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韭见他满脸疲惫,转身进门说:“不早了,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谢谢……组长。”
少年回答的时候眼睛里似乎冒出一缕亮光,虽然他很想早点回去弄明白郝杨的事情,但现在实在是……太困了。
很累。
张棉是第一次上别墅二楼,二楼有许多空置的客房,阿韭推开一扇门:“你睡这里。”
房间很简约,浅灰色的壁纸和单人小沙发。
阿韭走后,张棉瘫倒在床上,蜷缩起身体,以一种极为不安的姿势进入梦乡。
……
第二天,江家大宅院里。
“乖孙,你说叶家那两个老小子被放出来了?”
老太爷躺在摇椅上啃西瓜,江文远把刚出炉的小甜饼端上来,放到老太爷手边的桌子上。
“嗯,就是今天上午。”江文远拿起藤木桌上的蒲扇,给老太爷扇风。
江家是百年旺族,往上数三代那是古代的王公贵族,家族底蕴深厚,财势虽显却不外露于世,很是朴素。
而江老太爷尤是,他本就生活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除了必要的酒宴应酬祝寿贺礼、外出办事需要的体面衣服等等外,他对自个吃穿住行要求很低。
老太爷捏起一块小甜饼,猜疑道:“他们干什么了,这么快就出来了?”
江文远轻笑,道:“找了只替罪羊。”
老太爷对这些手段不感兴趣,他拧起花白的眉毛,一口咬了半块小甜饼,道:“一家子臭玩意儿。”
江文远失笑,被眼尖的老太爷瞧见,敲了敲脑袋。
若是有熟识的外人在场,恐怕听到老太爷这句话当场就要笑出来了,恨不得指着老太爷的鼻子说:你家那位乖孙也不见得是个什么好东西,心眼忒黑。xǐυmь.℃òm
“这次出差这么快就回来了?”老太爷问他。
江文远无奈扶额:“爷爷……邻省而已,很快的。”他说着,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
老太爷又赏给了他两颗爆栗。
不多时,老管家进来,爷孙两之间的对话暂时停住。管家俯身告诉老太爷,说门外有一个年轻人找他。
“谁啊?”老太爷问。
“一个叫郝杨的年轻人,他说他的父亲郝田浩是您早年的学生。”老管家回道。
“啊……是田浩啊。”一听这名字,老太爷有印象了,想起来了。
老太爷年轻那会儿刚出身社会,不想继承家业,一心想着奉献社会,做过几年大学教授,只不过后来辞职了。
郝田浩确实是老太爷的学生,细细算起来也称得上是学生中的精英了,也难怪乎老太爷会有印象。
江文远想起什么,在老太爷一旁补充道:“郝先生就是叶家找的替罪羊,在审讯当天自杀了。”
什么?他的学生,郝田浩死了?!
老太爷正要拍桌子,却听到江文远下一句话:“虽然是只替罪羊,但贪污受贿属实,叶家只是把自己摘干净,让不干净的小羊罪责更重而已。”
啊……是这样啊。
老太爷怒火一泄,突然没了精神,昏黄的老眼里浮现出对往日的追忆,以及淡淡的失望。
如果田浩是被冤枉的,虽然人已经去了,但他还是会用这把老骨头去给他正正名声和做官的清誉。
但如果是一丘之貉的话,对老太爷来说那就没那个必要了。
“去告诉那小子,不见。”老太爷有气无力地说。
老管家微微躬身,下去了。
本来是盛夏,但郝家已经提前进入寒冬腊月。
郝杨不相信自己父亲会是一个贪污受贿的官,他这几天奔波在外,就是为了找人帮郝父洗刷罪名。
然而无一例外,没人帮这个忙。
老管家在陈宏期翼的目光里走出来,他微微弯腰对郝杨说:“很抱歉,老太爷不见。”
一句话,冰冷刺骨。
郝杨没有什么表情,麻木着一张脸离开。
郝杨自从前几天去了趟学校外,一直在忙搬家的事。是的,他要转校了,并且马上就要离开这里。
郝父贪污受贿这件事让整个郝家跌入谷底,家产尽数上缴。
处理好一桩桩琐事,郝母已经准备带郝杨远赴重洋,投奔远在国外的外公,这是身为母亲的良苦用心。郝母只想让郝杨得到更好的成长环境,尽力走出郝父的阴霾。
世人对贪官污吏的容忍度几乎为零,身为儿子的郝杨,怎么会不遭到一些人的白眼和嘲讽呢?更别说事实败露以后,网上的流言和攻击了。
“小郝,你去了那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郝杨回到家没多久,厨娘杨妈替他把东西搬上车,忧心忡忡地嘱咐。
郝杨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杨妈看他不时掏出来摁掉,或者设置成静音。尽管烦不胜烦,却没有选择关机。
大概是先生的事情打击到这孩子了,杨妈默默想到。
趁着郝母还没下来,杨妈拉着郝杨的手,安慰说:“小郝啊,先生他虽然已经去了……”
说起郝父,杨妈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家先生是个贪官。
杨妈顿了顿,继续说:“但你别太难过,杨妈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不管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孩子杨妈最清楚,夫人有时候说话容易伤人,外人说的话也容易伤人,你别太往心里去,知道吗?”
郝家遭逢变故不过几日,郝杨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不少,连下巴上冒出来的胡渣都没管。
郝母因为郝父的事一时想不开,再加上郝杨的“兄弟”行为,所以把苦闷和怨言迁到了自己儿子身上。
郝杨那天为了张棉的事,把手机摁关机,由此错过了去见郝父最后一面的机会。
因为那天早上,郝父自杀了。
“谢谢杨妈,我知道了。”郝杨有些勉强笑了笑,往日张扬的锋芒不知所踪,竟有几分垂头丧气。
就像明珠蒙上灰尘,显得灰暗起来,看着让人觉得怪可惜的。
“哎,小郝,你别这样,杨妈我看了难受……”
郝杨这几天话很少,就跟锯了嘴的闷葫芦一样,杨妈怕郝母把这孩子逼坏了,免不得担心起来。
郝母从楼上下来,穿着朴素不显摆的衣服,依旧美丽端庄。
“走吧。”郝母坐上车,对司机老刘说,从始至终对坐在后座的郝杨都是一副忽视的样子。
郝母一是因为在气头上,二是因为铁了心要借题发挥,好好教育儿子,教育这个一贯把兄弟看得比亲爹亲妈还重要的混账!
“好的,夫人。”老刘应了声。
在郝家工作十几年,今天算是他为郝家开最后一次车了。
车子开远,杨妈回屋收拾东西,她今天也要离开了。
哎,真还有点舍不得呢。杨妈把郝杨以前送她的衣服叠起来,用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
人虽然老了,但还是有伤心这破感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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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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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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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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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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