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起来本分老实,但在老太爷眼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他理想中的孙媳。
还不等老太爷软硬兼施将人从爱孙身边赶走,就接到江文远打来的电话。
“爷爷,出事了……”
闻言,老太爷眸色不善地瞥了张棉一眼,拿着手机走到窗边,只听见电话里传出嘶哑难听的声音,江文远说:“爸他、没了。”
轰——
刹那间,老太爷两眼发黑,脑子里像是崩坏了一根弦,身体摇摇欲坠,差点摔倒在地上。他撑住拐杖,哆嗦着问:“你说、说什么?”
老爷子的慌乱反倒令江文远平静下来,他瞌了瞌眸,说:“爷爷,爸没了。”
江父乘坐的的国际航班不幸意外坠机,如今一百五十九名乘客全部遇难,当地政.府已经派人去搜寻幸存人士。
目前已知的死亡名单上写着江父的名字,二爷反复核对了好几遍,确认人真的没了。
没了。
真的没了。
李特助一把扶住二爷的胳膊,他亲眼看见上午还兴致不错的二爷在得知噩耗后急速发白的脸,如今一副恹恹的样子,微抿着唇,打完电话后眼尾发红,协同机场的工作人员登记完后续信息。
旁边有人闹事,哭着让航空公司给个说法。
也许是看在二爷不闹事的份儿上,临走前,工作人员安慰说:“请节哀。”
二爷顿了顿脚,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却莫名令人害怕。
工作人员还想说什么,却闭上了嘴。
回去的路上,李特助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棉知道这个消息时很意外,江裴之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神色,只是“老天助我”似的笑了笑。他坐在窗台上看外面茂密的树叶,橘色小马甲在黄昏的光线里显得有些暗沉。
“你说这是天意吧?”江裴之反复揉搓着手里的一片黄色树叶,直到将树叶揉碎,才问出这么一句话。
张棉扯了扯脖子上不舒服的黑色皮圈,这是江文远亲手给他戴上去的,说是为了遮喉结,可他却不怎么相信,只觉得难受。
想到江裴之知道自己不是女人,张棉正打算扯开皮圈卡扣,却被人轻轻按住手,江裴之神色认真:“别动,你戴这个挺漂亮的。”
张棉轻轻拧起眉:“嗯?”
江裴之歪了歪脑袋,露出小虎牙:“下次我也送一个这样的给你戴,好不好呀?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张棉挥开他的手,漠声道:“这东西戴着难受,我不喜欢。”
江裴之笑眯眯说:“没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只有不习惯的东西……我觉得你戴黑色最好看,要不下次送一个黑色的给你吧。”
面对对方诡异的热情,张棉沉默了几秒,问:“为什么?”
江裴之直勾勾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脖子和一小截锁骨,用纯情无辜的嗓音说:“性感。”
性感到让他想.舔。
要不是江裴之的纯情外表跟个懵懂天真的小少年一样,旁人听见这句话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十分恶心变态的人。
张棉被他的眼神看得不自在,径直扭头看向窗外,全当做江裴之不存在。
这让江裴之有些微微不爽:“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张棉想了想,回答:“老天爷不一定是在帮你。”
他回想起前世,江父根本没有在今年离世,时间提前了好几年。其实不只是江父,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就像重生一样,也许老天爷不是在帮他,而是在惩罚他。
闻言,江裴之不以为意。
这怎么不是老天爷在帮自己?
江父死得好呀,江文远也死了得了,最好那老东西也死掉,江家的所有人都死掉,哈哈哈哈哈!
他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笑出来,也许是笑声太随性,穿门而入的二爷抬眼看过来,身后跟着李特助。
江裴之停住笑声,然后在二爷静静的死亡凝视里勾住张棉的脖子,俯下身,伸出粉嫩嫩的舌尖舔过去。
因为江裴之是侧坐在窗台上的,比站着的张棉高出半个头,所以做起这些来毫不费劲。然而在他的舌尖快要触碰到时候,被张棉伸手挡住。
他的舌头没有舔在他心心念念的脖子上,而是张棉的手掌心。
张棉的神色顿时冷漠几分。
江裴之的余光一直在关注二爷,二爷这会儿已经消失不见了,想必已经在上来的楼梯上了吧,待会儿说不定会被气得浑身发抖。
这么想着,江裴之只觉得全身愉悦到冒泡,于是情难自禁地动了几下。
张棉顿时感觉到手心一股湿意,痒痒的,还带有一丝隐晦的挑.逗。
二爷刚好一脚踹开了门。
张棉:……
他木着脸,将江裴之拉开。
这里是江裴之练琴的地方。
二爷居高临下,拎着江裴之的衣领将他的半个身体都压向窗外,危险地悬在空中。
一不小心,江裴之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李特助瞧见,连忙跑过去拉住二爷的胳膊。
二爷眸光幽幽,声音有些凉和不耐:“不知道怎么审时度势吗,没人告诉你今天不是闹幺蛾子的日子。”
江父去世的消息已经传了回来,江裴之没道理不知道。
既然知道,还在这里处心积虑地挑起事端,想给他“戴顶绿帽子”,真是不像话。
江裴之从小活到大这么多年,看眼色的功夫还是有的,眼见二爷今天没什么耐性,眉眼间休养生息多年沉淀下来的戾气若有似无地浮现出来,撕破和善的假面,显出几分压迫感。
平日里的好脾气消失殆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江裴之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扔出去,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所以收起顽劣,十分诚恳地低头认错:”对不起,二叔,我错了——”xǐυmь.℃òm
江文远端详他半晌,最终将人提起来扔在地上,指着张棉说:“这是你婶子,以后记得尊重长辈,如果被我发现再有下次……”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江裴之却觉得他会割了自己的舌头。
毫不知情的李特助猛地被这个称呼吓了一跳,他微微张大嘴巴,然后整张脸慢慢皱起来,呆滞地盯着二爷的后背。
老板这是在开玩笑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江裴之很是配合地抖了抖,却还是一副浑不害怕的样子,他顺着二爷的意思笑眯眯地叫了一声:“婶婶——”
当然,语气有些玩味。
张棉垂眸不语,无动于衷。
江裴之看热闹看得很起劲,心里冒出来跟李特助同样的想法。
江文远疯了吧?疯了吧。居然真打算让张棉打扮成女人嫁进他们家……满什么天、过什么海,真荒谬啊,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二爷最后瞥了江裴之一眼,离开,从都到尾都没有跟张棉说一句话。
他今天有些累了。
如果是体贴的爱人,想必这会儿已经主动上前开始嘘寒问暖,可惜张棉不是,他回忆了一下自己有关江父的所有记忆,发现屈指可数。
江文远幼年丧母,今天又失去父亲。
偌大一个江家,只剩下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老太爷跟他是血溶于水的亲人。
张棉这次在江家呆了很久,直到老宅挂起白布,置办起灵堂。
灵堂熟悉的模样跟前世的记忆相重合,这让张棉有片刻恍惚。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容易想起前世的事情。
二爷操办后事的这几天,夜里睡不安稳,抱着张棉的胳膊很紧。
有时候张棉被他勒得难受,醒过来,发现二爷的眼角隐含泪意。
艾达死去的时候,他还能自持,可是江父的突然离世却让这个在张棉眼里可怖讨厌的男人变得有些脆弱了起来。
他明明看起来不像是那么脆弱的人……
张棉透过月色愣愣地看着他,情难自禁的,伸出手沾上那滴眼泪。
然后,他就看着指尖上的小水珠发愣。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受潜意识影响模仿江裴之的动作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轻轻的。
却尝到了一股淡淡的咸味儿。
有点哀伤。
连绵的涩意顺着舌尖蔓延进心底。
他在这缕哀伤里渐渐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同时又感到自我厌恶。
他在做什么,同情江文远吗?
他是不是也疯了?
江文远他……江文远这种人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他是真的疯了吧。
江父的遗体是在五天后被运回来的,原本好好的一场相会,再见的时候竟然变成了分别。
老太爷白发人送黑发人,肉眼可见地老了许多。
遗体毁坏得很严重,基本上可以算是面目全非,堂前点了白蜡,棺椁列右。
这副棺材原本是老太爷给自己准备的,没想到先给儿子用上了。江父死得突然,哪有时间准备什么棺材,是老太爷说:“老大走的早,就用我这个老东西的棺材给他送送路吧。”
二爷亲自整理好江父少坏的身体,替他穿戴整齐。
入殓师给江父画了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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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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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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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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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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