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止陌微微一怔,便答应了阮清和的请求。
都是无亲无故之人,温止陌在正堂搬来了一张缺角的香案,寻了一只瘸脚的香炉,三根细细的树枝整整齐齐地插在香炉内。
文枫沉着脸杵在一旁,拖长了声音有气无力地喊道:“送入洞房。”
温止陌的手抖了抖,神色幽冷地向文枫看去。
文枫不明觉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精神气十足地喊道:“送入洞房。”
温止陌闭了闭眼,怒气上涌,文枫却在这时反应过来,补救了一句:“夫妻对拜。”
阮清和就按住温止陌的头,硬生生地弯了弯腰,嗓音清冷道:“礼成,送入洞房。”
寂静的温府上空,偶尔传来几声老鸦嘶哑的叫声,树影瞳瞳,形同鬼魅。ωωω.χΙυΜЬ.Cǒm
皇城里的嘶喊声,混杂着几声尖叫隐隐传到温府正堂中来。
温止陌过去这短短二十载,还从未经历过这样寒酸的场景。
他侧过脸去看阮清和,这个周身萦绕着尊贵气息的少女正一言不发地躺在他身旁。
床板很硬,被褥透着阵阵阴冷的潮湿。
温止陌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冷硬的床铺,腰背隐隐作痛,寒气透骨。
阮清和实在忍受不了温止陌那灼人的目光,索性睁开眼来,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你若是想去那宫里争一争,我不拦你。”
温止陌叹了口气,平躺下来,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
阮清和不解其意,只当温止陌娶了她,没能和温霓裳双宿双栖,心里愤愤不平。
这原本不过是一个误会,阮清和便有些不忍心,淡淡地说道:“这几日,文枫曾对我好言相劝,说了好大一通道理。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你不必烦恼,明儿一早给我一纸休书,我便就此离去,再也不回来了。”
温止陌蹙起了眉,倏地坐起身来,双手用力捏住了阮清和单薄的肩,捏得她有些生疼。
他那件月白衣衫上洒落着点点霜华,衣领上一圈雪白的狐狸毛。
温止陌白日里那件华贵的大氅正被阮清和裹在身上,只是夜里太冷,她还是冻得脸色青白。
温止陌的眼神分明带着笑,阮清和却从温止陌眼底瞧出了九重天斩仙台上的冷冽。
温止陌一字一句地问道:“文枫对你说了些什么?”
阮清和愣了片刻,忽然就笑了起来。
昔日清冷孤绝的温仙主,竟也会为凡间情爱撩拨了心弦。
只是温止陌的这点妄念,未免有庸人自扰之嫌。
阮清和一把推开温止陌的手,赤脚跳下地,认真解释道:“那老皇帝作恶多端,我除掉他,也算是顺从了天道。你表妹不过一介女子,我断然不会与她为难。你且放心,这点信誉我还是有的。”
温止陌的嘴唇颤了两颤,脸色铁青,显然还有八分怀疑。
阮清和伸出手去摸腰间的剑,却是摸了一个空,只得讪讪一笑。
她也想仔细把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只是向来记性不好。
文枫还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大堆温止陌与温霓裳的死里逃生、海誓山盟。
阮清和对情情爱爱从来都没半点波澜,在文枫的催眠之下,耷拉着脑袋睡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好觉。
能记得只言片语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阮清和尴尬地杵在原地,随即就话锋一转,故作好奇地问道:“你汲汲营营地算计了这么多年,一朝放弃了,岂不可惜?”
温止陌看破了她的意图,也不点明,只站起身来,迈步向阮清和而去。
阮清和惊得往后一跳,纵身就踩在燃着红烛的桌案上,借力一跃,就摇摇晃晃地坐在了屋顶的横梁上。
温止陌的额头泛起青筋,仰面而望,也只能望见新夫人的两只洁白的脚丫子。
脚腕到小腿处莹白如玉,温止陌呼吸一滞,生生转过了头,只觉得这一幕分外熟悉。
阮清和不紧不慢地晃悠着两条小腿,冷笑着说道:“温止陌,我好意对你关怀一二。你冲上来就要揍我,也委实太无情无义了些!”
温止陌顿时无言以对,修长的手指反复揉捏着袖口,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褶皱。
天可怜见,他即便再不喜欢阮清和,也勉强算得上是个知礼的贵公子、假神医,万万做不出这等事来。
温止陌放软了声音,说道:“清清,我们是夫妻,你不该这样想我。”
温止陌等了一会儿,便听见阮清和不屑的声音:“你别放屁了,还装什么假正经。这世上的薄情郎千千万万,也不差你这一个。更何况,我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过是那酒楼厢房窗边的大鲤鱼玉雕而已。
阮清和说到此处,硬生生地将还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她的思绪极广,嘴里说着话,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话说了半截儿,才反应过来温止陌所说的“夫妻”二字。
作为妻子,即便对夫君没半点爱慕,似乎也该给他两分颜面。
阮清和一时说漏了嘴,有心去看温止陌的脸色,却只能看到温止陌黑沉沉的发顶。
墨发倾覆而下,披散在那人的肩头,沉静似水。
九重天第一风流仙主,名不虚传。
这风流,倒不是温止陌花心滥情所致。
而是他不必作为,只举手投足的风华就足够让九重天上的众女仙为之心迷。
当然,这众女仙并不包括青鸾。
青鸾是青鸟成仙,性子比一般女仙都要来得孤傲一些。
阮清和的身子直直地坠下,稳稳地落在了温止陌的肩头,低喃道:“温止陌,你真矛盾。”
阮清和轻得几乎没有多少重量,温止陌的双肩却无端下沉了许多。
他面上一丝笑意转瞬即逝,淡淡地说道:“你曾说过我只剩十年的命,如白驹过隙,一瞬即逝。清清若是得空,不妨陪我在这世上走一遭?”
阮清和折腾了大半夜,早生出了困意。
她低伏在温止陌的肩上,被他衣衫透出的温度一激,便昏昏欲睡。
阮清和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也不乐意去想,只想摆脱温止陌的叨扰早些睡去,便道:“好极了,我答应你就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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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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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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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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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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