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只在原地跺了跺脚,就跟着上来了。
卿尘凝神看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才证实眼力不虚,指着那桌上的空盘,问道:“这酒楼的人也忒不懂规矩了,好端端的也不来收拾收拾,照样开门迎客。让阿清待在此处,是我思虑不周。”
阮清和在九重天上摸爬打滚,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的脸皮,闻言却也有些羞涩。
她轻咳了一声,婉言说道:“你去得太久,我腹中闹了灾,一时之间雷声轰鸣。不得已才上楼点了几个小菜,劳烦你们挂心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卿尘一愣,瞪大眼睛直视着阮清和那单薄的身板,誓要瞪出一双重影。
云知白瞧出情势不对,连忙唤来了下人,换了一桌席面。
这酒楼开得那样大,迎来送往的达官贵人那般多,店小二却还这么没有眼色。
阮清和闻着和方才那一模一样的饭菜香味,胃里不住翻滚。
这样的席面,就算她贵为神仙也是消受不了的。
卿尘皱了皱眉,体贴地把桌子往他那一方向拉了拉,才略松了眉,说道:“阿清,你在九重天上过得不好,就没想过换个地方?”
相似的话,阮清和已经听过一次了。
只是那个时候,卿尘的年纪还要再小一些,脸上还带着两团奶豆腐模样的婴儿肥。
他直直地冲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问她:“清姐姐,你可愿随我回魔界?”
阮清和生为九重天的帝姬,去往何处尚且不能自主。
卿尘离去的那一日,便是被魔帝给拖着走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两只小腿在地上直扑腾,像是濒死的鱼。
阮清和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还能听见卿尘说出这样的话,便打趣道:“你是不是还漏了几句话?当年还要给我鸡腿吃,美酒喝。如今倒好,竟是把这些都忘了。”
阮清和极少这样促狭,说着便笑了起来。
卿尘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紧随着她,嘴唇抿成一个倔强的弧度:“阿清不必顾虑云知白,我会替你教训他。”
云知白刚翘起的嘴角立刻就往下拉了,伸手就端起酒盏来掩饰。
阮清和冷着脸站起身来,又觉得不妥。
卿尘好歹也与她同病相怜过,分薄了九重天神仙对她的不尽恶意。
她稍微生出了一丁点儿的善意,便道:“卿尘,你以前都唤我作‘清姐姐’。”
阮清和一句话还没说话,就已经朝门口迈出了步子。
温止陌那厮向来吝啬,也不晓得有没有付银子。
她这厢离去,碰巧就避免了这两桩孽债,且还不必被云知白给拖回九重天,违背了与温止陌的约定。
一箭三雕,真是什么都抵不上碰巧二字。
云知白见阮清和走得干脆,顾不得去安慰黑沉着一张脸的卿尘,只鬼鬼祟祟地行至门边,小心张望后,才把门轻轻合上。
卿尘早就积了一肚子的怒火,烧了许久,在此刻刚好沸腾起来,开口便道:“你让我替阿清遮掩,说是只要她下凡,你就能挑拨温止陌和阿清的关系。如今这算是怎么回事,阿清与温止陌倒是越发亲近了。”
卿尘不提起还好,他一提起这事,云知白就郁闷得很。
他一屁股坐在卿尘的对面,把衣裳的盘扣给解开了两颗,露出白生生的锁骨。
云知白扇着风,疑惑地说道:“你以为我没出力吗?这城里这么多家赌坊,我好不容易把清和引到温止陌的那一家砸场子。温止陌却偏偏还生气,还引诱得清和对他更感兴趣了。要我说,你就该把温止陌一棍子打死。如此一了百了,也省得他跳出来蹦哒。”
卿尘冷笑着不说话,温止陌是九重天上的仙主。
九重天上的仙主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
温止陌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温止陌一死,便给了天帝出兵魔界的借口。
云知白挑了挑眉,淡淡地说道:“你小子别不信,我本来是能把清和给诓上天去。现在就为了你这点破事,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机会,也不知道……”
云知白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哽在了喉咙里。
他直愣愣地站起来,手里抓着的羊腿慢慢地顺着长袍滑落在地上,流出一条夹杂葱花的长河。
卿尘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以后,便轻嘲道:“天帝佬儿把你压制得太久,随便吃个饭也这么激动。”
清凌凌的女声在背后响起,辨不出喜怒:“你是在说他,还是在说你自己?”
卿尘立时回身一瞧,那蓝衣裳少女正斜坐在房梁上,双足平放在半空中,似乎稳稳地踩踏了什么东西。
阮清和纵身跃下,身姿单薄得像一片回转的秋叶。
她直视着云知白,沉声说道:“真是巧得很。我还道是我与温止陌的孽缘,深沉了几分。没料想到,竟是阁下精妙绝伦的一次算计。”
云知白的心肝儿坏得太久,老喜欢弄出一些巧合,还常常爱好戏谑阮清和。
久而久之,阮清和不得不多留些心眼儿。
卿尘见势不妙,嗫嚅着解释道:“阿清,我没想到云知白会这样坏。我也是一番……”
“别……”
阮清和礼貌地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淡淡地说道:“我不喜欢玩弄阴诡招数的人,更加厌恶两面三刀的家伙。卿尘,你若要对付我,尽管光明正大地来。”
阮清和刚走出酒楼门口,便见到那熟悉的大红灯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有半边身子都隐在阴影里,烛火只映红了他另外半张脸。
阮清和默默地注视了这人良久,心情如同那摇摇晃晃的红灯笼一样,摇摆不定。
温止陌陡然出声道:“阮姑娘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阮清和张了张嘴,没读过几本书的缺陷浮现了。
心头纵有千般心绪,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说出口。
倘若说得啰嗦了些,恐怕温止陌更是摸不头脑。
阮清和想了想,便捡出了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还不跑远些,就不怕酒楼里的人来管你要饭钱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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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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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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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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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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