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着说,将之前拿进来的那个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黑皮笔记本。
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礼物。
二爷随意扫了两眼,收回目光,显然还是没多大兴致。
直到沈梦翻开它,笔记本上遒劲有力的字体映入眼帘,二爷微微眯起来眼睛,仔细看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看清楚,沈梦就“啪”的一声将笔记本合上,“怎么样,江先生,张棉小弟弟的笔记本你就这么不想要吗?”
二爷没有回答他,而是问:“它怎么在你手里?”
沈梦浅笑:“你的人去了学校那么多次,也不碰他的东西……但我不一样,我这人没什么节操,也没什么道德心,所以擅自做主拿了他的东西。”
他说着,将笔记本放进自己的胳膊弯里,堪堪夹住,“说起来,这里面的内容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我本来以为江老板也有兴趣,所以才想着送过来,却没想到您不稀罕……那我也就没必要强求……”
他唇边挂着懒散的笑,作势往外走。
果然,二爷叫住他。
李特助送了两杯热茶进来,二爷淡笑:“说吧,你有什么要求。要知道,我也不是非要不可,沈先生是聪明人,也知道尺度,你说说看,我酌情考虑考虑。”
沈梦很自然地往回走,重新坐下:“很简单,我只需要江老板陪我去个地方,去了之后我就把张棉小弟弟的笔记本给你。”
他没说是什么地方。
二爷翘着大长腿看他,脸上笑意不变,只是目光有些幽邃,片刻后,道:“成,就按沈先生的意思。”
“江老板果然是个利落人。”
一杯茶喝完,沈梦放下笔记本离开,临走前,他饱含兴味的目光落在二爷脸上,似有深意:“到时候我会提前联系你……”
等人走后,偌大的办公室重新恢复寂静。
二爷唇畔笑意渐渐消散,他将笔记本拿起来,瘦白的手指落在封皮上,并没有着急打开看里面写了什么,而是摩挲了片刻,反复重复一个动作。
低垂的眼帘敛去神色。
据沈梦所说,他已经看过这里面的内容了,却还是笑得那么愉悦,江文远知道沈梦对自己的心思,所以才迟迟未曾打开这个笔记本。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要是有人问二爷有多喜欢张棉,二爷大概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并觉得自己会少了谁活不下去,或者少了谁生活就会变得一团糟,同理,对张棉也是这样。
可要是说不在乎,那么多多少少又有点违心。
二爷想,自己大概是在乎他的。
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这个人属于自己。
没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他喜欢看张棉眼里只有自己的样子,一寸寸把他捏在手掌心,肆意地玩.弄他。
直到他厌倦乏味为止。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厌倦、会乏味,他只知道自己现在还远远没有,他想要的更多,更多张棉的目光,他的全部、他的所有。
让他完全属于自己。
每进一分,江文远便会感觉自己在他体内燃烧,这种感觉比磕.了.药还令他兴奋、颤栗。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或者说好人。
他比寻常男人更早进入情.欲.世界,然而并不迷恋于此,或许是因为鲜少能有人勾出他的欲.望。
几年前的影后算一个。
那个女人是天生尤.物,他在她身上找到了久违的快感和欢畅。
然而,女人一旦贪心起来便会奢求得到更多的东西,江文远被她威胁打破包.养关系,要求立刻进入婚姻状态。
二爷骨子里桀骜,难得的柔情和耐心在她的威胁下渐渐消失,亲自将一手捧出来的影后拉下神坛。
从那以后,他的性.欲.重新变得冷淡,就算有漂亮大美人全.裸.在他面前也激不起半点兴趣,一连素了好几年。
而后张棉便意外闯入他的视线,带着陌生的熟悉感,就这样突然进入他的生命。
——是个很干净的孩子。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
他想要他,比当年见到影后时的念头还要强烈。心底有道声音一直说要得到这个人。
他不受控制地从车里下来,救下他。
可问题是张棉不是女人。
这对李特助来说十分难以接受,然而对于二爷来说却是可有可无的,更甚至,他觉得刺激。
在张棉身上,他寻找到了久违的刺激和兴奋,于是慢慢织网,收网,将猎物困于掌中。
猎人的脚步从来都不是逼迫前进,而是进退自如。
一直到晚上,二爷都没有打开笔记本。他从公司出来,李特助在前面驾驶座开车,到了岔路口,李特助正在准备向左转,却冷不丁听见从后车厢传出的一道嗓音:
“去公寓。”
还能是哪儿的公寓,当然是张棉住的那套公寓了!
李特助忙不迭地转方向盘,硬生生拐了个弯。
二爷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来住了,公寓里冷冷清清的,他打开灯脱了鞋。
躺在阳台的摇椅上,耳边刮过熟悉的风声。
蔷薇花依旧开得艳,二爷摘了朵在指尖把玩,不知想到什么,他轻轻笑了下。
悄无声息中,二爷翻开笔记本。
前半部分的字迹清秀有力,后半部分的字迹俊秀入骨。
16年10月xx日:今天重阳,我抢了小表弟一块奶糖,他哭了半个小时,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不过他的眼泪怎么这么多,跟个小哭包似的,小孩子什么的果然很麻烦。
16年11月xx日:奥数训练营邀我去客串讲师,我本来挺心动的,但是听说没有工钱,算了算了,我告诉他们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屁,我才不去。
……
断断续续的吐槽,笔墨诙谐。
二爷看的时候嘴边浮现出几缕微弱的笑,眸光是连他自己都不曾发现的柔和,直到后面,这抹笑意才渐渐消失。
17年6月xx日:马上就高考了,爸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今天咳嗽的时候咳出了血。董老师问我想填什么志愿,我还没想好,只说想找个学费便宜的。
17年8月xx日:志愿结果出来了,我被a大录取,招生处老师打电话过来,爸妈很高兴,中午叫了几个亲朋好友一起吃饭,爸的精神头很好,喝了点酒。其实a大不是我的第一志愿,它的学费比长藤大学贵了点。
17年8月xx日:爸今天晕倒了,被送去医院,我写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妈妈有些恍惚,我得陪着她,陪着她。xǐυmь.℃òm
17年8月xx日:妈妈也走了……
17年9月xx日:刚办完丧事。
17年9月xx日:明天得去学校报道。
清秀的字迹到这里结束,江文远翻开下一页,字迹陡然一变,变得凌厉了许多。
17年9月xx日:来这世间,我疼得撕心裂肺,忍不住问自己千万遍什么是原罪?
17年9月xx日:我梦见他了。梦里他变成一只狼,狠狠咬住我的腿将我拖进水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会再遇见他。不!不会的,毕业后我去南方,这辈子都不可能遇见!
17年10月xx日:我遇见他了。
17年10月xx日:我又遇见他了!
……
18年2月xx日:阿韭是个怪人,这股未知力量令我感到恐惧,他训练我的方式我从没见过。
18年2月xx日:那只鼎里是只鬼胎。
18年3月xx日:我问阿韭为什么我不能看见所有那些东西,他说大多阿飘的力量是游离的,而人类通过肉眼无法看到游离的力量,只会偶尔有感知。实力强大的鬼物如果愿意,可以凝实自己的身体出现在人前。当然,他们很少这样,因为“浪费能量”。
18年3月xx日:今天去了组长在郊外的别墅,见到了少芩姐和那些……怪物。那两个怪物被锁链锁住,我看见他们身上有和阿韭和我一样的水纹,少芩姐说他们是堕落者。这个词很新颖,我第一次听说。
19年3月xx日:少芩姐失踪了。
19年4月xx日:郝杨家里出事了。
19年5月xx日:不是很想死,也不是很想活,组长想要那颗珠子的话就给他吧。
……
渐渐的,日记越来越少,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日期截止到五月就没有了。
待看完所有内容后,二爷合上笔记本,脸上不辨神色,心脏一角钝钝的有点疼。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来,也不喜欢,于是心烦意乱地找出不常抽的烟盒,从里面取出一根点上,伸长腿躺在摇椅上。
深吸了一口,从口中吐出烟雾。
目光凝视着辽阔的夜空。
他知道张棉不喜他。
当初张棉主动送上门来,他按捺下陌生的颤栗,告诉自己是抱着逗弄的心思才将人养在身边。
他承认自己待张棉确实有点特别,给他做饭吃,让人时刻关注他的动向,晚上习惯性地抱着他睡觉。
更甚至,会抑制不住地想要亲吻他,在他熟睡的时候一遍一遍抚摸他。
江文远觉得自己尽管不是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变.态。以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在张棉身边变成那样,不得而知。
带着陌生的失而复得的喜悦,忍不住想要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打从第一眼看见他开始,江文远就被这股陌生的情绪沾染。但他无法抗拒,因为这是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难道是……喜欢?
“荒谬!”
不知想到什么,二爷忽然毫无预兆地将笔记本拍在桌子上,力道略大。
他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想法?
虽然他承认自己在这个征服的过程中很有快感,但是现在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早在知道张棉无法被掌控的时候他就应该放手了!为什么会执着到现在?
可笑的是他刚才还在想张棉跟荣藤馆是什么关系,昨晚是在做什么。
这不像自己。江文远心道。
他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人。
难道是……张棉在他身上做了什么?
——某个憨.批此时内心十分复杂。
这样想着,二爷脸上神色稍缓。
张棉本就不是普通人,如果要在他身上做些什么手脚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其实,也有可能。
想到这,一切不合理现象似乎都有了答案……
但很快,二爷就弹了弹烟灰,喉结微微耸动,道:“屁。”
男人脸上表情寡淡。
去.他.妈.的为什么,他就是想要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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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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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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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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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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