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幽诺水又落寞地走在前面,羽雀风紧紧地走在后面,像雏鸭黏母鸭那般。
走着走着,突然有人重重撞了幽诺水一下。她抬头正想说什么,一个穿着打扮华贵的女子噗通一声倒在脚边。
“哎,你怎么倒了?我没怎么着你呀。”幽诺水忙蹲身查看,这一看,她更是吃惊,慌忙摇晃着那人叫道,“夏愿,夏愿……”
。
待醒来时,遍体鳞伤的夏愿正躺在客栈的一张床上,一个郎中在侧旁为她开药方。
“你醒了。”幽诺水走了过去。
夏愿缓缓坐起来看看幽诺水,低下了头。
“你还在气我……”幽诺水坐到床边,拉住夏愿的手。这手,原本白皙细嫩说是白色的锦缎丝绸都不为过,可现在却是枯黄粗糙又伤痕累累,像是被恶童胡乱刻划花掉的灰墙。
“我……”夏愿抬头看看幽诺水,突然扑到她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郎中将开好的药方交给羽雀风,又嘱咐几句需要注意的便离开了。
哭了许久,夏愿才哽咽道:“我不该那么对你……不该怨你……”
“没事没事了……”幽诺水不停拍着夏愿的后背,安慰着她。
哭了许久,夏愿才停下来。幽诺水将她从自己身上扶起来,端详起来。人,不能仅用“瘦了”来形容,确切的说应该是枯槁。两只眼睛眍下去,眼珠若陷入干涸深坑的鱼那般失神、无助。幽诺水揭开她的衣袖,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变得坑坑洼洼、丰富多彩,仿佛不知哪儿来了个无聊的人,拿起各色的染料瓶在枯树的老皮上乱洒一通,直到全部洒满。
幽诺水突然很想哭,她猛地站起身,怒道:“敏浩这个畜生,我找他算账去!”
“不要!千万别去!”夏愿枯朽树枝般的手紧紧拽住幽诺水的衣服。
“为什么?”幽诺水转头看着夏愿。
夏愿又落下泪,无力地靠着幽诺水的后背,许久才泣不成声道:“只愿我那无能的爹娘,只管生,不管养。生下我一个还不够,接二连三地要了那么多弟弟妹妹,就在前几天他们又添了对龙凤胎。”
幽诺水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夏愿,觉得她一定是疯了。许久,她才说:“怎么能怨爹娘呢,爹娘没有不疼儿女的,他们只是有苦衷而已……”
夏愿擦干了泪,咬牙切齿道:“他们对自己的孩子毫无怜悯之心,自己过的辛苦还要带那么多孩子来这世上,跟他们一起受苦受难,他们该死!如果,他们真的有能力,我为何会在这儿吃苦……”说完,夏愿带着满脸的泪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夏愿——”幽诺水不禁感到毛骨悚然,此刻的夏愿真如半夜三更时分,坟地里爬出来的厉鬼,阴森可怖,浑身寒气。
羽雀风看出了幽诺水的不适,将药方递给她,说道:“去抓药吧。”
幽诺水点点头,接过药方,逃似的飞快跑出屋去。抓好药回来,走向房门口,幽诺水心里还怯怯的。她慢慢来到门口,悄悄往敞开的门里看去。屋内,夏愿双手正紧紧扣在羽雀风的腰上,将他拽得一下坐在床上。
“夏愿快松开,你这是做什么?”羽雀风皱着眉头,双手擎在半空。想挣脱,但又怕伤到夏愿,既是身体的也是心理的,毕竟曾是本派弟子,都如孩子一般。
夏愿则钻到羽雀风怀内,若回老窝的鸟儿般趴了下来,说什么都不愿松手。
“羽阁主,我真的很喜欢你……”夏愿说着,还用脸颊在羽雀风的身上轻轻磨蹭着,像一只撒娇的幼猫,“我真的很羡慕小诺,她能得到你的眷顾。谁都能看得出,你对她不是一般的好,终有一日,你会与她一起。”说着,夏愿抬起头,深情地看着羽雀风,继续道:“我不奢望太多,只想求得片刻,好不好……你还是小诺的……”说完,夏愿抬起头向羽雀风的面颊上啄去。
羽雀风猛地向后一躲,夏愿啄过去的嘴扑了个空。
见羽雀风如此,夏愿再次落下泪来。
羽雀风想挣脱夏愿,抬头正撞见站在门口的幽诺水。
“我……”羽雀风想起身甩掉夏愿,幽诺水却摇摇头,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摸头拍背的动作。
羽雀风很为难,看着幽诺水,双手擎在那里一动不动。
幽诺水用眼神催促羽雀风,手比划的动作加重加快。
羽雀风为难地叹口气摇摇头,照着幽诺水的,抬手在夏愿头顶安抚起来。只是,那动作僵硬得很,哪里是在抚摸姑娘的头,倒像是在摸一颗仙人球。
许久,夏愿在羽雀风的安抚下安静下来,渐渐睡了过去。
见夏愿睡着,羽雀风忙将她从身上扒拉下去,起身走到幽诺水面前:“小诺,是她……我没有……”一时间还真说不好,说不清,说不了。
幽诺水微微一笑:“我去煎药。”而后拿着药找了砂锅炉子,跑到院子里去了。
说是煎药,可对着火炉砂锅,脑子里总溜出刚才屋内的画面。
“小心!”羽雀风突然出现在身后,一把抓住幽诺水的手。幽诺水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就要伸到烧红的砂锅底上。
羽雀风想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幽诺水也没出声,煎好药后端进屋喂给了夏愿。
。
经过几天的调养,夏愿好了起来。
“带夏愿回派里吧?”幽诺水问羽雀风。
羽雀风摇摇头:“不合适,她毕竟是王府上的人。”
“那怎么办?”幽诺水有些犯难。
羽雀风叹口气,说道;“还得送她回王府。”
“那岂不是把她送回火坑?”幽诺水不愿意这么办。
羽雀风看看幽诺水,沉吟片刻说道:“要不问问她吧,毕竟她才是当事人。”
“我要回王府。”两人只顾着说话,未留意夏愿已来至身后。
“我这就回去。”夏愿说得斩钉截铁,一丝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幽诺水惊讶至极,便问:“为何?你不怕遭罪?”
夏愿无所谓地一笑,说道:“已经遭过了,就不怕再遭了。”
看着夏愿的笑,幽诺水连骨髓里都冷得发寒。
送走夏愿,羽雀风和幽诺水继续往回赶。
来到安静的地方,羽雀风突然有种想问问幽诺水在不在乎自己和夏愿的事。但话险些要冲出口的时候,又被他压了回去。
这一路,羽雀风的内心着实不平静。
幽诺水倒没有什么,只是觉得有气无力,失神地走着。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了天乾派。
“笨笨——呆呆——我回来了!”幽诺水一口气跑进屋,只是刚一踏进门内她就摔了个大跟头。
幽诺水疼得直哎呦,趴在地上闭着眼睛缓了好半天才爬起来,四下一看立刻傻了眼,半晌惊呼道:“这是遭贼啦?”她双脚在地上插着空往里走去。
“大黄和阿花呢?”幽诺水很纳闷,那两只狗一向很吵的,今天怎么没动静了。走到内室门口,她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大叫着“大黄,阿花”冲进门去。
“怎么了?”羽雀风这时也给殷天洪请完安回来了。见着一地的狼藉,急急忙忙往里面跑去。一进内室,便见幽诺水抱着已经僵硬的大黄和阿花在落泪,呆呆则站在一边低声呜咽。
“出了什么事?”羽雀风快步走到幽诺水身边。
幽诺水拖着哭腔说道:“我一进来,大黄和阿花就已经成了这样……”
羽雀风转向呆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呆呆理了理思路,慢条斯理地讲了起来:“你们刚走那天晚上……”
羽雀风和幽诺水走后,呆呆兽如其名一般地又发起了呆。发呆之中光渐退,黑渐涨,逐步侵蚀渗入光的领地。
“呜呜——咕噜咕噜——”一种奇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惊动了一直发呆的呆呆。
“是什么?”呆呆终于动了,朝外面走去。
黑已浸透整个大殿,出了内室,穿过厅堂,踩着那声音,来到了大门前。夜从门外源源不断涌入,两条比夜还要浓重的影子立在门口,绿莹莹着两对眼睛。那奇怪的声音就是出自这里。
狼羔子?虎崽子?还是别的什么兽类?叫声太奇怪,一时还真判断不出来。
乌云之中潜泳的月探了一下头,换了口气,漏出一溜光,正好落在了那两条黑影上。
“大黄,阿花?”呆呆挺奇怪,这两只狗怎么好好的不进门,在这里瞎叫得那么瘆人做什么。不过,细细看来,两只狗与往常大为不同。眼直勾勾的,头颅俯下,前肢微曲,尾巴低垂,浑身僵硬。不似往日那般亲近人,反而散发出一种深山鬼魅的邪异之气,仿佛要吃人似的。xǐυmь.℃òm
呆呆正惊异眼前两只狗的变化,那两只狗突然一纵身朝呆呆冲了过去。呆呆刚想躲避退让,那两只狗却落在了呆呆身后,而后在屋内乱窜起来,丝毫没有理会呆呆的意思。
“大黄,阿花,你们做什么?”呆呆朝那两只狗喊了一阵,但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那两只狗依然在屋内窜来窜去,又闻又嗅,看起来像是在找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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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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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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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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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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