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等到那天,轮到她恨他的那天,他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留住她……
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他就是该死的在害怕,害怕那一天真的到来,害怕她彻底抽离他的世界,连一个背影都不再给他……
他不想再想下去,将她重新扶到床上躺好。
离开的脚步因为她突然的伸手而停止。
她抓着他的衣角,和刚才一样,仿佛感应到他要离开一样。
冷崇绝回过神来,这一次,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手指,而是坐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她的眉眼。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声音低得像风,“以沫,我是谁呢?叫我。叫错了,可是要受惩罚的哦。”
那么轻,那么缓。
她弯着唇角,轻轻呢喃,“哥哥……”
仿佛很满意这个答案,他俯身,她的额角,一下,两下,仿佛要将刚才林烟凉过的痕迹全部才甘心。
“明天不要去学校了,嗯?”
他的声音飘渺,宛若来自梦境。
梦里的他温柔的不可思议,她沉溺着,不愿意醒来。
为什么只有在梦里,他才会对自己温柔呢……
可是,可是……就算他对她一直都不温柔也好,就算他一直都很讨厌她也好,至少在梦里,他是温柔的,是喜欢着自己的,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萧以沫醒来的时候觉得头有点痛。
恍惚觉得昨晚好像是一场梦,梦见哥哥将她从瓢泼大雨中抱回房间,替她擦干淋湿的头发……
可是,她却不记得,他在她的房间,守了她一整夜,不久前才出去。
萧以沫低头看了看,挠了挠头,自己什么时候换得睡衣,林烟凉的衣服呢?
她蹙了蹙眉,突然瞥见垃圾桶里的制服。
天呐!他的制服怎么在垃圾桶里啊!
要是他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对待他的制服,一定会愤怒的。换做是自己,好心把衣服借给被人,却被人不领情地丢在垃圾桶里一整夜,也会愤怒的吧!
她连忙将他的制服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快点洗干净还给他,一定不可以有奇怪的味道啊。
刚想着,房间的门被人敲了敲。
“小姐,下来吃早餐吧。”
“嗯嗯,来了来了!”萧以沫连忙将衣服穿好,溜到洗衣间,打算先泡泡再洗。接着洗漱了一下,很快就下楼了。
没想到哥哥今天居然那么早。
他似乎看到她了,可她还来不及打招呼,他就将视线移开了,就好像压根忽略了她的存在一样。
萧以沫有些挫败的收回了殷勤的笑,讪讪地坐下来。
冷崇绝的脸色有些苍白,眼部周围似乎有浅黑的眼圈。他昨晚睡得不太好吗?萧以沫也没有仔细去看他,埋头吃早餐。
已经很久都没有坐下来一起吃过一顿早餐了呢,今天的早餐味道不错,萧以沫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冷崇绝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今天他为她安排了和国际巨星kokoy的见面。那是她最喜欢的歌手,从很久以前就嚷嚷着要去看了,但因为那kokoy的人气实在太旺了,票刚放出去几分钟就被抢售一空,她排了长长的队却还是未能如愿,心情郁闷了好几天。
凑巧的是,kokoy和他总算有点交情,答应今晚替他们出演一场只有他们两个听众的演唱会。但他工作安排的很紧,抽不开身,要他们去他今晚工作的地方找他。
地点在江野市,开车也要几个小时才能到,又没有短途飞机,来去一整天刚好。
时间地点都已经决定下来,然而此刻,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让她去看。
萧以沫正关心着洗衣间里林烟凉的制服,吃罢起身道:“我吃饱了!”
见她站起来要离开,冷崇绝握着刀叉的动作忽而紧了一紧,“今天不用去学校了。”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的指节,隐约透露着他的不安。
“什么?”萧以沫吃惊地看着冷崇绝。
他本来想要表现得温柔一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她,他总是会自动摆出一副冷冰的姿态。“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为什么总是随随便便替我做决定?!”萧以沫的眉心突然皱了皱。他一定还在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本想对她说,等一下带她去江野市,可听见她略带指责的话语,冷崇绝所有的柔情全部化为了冰冷。说出来的话和心里想的完完全全不一样
“不要随便接近男生。”
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他有些懊恼自己的笨拙。
刚刚才觉得心情不错,但现在简直糟糕透了,萧以沫看着不动声色地吃着早餐的冷崇绝,生气地握了握粉拳。“我们只是同学而已!”
“你现在是在为一个只是同学的男生和我闹脾气吗?”他冷冷地盯着她,指关节泛白。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不用动不动就找我的茬吧!”萧以沫她气得全身都快颤抖了。
“住口,你胆子又大了是不是,敢跟我顶嘴,昨天晚上的惩罚太轻了吗?管家,去查查昨天那个男生的资料!”
一听他要对林烟凉下手,萧以沫的脸色都白了。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了不起!”她说着怒冲冲地转身跑向了楼梯,“反正我都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再看到你最讨厌的我了,也不用你那么费尽心机折磨我!”
啪
他手中的刀叉被他狠狠丢在餐桌上。
“少爷……少爷你的脸色好苍白……”管家大人大吃一惊,连忙朝他走来。琇書蛧
他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他只是看着她,却只看到越来越远的背影。她终于跑到楼上,跑出了他的视线。
他猛然站起身来,刚要迈开一步,便觉得头痛欲裂。
“少爷……你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管家大人连忙扶着他,叫住附近的一名女佣,“快去请医生来!”
最讨厌了!最讨厌你了!人家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你就不懂得回头看人家一眼!
等我收集够了可以砌成‘城堡’的七彩石,我就会把最重要的东西存进去!
不要……不要走……我怕……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不用动不动就找我的茬吧!
反正我都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你就不用再看到你最讨厌的我了,也不用你那么费尽心机折磨我!
是呢。是呢……
如果不是她提醒他的话,他差点就忘记了……
她终归是要嫁人的……终归是要属于别人的……
可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么不舒服,会想要抵触。
不想要那天到来……
不想要……
“绝,你烧得好厉害,怎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南幽雪轻轻抚着他滚烫的额头,替他用热毛巾热敷。
他的脸颊全都是冰冷的汗珠。
梦里,他不断追寻着那个背影,可是,她却只给了她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再也不肯回头……
她提着白色的婚纱拖尾,跑向另一个男人……
她向他奔跑,就自己丢在身后。
好难受……
好痛苦……
“不要……不要走……”他抓住南幽雪,迷迷糊糊地说道。
南幽雪吃了一惊,脸颊微微泛红,“好,我不走,我替你换毛巾,嗯?”
“不要走……”他的大掌却猛然握住了她的皓腕。
顺势一扯
她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身体因为发烧而显得很烫。
他呼吸局促而引得心口起伏的频率变得快了。
她听见他心跳的声音,强而有力。
这就是她要找的靠岸,她的靠岸……
原来,生病的时候的他,会变得这么这么可爱……
仿佛抓住了可以让他安心的东西,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上扬,梦中她不再奔跑,不再远离……
她转过身,看着他,轻轻地呢喃着,哥哥……哥哥……
多少个午夜梦回,都能听见那浅浅的发音,那么美丽,仿佛可以在他的心口激荡起永不磨灭的涟漪。
“以沫……”他的唇瓣缓缓吐出她的名字,“以沫……不要走……”
南幽雪的脸色骤然苍白,她死死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昏迷中的属于她的男朋友口中呼唤着的不是她的名字。
他呼唤着的,居然是他的妹妹的名字……
那一刻,她仿佛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沉沦,湮灭……
“以沫……以沫……”他翻身,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
萧以沫将林烟凉的制服洗干净,晒在阳台。隔壁房间传来奇怪的喘息声,这种声音……怎么那么像上次在游泳教室听见的……?
她不敢再想下去,无法抑制心里的颤抖,萧以沫屏住呼吸,快步朝着冷崇绝的房间而去。
一步一步,她朝着他的房间门口靠近,想起刚才自己对他的态度,她微微握了握拳。
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肯定惹他生气了,她也不是故意要那样说的,可是,她实在太气愤了。
他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替自己做决定。每次都那样。
好吧,这次果然还是她妥协了,他可以不和她说话,可她却受不了他以后再也不理自己。
“哥哥”萧以沫在冷崇绝的门外敲了敲。
是她?!
南幽雪望向在梦中痴缠着自己的冷崇绝,眼底抚过一抹决然。
如果要得到这个男人,就要打败他心里的那个女人。而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宛若美梦被突然碾碎的声音,哗啦啦在她心底响起,萧以沫震惊地后退了几步,差点打了个踉跄。
砰地一声,她撞到了门沿,却丝毫不觉得疼痛。她的眼睛已经死死盯着房间,仿佛想要证明那是一场错觉,可是很快,她的希冀就被残忍地扼杀了。
南幽雪故作震惊地转过头去,看见萧以沫,连忙扯过旁边的被子,想也不想便盖住自己的身体。
南幽雪的动作那么自然,看着萧以沫的眼睛散发出的光芒仿佛可以将她摧毁。
“怎么能……”萧以沫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声音,除了这样,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扶住刚才撞到自己的门沿,借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冷崇绝没有反应,他依旧沉寂在梦中,在梦中拥抱着他最爱的人。双手也下意识地抱住了南幽雪。
萧以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是真的,可是哥哥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说?还在这种情况下抱住南幽雪,这是在示意她滚吗?
“以沫……”南幽雪有些抱歉地看着萧以沫。
萧以沫的唇瓣颤抖着,终于转过了头。泪水在即将崩落的时候被她咽了回去,只在她眼眶不停打转,将她的双瞳衬得水汪汪的,楚楚可怜。
南幽雪捡起衣物穿在自己的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她走出了房间。
长廊空荡荡的,听见她的脚步声,萧以沫转过头去。
“你们,在干什么呢……”她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襟,想要一个否定。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哥哥和南幽雪……
可是……
可是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不要相信哥哥属于别人!
南幽雪低着头,双颊泛着红晕,她握住萧以沫的双手,“以沫,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绝喜欢我,我也喜欢绝,我想让你试着接受我看看,好不好?”
“不要”萧以沫激动地甩开南幽雪的手。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大,南幽雪有些震惊地看着她。
难道……
难道不仅是绝喜欢着他的妹妹,他的妹妹也同样喜欢他吗?
不!
她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走”萧以沫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楼梯口,“永远不要在我家出现!”
“以沫,我知道你一时间很难接受,但是我是绝的女朋友,不管怎样,他……”
“不要再说了!”萧以沫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不要听,不要从南幽雪口中听到哥哥属于她的事情,不要听!
“以沫以后也会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那时候你就会明白我们的。”
不要……不要不要!
不想明白!
哥哥为什么不出来?他为什么不自己亲口来告诉她?这是对她的惩罚吗?因为自己刚才对他的态度那么差,所以他来惩罚她吗?是吗?是这样吗?
心好痛,呼吸都痛……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以沫,我知道你很喜欢绝,但是他是你哥哥,我希望,你能祝福我们。”
“讨厌你!”萧以沫突然狠狠推开南幽雪,用尽了力气朝着南幽雪嘶吼:“他才不是我哥哥,他是我喜欢的人!”
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她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南幽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为,萧以沫一定会退让的,没有想到,她居然好像带刺的蔷薇……
“他是你哥哥,是你的哥哥啊!”南幽雪再次靠近她,死死抓住萧以沫的肩胛,拼命摇晃她的身体。
怎么能……
他们兄妹究竟在搞什么鬼,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究竟把她摆放在什么地位!
南幽雪颤抖着声音,语气却带着命令,像诅咒,灌进萧以沫的耳朵:“忘记今天你所说的话!他是你哥哥,是你哥哥,是哥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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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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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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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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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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