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将周围建立起一个结界,屏蔽外界所有,迎着阿音打量的眼神,板着脸开口:“你便是那个…如来座下的首席弟子,观世音吗?”
没等阿音去仔细思考菩提的来意,菩提的灰白胡子抖了抖,颇为嫌弃:“打扮得这般素净,修为也不及我那徒弟,竟然能把他迷得七荤八素……”
神情一默,继续道:“有点东西。”
阿音:……
秦墨忍不住哈哈大笑,提醒菩提:“前辈,可别忘了今日的正事。”
深吸一口气,阿音道:“前辈,晚辈既不知您是何方神圣,更不知道您那弟子是何人。晚辈在普陀山静心修炼多年,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菩提了扫了秦墨一眼,对着阿音继续道:“你不知道老夫,没关系。老夫倒是要问问你,何为观音?”
阿音一噎,这个问题不用菩提问,她自己也在不断寻找,但不知菩提来意,阿音只好官方回答:“观世音自造化以来,一直以普度众生救苦救难为己任,扫三灾救八难……”
“你这番说辞,倒确实符合他的风格。”菩提短短灰灰的头发在空中微微飘动,忽然平白生出一种沧桑感。
阿音望着老头熟悉的五官,心中似乎有了答案:“您……您莫不是……菩提师叔。”
“师叔?”菩提忍俊不禁,“倒是许久没有听起人叫我师叔了。”
果然,灵气这般同佛门契合,能驱使秦墨开路,又能够不引起她的注意进入普陀山,也唯有菩提了。
当年如来菩提分道扬镳,六界内关于此事的原因一直众说纷坛,可从未听到过两人的回应。阿音虽然从未亲眼看见过这个事情的经过,可是也能从师父的态度里面知道一二——这事情绝不简单。
既然如此,那今日菩提的来意……阿音忽然打了个寒战。
“菩提师叔今日到访晚辈这里,不知道究竟所为何事?”
“既然已经猜出了老夫的身份,那老夫就和你开门见山了。观音,你自诩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别的我不知道,六界中虽然一直流传着你的名声,但你着实不配。”菩提严肃起来,和如来如出一辙,只是他身居方寸山万来年,气场和如来的霸道略有不同,可几十万年道行摆在这里,却也能让阿音心中一震。
“悟空是老夫的弟子,虽然老夫从没有对外界提起过。也不让他自曝师门。可四万年前,他漂洋过海前来方寸山一心求学修仙,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一块奇才。后来又执意要走,不惜与我为敌。时至今日,老夫才知道,他的决定之所以那样坚决,都是因为你。”
“孙悟空竟然是您的弟子,我还以为是通天教主门下的……那……四万年前?因为我?”阿音摸了摸心口,那里始终是一块空白。
“你竟然全忘了?”菩提看着观音的反应,顿时脸色一沉:“他为你与师门决断,下入黄泉,战十万阴兵;为你闯西天,斗十八罗汉;这些你可以忘记。可他为你大闹天宫,长钉入骨,在三昧真火中生不如死,为你受尽雷刑,为你而选择西天取经,这些,你又可以毫不在乎?”
阿音愈发疑惑的神情,顿时将菩提的心火勾了出来,“你与我那师兄,果然是一丘之貉,薄情寡义之人。”话罢,手中凭空多了一柄拂尘。
阿音还没从这堆信息量之中回过神来,秦墨赶紧上前止住了菩提的行动:“且慢。这其中猫腻,是晚辈没和你说清楚。”
菩提脾气虽然火爆,却也只是一时冲动,想到自家师兄的为人,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收住手,他深深叹了一口气:“造孽。”
阿音望着菩提和秦墨,缓缓道:“实不相瞒,阿音虽然贵为世人尊称的观世音,却实在担不得这声名号。这些年来,一直静心在菩提山修炼,却也碰到了种种事端,一直心存疑惑。四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菩提在玄光镜内,只能窥见孙悟空人尽皆知的那些事情,全靠秦墨和他说了一些,剩下的,却是被人隐了去。饶是秦墨动用天道的力量,也不能将此事揭开在阿音眼前。
“啊,对。秦墨,咱们究竟要说些什么呢?”
秦墨:“这……”
本来秦墨也没想到,一晚上的时间不到,就能这么轻易让菩提出山了。这老头这些年的脾气还真是古怪,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想好。但眼下,菩提出山势必会引起如来的注意,恐怕暴露,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两人相顾无言,阿音低下了头:“两位前辈又究竟想和我说什么呢?阿音是佛祖座下的第一女弟子,纵使我与孙悟空有什么,我又知道了四万年前发生的故事。可,我已入佛门,他也在取经的路上,功成名就,他也会成佛。”
“观音,你六根未净,成不了佛。我虽然不知道我那师兄究竟在葫芦里卖了什么药。前不久龙女飞升,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成佛了。”
菩提的话简洁而残忍,阿音苦笑。
“阿音知道。”
菩提忽然就不敢说了。
两人相看一眼,菩提叹了一口气:“老夫出山,我那师兄定有察觉,此地不宜久留。只是,观音。我一直感觉你袖中有些神秘力量,如今六界风云暗涌。老夫只问你一句,如来可是要你练了什么神功?”
“神功?”阿音将袖中法器都取了出来,“师父确实叫我好好修行,却并未叫我练什么神功。”
菩提和秦墨瞬间眼前一亮。
“这是…妙华镜?”菩提惊讶,“他竟然会把妙华镜传入你手中。”
“竟然有这个镜子,那便好办了。观音,你可知,妙华镜可以窥见你的前世今生?”
“这镜子……与我有禁制,我从未窥见自己的前世今生。它对任何人都有用,唯独与我没用。”
“可否将镜子交于老夫看看?”
菩提接过镜子,手指一摩挲,顿时大喜过望,“镜子虽然有禁制,却还有镜灵存在。”
“万年前,妙华仙君仙逝,镜灵也一并失踪。如来当年拿到的妙华仙镜,已经没有镜灵了。老夫虽然不知道这镜灵怎么还存在,但……”菩提凝神,灵识从指尖探入妙华镜内。须臾,菩提的语气有些颤抖:“这镜灵重新结灵了,只需助他一臂之力,便可以成功。只是,所需要的灵气必须柔和,若是过于霸道,反而会适得其反。”
菩提还要说,阳光忽然一灿,三人齐齐看向西方,只见一团七色祥云飞快赶来。
“不好,他察觉了。”秦墨和菩提相视着点点头。ωωω.χΙυΜЬ.Cǒm
“小丫头,护住这面镜子。莫要被他人察觉拿去。等到镜灵复苏,破了禁制,那些前尘往事,你自然会想起来。”
菩提将镜子交到阿音手里,便和秦墨遁去了。
结界消失,阿音看着西天越来越近的如来,急中生智,将镜子丢入了水榭下的湖水里。
圣人近,万物生光辉。
琼花瑶草笼罩在圣人的光辉下,生出别样的蓬勃,此刻的阿音和这些花草没什么不同。她有条不紊的行礼,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方才谁来过?”
如来的声音越轻,阿音就越害怕。他们师徒多年,阿音是最清楚如来的性格,他要是在问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哪怕是他笑着问的,也绝对没有表面那样温柔。
“回禀师父,谁也没有。”
那些人还没有走远。如来重新睁开眼,却见一对清澈的眼睛。眼前自己最熟悉的弟子将一切暴露在如来的眼前,如来突然愣了一下。
他好像,也没有那么了解这个徒弟。正如当下,他突然觉得他的怀疑是错误的。
“你在落珈山待了那么久,为师要你潜心修炼。你竟然连有外人靠近也不知道。”
“适才确实有人来过,但弟子并未发现是外人。还以为是师父的□□下来巡视了。”
阿音看如来,一对眼睛干净澄澈,让如来鬼使神差地就打消了怀疑。可他还是生气,他将紫竹林扫视了一圈,冷哼了一声:“你修习了那么久,法术却没任何长进。就连这紫竹林里生长的杂乱花草也比你有长进,为师叫你加强修炼,如今看来,你是没将为师放在眼里。”
愠怒间,如来忽然盯向了水榭。那里灵气涌动,若不细看,发现不了异常。
阿音心里一紧。
“你那净瓶究竟多久没有修炼?这水榭不过是一汪水,你竟然也炼化不了。”说话间,如来抬起手,准备亲自演示那招江海凝波。
“师父。”
阿音跪着向前挪了两步,“您叫弟子在落珈山潜心修炼,可是弟子始终无法平心静气。今日师父提出来了,阿音也想开门见山了。”
如来的手停在半空中,俯视着阿音。
“金池究竟是怎么死的?”
话语说出口,她的眼眶已经染上了泪水。
“人之生死,皆是命数。”
“命数?师父,这不是金池的劫。西天取经的参与者每一个都好好地活着,十恶不赦的妖兽没死,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也没死,为何?”
“观音。你多虑了。凡事有度,不可妄加揣测。”
“师父一套太极打了这么些年,终究还是没有累。”
抓着衣襟的那双手慢慢松开,她颓然无力跪坐回去。
“师父不说,阿音只好自己去找。金池临走之前,您和他说了什么?您别和我说什么都没有,若是什么都没有,却自愿葬身火海,天下没有那么蠢的人……”
“观音!”如来动怒,方才那未施出去的法术,随着如来的挥袖,不偏不倚地打在了阿音身上。
“噗——”
纵使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可圣人的修为加持,也足以让阿音吐出一口鲜血。
阿音摸了摸嘴角,笑了笑:“师父动怒了。阿音跟了师父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师父是不会动怒的。师父,金池之死与您有关,您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等她重新再抬起头,那对眸子,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澄澈。如来的手掌闭合又松开,心里一阵烦闷——那人方才究竟说了什么?偏偏是这个节骨眼。
“观音。你取到了他的内丹。他又与你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为师帮你回忆。他说他在普陀山修炼了百年,终于知道了自己求的是逍遥快活,而非修炼猛增。你非要曲解其意,听从其他人的谗言,将这一切怪罪给为师。”
如来弓下腰,为阿音抹去了嘴角的血迹:“为师大可不必动用如此蠢笨的办法,要以你我师徒轻易为代价,除去一个无名小辈。”
“事已至此,你好自为之。”如来起身,他将四周扫视了一圈,“你仔细想想,究竟是谁在你耳边吹风。他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来找你。下一次,莫要再让为师看见如此的珞珈山。”
天边的祥云升起来了,如来走了。
等到祥云彻底消失,阿音才敢起身,她将妙华镜从水里取出,心底长舒一口气——幸好。
今日她把金池重新搬回如来和她中间,即是对如来的不信任,也是一种挑衅。他们师徒一场,从未想过会有今天这一种局面。
“金池。”阿音摩挲着妙华镜,回想着这些年的种种。师父、大师兄、孙悟空、秦墨、惠岸……兴许,唯有这妙华镜,能解开她心底所有的疑团了。
灵鹫山的夕阳似乎永远不会落下去。
如来一个人坐在广阔无垠的大殿上,身后的窗棂射进无数阳光。
如来的手指在衣襟上写写画画,细看才发现他是在推演着卦象。须臾,他重新睁开眼,望着东边出神。
“是变数吗?”
“师父。”大殿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普贤,为师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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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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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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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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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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