陆见星他们也没闲着,就在山下当地人晒谷晒菜的小广场上练起了十八般舞艺。
然而没多久,本就阴云密布的天空如约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因为人数原因,没有哪个老乡家能仅凭一家之力容纳下,他们只好三三两两分散开,到旁边邻居家中去避雨。
“小陆,你真不和我一起表演武术吗,”分开避雨时,陈栗栗站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嫌碍事地吹了吹额前刘海,拉着陆见星还假装有些不舍得,“我那套武术可是少林正宗功夫——”
“不了不了,”陆见星慌不迭地拒绝了陈栗栗的好意,武术和舞蹈一样让人心生敬畏——叫他去比划一套武术,还不如让他去cos机甲,做个不动如山的猛男。“待会儿见。”
“快点儿你俩,雨都要停了。”和陈栗栗一起定了去表演武术的焦克、谢天天已经走到了小院子门口,焦克不耐烦地催,谢天天看着陆见星笑:“放过他吧,这时候又不比赛还要记动作,单纯记也就算了,还要不能错地表演出来,小陆可真难哈哈哈。”
陆见星忽然觉得谢天天真是善解人意的小天使,一个劲地点头赞同他。
“害——这玩意儿不危险的,”陆见星那脸色仿佛看到体育课上走来了借课的数学老师,陈栗栗见状更来劲了,不仅不收敛,反而更加开心地大力劝说他:“你不信问方夏,当时学的时候师父还特意让我教他,说我灵性,学得飞快,我教你包教包会······唔——”
在旁边等着的方夏终于快刀斩乱麻,伸手捂住了陈栗栗说个不停的嘴巴,然后老规矩把人扛起来就冲进了丝丝细细的银白雨幕中。
即使都这样了,陈栗栗还表现得十分顽强,他好像习惯了方夏的肩头,在跑动的颠簸中仍能抬起头,目光精准地锁定陆见星,平稳发送各种眼神。
摄像大哥怎么会放过这活宝,方夏和陈栗栗一动,身后就跟了一串趟着泥水的摄像大哥,十分壮观,路两旁的老乡都忍不住走到门口来笑着看。
陆见星也忍不住笑了,末了还是大声喊道:“注意安全。”
方夏没回头,单手扬了扬表示听到了。
陈栗栗则冲他比划了个“耶”的手势,而后就挥舞起手臂,唱起了歌,距离有点远,声音吹在风里并不很清晰,只能隐隐听到什么“······套马的汉子······我威武雄壮······”
方夏似乎很明显地刹住脚步,在雨里顿了顿,而后加快了速度。
陆见星仿佛能看到陈栗栗到站之后即将拥有的“幸福快乐”,禁不住笑意更深。
他的衣袖突然被人拉了拉,陆见星转过身去,对上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含着怯怯的期待。
是之前给他送花的小女孩。
陆见星蹲下身来看她,目光温和。
“你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望了望四周,陆见星也跟着看去,跟他一同来的相对熟悉的人差不多走光了,现在廊下除了自己,还有几个已经定好了表演节目的练习生和工作人员在聊天。琇書蛧
小女孩似乎又确认了一下陆见星不会贸然插进他们的身边去交谈,于是很认真地说:“哥哥,你去我家避雨吧。”
陆见星看着檐下滴答的雨,稍微迟疑了片刻——焦克说的没错,山里的雨来的很轻,去的很轻,就这么一会儿,似乎要放晴了。
小女孩误以为他不想冒雨走动,于是从身后拿出自己的小伞,期期艾艾递到陆见星手中,补充道:“我有伞的,我家很近。不会淋湿的。”
那把伞伞面簇新,印着粉色的卡通小兔子和五颜六色的云朵,很可爱。
但是从长度来看,似乎是幼童用的伞,对于眼前十来岁的小女孩来说,明显不适用。
陆见星微怔,很快接过伞笑道:“好,谢谢你。”
同工作人员打过招呼之后,陆见星就撑开那把小小的伞,带着小女孩走下台阶。
本来女孩的家不在之前节目组协商过邀请实习生分散休息的老乡名单之列,但导演知道是女孩主动邀请陆见星去做客这个插曲之后,很快跟拍导演就分了个镜头给他带过去。
成功邀请到陆见星去自己家做客,女孩子的眼睛倏地亮了,笑容也越发多了。
她拉着陆见星的衣袖,快快乐乐地往家走。
开始还有些拘束,后来似乎发现陆见星脾气很好,渐渐的不怕了,像一只活泼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说了好多话。
两人边走边聊,陆见星才直到为什么手里的兔子伞会这么小——“妈妈走之前给我买的,本来说之后会给我带更漂亮的伞,但是爸爸又说要攒钱买······作业、试卷什么的,爸爸说我学的太少了,他打工的那个地方,小孩子都背一袋米那么重的书包······”
“爸爸说等过几年他在那里能住上好房子,就会把我也带过去,可是我都不想去他那里上学了。”小女孩吐了吐舌头,似乎觉得很可怕,“你也要背过这么重的书包吗?”
······突然被问到自己上学时候的情况,陆见星有一刹那恍惚,觉得好像昨天早上才帮迟到的同学代点过名。
“······没有啊。”他飞快收拾好情绪,轻轻笑了笑,“我们有些书平时不带回家,不过寒暑假回家就会比较惨,背一堆不算,还要抱一堆。”
还有班长,之前他高中的时候有次课间心血来潮,拿同桌的体重秤给陆见星的书称重,发现所有考试科目教材和辅导书加起来得有二十来斤,班长自己的更厉害,直接到了三十二斤。
进这档综艺之前,陆见星翻朋友圈,还看到过他发的作业等身图,虽说身高是班长的痛——只刚刚一米七,但是那些堆起来跟他一样高的作业可一点都不含糊。
尽管一到放假,就要做知识的搬运工,肩扛手提嘴里还偶尔会叼着手机,狼狈极了,走到校门口还要被前来接他回家的父母嘲笑,说他像极了搬砖达人——但是回想起来就很幸福。
后来很巧,他和班长还进了同一所大学,然后······陆见星就休学了。
现在甚至,不知道父母过得怎么样。
他好想家,突然好想家。
陆见星垂下眸子,虽然笑着,眼底仍有一些氤氲的意味。
“哥哥,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小女孩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问。
小女孩有些疑惑,因为这个好看的哥哥唇角甚至含着笑,像一抹夜里的弯月,遥远浅淡。
陆见星摇摇头,转走话题,指着一条小路尽头的房子问她:“你家在这里?”
小女孩顺着他指的看去,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那儿,我家是我们这里唯一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呢!爷爷不知道在不在家,等会儿他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我让他给你做我们这里最好吃的香肉钵钵饭!”
陆见星带着她走过去,走到近前,才看到这栋红色的两层楼,是一幢极其简单的毛坯房。
红砖墙外用竹篙撑了几道铁丝,做成了一个晾晒架,上面满是翻着肚皮的咸鱼,水泥台阶上摊晾着两三排白菜,旁边还有几只悠游自在的大白鹅走来走去。
大门没有锁,小女孩把陆见星带到一楼的后院处。
虽然房子外面看上去和普通的砖房没什么区别,但内里布置还是按照当地人的习惯,做了一个天井。
天井有一面悬着有花鸟纹的蜡染布,流苏随风摇摇摆摆,上面缀着的细小银铃随风轻吟,颇有民族风情。
只不过这个天井不大,并且为了方便和后院相连,陆见星靠坐的这面墙上窗台很低,只有一个窗扇,推开被撑住,一点也不影响采光,窗框也像一个巨大的木框,将外面的世界框成生动画作,为这个简单到甚至有些简陋的家里添了些美感。
陆见星忽然想到了要在文艺汇演上做什么了。
他和阿朵商量了下,阿朵给他找来一支笔、几张纸和一些家里不用的碎边角料布头什么的,还有两把剪刀。
陆见星接过东西就埋头鼓捣起来,很快,旁边的地板上堆起了各式各样的布做小卷筒,小卷筒上花着各种各样的笑脸,还有各种小动物的耳朵、尾巴,十分有趣。
阿朵拿起一个画成小狗的布卷筒翻来覆去看着,爱不释手。
“哥哥,”她看向认真做着手工的陆见星,“这是小玩偶吗?好可爱。”
“嗯,这是手指偶,你这样套在手指上试试。”陆见星说着给右手的每个手指都套上了一个小布筒,给阿朵展示了一下怎么玩。“阿朵小朋友,”陆见星压低声音,瞬间将蜡笔小新的声音模仿的惟妙惟肖,“我是小新,小新的小,小新的新。”
阿朵眼睛亮了起来,也套上了一个很可爱的小人偶,动动手指,和陆见星的人偶蹦蹦跳跳玩起来。
旁边跟拍的摄像头把两个人的开心互动全都忠实记录了下来。
做好手指偶之后,阿朵见爷爷还没回来,打算出去找一找,陆见星本来想跟着去,但是阿朵笑嘻嘻地告诉他自己一个人可以跑得超级快,带着他就不能走小路了。
陆见星毕竟是练习生,有合约在身,不能到处溜达,正好总导演那边打算拍一点当地孩子的日常,觉得阿朵这个切入点不错,工作人员于是接完电话就出去跟拍小女孩找爷爷,留下陆见星一个人看守房子。
陆见星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远处的林地和天色在蒸腾起的雾气中渐渐相融,分不清边际,一片混沌里,像极了仙境。
白茫茫的雾气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人影越走越近,陆见星感觉心猛地颤动了一下。
那个人,似乎是岑西昀?
还没等陆见星弄明白真实和虚幻,岑西昀就飞快地过了桥,走到房子的后院门前,然后一眼看见了侧坐在木框旁,双手撑着脸目光飘向自己的陆见星。
两人甫一对上视线,都愣住了。
岑西昀皱着眉先打破了寂静,“你怎么在这里?”
陆见星有点手足无措,呐呐解释道:“······外面在下雨,阿朵带我来这里避雨······栗栗他们去了其他家,人有点多不能都在一家会很挤——你——你怎么也······”
也出现在这里?
好巧。
岑西昀意料之中没有过多情绪,只是点点头表示了然,然后自顾自将背上竹篓放下,将里面物品取出整理好。
他是和节目组打过招呼之后去山上采集雨声,正好碰到这家的老人要从山上背两大竹篓菜果回家,于是帮老人送回来。
陆见星不知道该有何种心情。
一方面,看到岑西昀的那一刻,他几乎都相信了奇迹这个词——就像那天晚上,于一片黑暗中岑西昀带着光出现在他面前。
可另一方面,情形和那天晚上已经完全不同了。
一想到岑西昀可能在逃避自己——像当初避开付清一样,可是却不得不遇到自己,陆见星又觉得心里那一点喜悦也透着苦涩。
他尽力表现得自然一点,看着岑西昀一个人整理就已经游刃有余,只好说:“我去问问工作人员,帮你找块干毛巾擦一擦。”
陆见星说完就很快站起身,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却被岑西昀冷淡地打断——像他预料的那样。
“不用了,雨不大。”岑西昀看一眼陆见星就迅速转开头,理出一只空竹篓便又背着出了院子。
速度快得像是再不想多看陆见星一秒。
陆见星说不出话,心底的苦涩终于翻涌活跃起来,于是他不得不低下头,费尽心力去告诫、平复自己的情绪。
但一种名为难过的疾病轻而易举让他病入膏肓,心灰意冷地攀在窗框上,继续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陆见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熬夜早起爬山,又挖了大半天的竹笋,和阿朵埋头做了半天手工,阴雨天里雨声滴答又很好睡······
于是岑西昀和阿朵还有她的爷爷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木框上,陆见星微仰着头,还是侧靠着墙,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睡着了。
身影一下和当初在训练室里看到的他重合,看上去安静、孤单。
岑西昀定住了脚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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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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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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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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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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