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老不死的,亏得你能说得出口,我以前就和你说过,留下的钱是要给我的儿子考取功名和娶亲用的,你一只脚都进棺材了,还浪费这个钱做什么?别以为我好耐心,你要是识相,就安静地过你的日子,将来你死了,我还能给你买副棺材,要是不知道死活,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蒋老夫人再怎么厉害终归是上了年纪的人,怎么能比得上身强力壮的蒋夫人,躲闪不及,身上已经挨了好几次打,就算不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上肯定布满乌青了。打不过人家,只能躺在地上撒泼哀嚎:“我的好儿子,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你留下我一个老婆子这么的让人欺负,我这后半辈子可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带着我一起走,我们一家人在地下团聚。”

  蒋夫人越发的没耐心,冷哼一声说道:“再这里装什么可怜?有本事你直接到外面去死,我也受点麻烦。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你和你儿子谋算的想把我给休了,好让魏家的那个小姐来给你当儿媳妇。要我说,你们娘俩真是够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年纪了,还想做美梦,我看着就够倒胃口的。其实说起来,他死的也好,省得到时候委屈了我的儿子,我们娘俩现在守着这些钱,足够我们能好好的过日子了,没你这个累赘最好不过。”

  蒋老夫人赶紧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孙子,声泪俱下地说道:“我的好孙子,你听听你娘说的是什么话?天地良心,咱们最重孝道,你爹不在了,这个家就得你给撑着了,你可得给祖母做主啊。”

  蒋二少爷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纨绔少爷了,没人比他更难过,这种变故让他觉得自己的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还有被自己最为敬重一赖的两位长辈这般的放弃,宛如在他的心上捅刀子一般,十分的难受和愤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无法将这种感情给抒发出来。有一段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像是装了一只穷凶恶极的凶兽,恨不得撕碎眼前存在的所有东西,只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自己还太过弱小,没有办法撑起这个破碎的家。娘和他说过,家里的这一切事情都不需要他操心,坏人她来做,但是她唯一希望的是他能咬紧牙撑过这段艰难的岁月,将来出人头地。

  他向来很听娘的话,而且在经历过这场变故之后,他瞬间变城了大人,好像明白了很多。但是这一次,他实在忍不住了,祖母的心思有多恶毒,他不是不知道。真如娘所说,如果他们所谋划的事情真的成真,那么他和娘就会被扫地出门,到时候他们该何去何从?所以他对祖母是怨恨的,此刻听她这般在自己面前扮可怜,他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祖母当初纵着父亲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您还有个孙子?我娘到底有什么不好?一直孝顺你,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到最后却要落得个被休的下场。我觉得您真是天真的可以,人家那位魏小姐,不光漂亮,家世好,还是皇亲国戚,咱们蒋家算个什么?现在知道下场了?贵人头上动刀子,只能死了。蒋家会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你们的贪心害的,你连累我们落到这样的境地,居然还想让我帮你?天底下哪来这么好的事情?家中的事情全由我母亲说了算,您还是消停些的好,不要太平日子不过,非得闹得个天下大乱。”

  蒋老夫人被眼前的母子两给气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伸手哆嗦着指着他们:“我真是没想到……就算我有多少错处,我一门心思为的还不是让你们过好日子?蒋家变得强大起来,这与你有什么不好?沾上皇亲国戚,你能少走多少弯路?说不定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当官发财,这样的好事,你居然以为是我要害你。”

  蒋二少爷真是一句话都懒得说了,罢自己儿子的命都给葬送了,居然还说什么为了他们好。蒋家的灾难就是她给招过来的。如果不是她对先夫人不满意,就不会让娘萌生出取而代之的念头,一步一步地走向没办法回头的绝路,何等过分和自私?

  所以此刻她恨都恨不来,如何会同情她?对着母亲说道:“儿子吃好了,劳烦母亲辛苦,我这就好好的去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偿还您的恩情。”

  蒋夫人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儿子身上了,压根没想过让他为这些琐事挂心,所以当即点头说道:“成,你回去好好的温书,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到了学堂去问先生。至于别人的那些话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同他们一般见识,知道了吗?只有心无旁骛才能有出息。”

  蒋二少爷点了点头,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里。他看着眼前这般简陋的住处,心里一阵感叹,好似一切都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这世上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只有自己的母亲,就算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祖母在利益面前照样能把自己舍弃,他还有什么奢望呢?要不是母亲,现在哪儿来的炭盆子和明亮的蜡烛呢环境虽然简陋了一些,但是胜在清净,以往家里的下人太多,来来回回的不得清净,定下心来,坐在书桌旁边开始看书,一旦沉浸在其中什么都不想了。

  蒋夫人等儿子进去了,这才变了脸,阴冷而又狠毒地说道:“要不是顾着我儿子的名声,我真是一点都不想留你在这个家里,有你吃的饿不死就知足吧,再贪,我可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怎么想,我会把你给撵出去。”

  蒋老夫人如今才算看明白,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人了,再也没有人会抬举她了,原本想着以为能过上老太君的好日子,谁知道晚景居然是这么的凄凉。两只干枯的眼睛一点泪水都流不出来了。

  蒋夫人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别吊着个脸,好像谁欠你似的,回去睡你的觉去。”

  蒋老夫人现在已经闹不动了,痴痴傻傻地往自己屋里去。心里骂着真是个恶毒的媳妇,她已经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让她睡冷房子,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当媳妇的?要是让龙抓了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才好。

  躺在床上,冻得整个人都缩起来身子了,好不容易才睡着,一晚上不知道梦的是些什么东西,但是最为印象深刻的是得意洋洋的蒋兰庭,他是一个胜者,站在最高处看着他们,像是在嘲讽和怜悯,她刚想破口大骂,谁知道画面一转换,出来的居然是自己的儿子。

  儿子的脸色实在苍白的厉害,他可怜巴巴地和自己说:“娘,儿子好难受,喘不上气来,怎么办?您救救儿子吧,儿子知道错了,再也不敢想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我要怎么样才能还请债?怎么样才能不受折磨呢?”

  蒋老夫人怎么会知道?她难过地说道:“玉横,你在那里过的不好吗?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了,就连我自己都过得十分的艰难,早知道你这个媳妇是这样的人,我就不会让他进咱们家的门了。今儿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麻烦事来。我的儿,咱们错了啊,是我们自己害了自己。”

  这一晚上连她自己都都不知道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中说出了这些话,只觉得酸楚和凄惨。模模糊糊中被一道尖锐的声音给惊醒,她疲惫地坐起身,出去看着慌慌张张的儿媳,不满道:“一大早的鬼叫什么?”

  蒋夫人此时脸色变得分外难看,她快要哭出来了:“银子,银子全不见了,昨儿屋子里好像进来人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睡得那么沉,一直起不来,是不是有人给我下药了。怎么办,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不见了。怎么办?我的儿子可怎么办?”

  蒋二少爷也从屋子里出来,他的头有些昏沉,昨天读书的时间并不长,怎么会睡到现在?而且脑子像是被什么给打过一样,分外地的难受。琇書蛧

  “娘,好好的,怎么会……是不是你能记错了?”

  蒋夫人焦急地说:“怎么会?你们说是不是蒋兰庭心里还不痛快,非要将我们逼到死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该怎么办?那些杀千刀的,怎么不死绝了?凭什么在这个世上祸乱我们?”

  但是不管她怎么气急败坏,她都知道自己再没有能耐为儿子提供更好的环境了,只觉得心里的那座山轰然倒塌了,她突然知道哭都哭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

  蒋二少爷走过来扶着母亲的肩膀说道:“娘,您别担心,儿子现在也是大人了,没钱了,我想办法去赚就是了,您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这样太过不值当了。”

  蒋夫人脸上的恨意更深:“也不知道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居然动心思动到咱们家头上来,是娘没用,连守都守不住。我不怕吃苦,我就是不能忍受你过这样的苦日子。我们该怎么办?这往后的几十年,吃穿都得用银子,老天是要把我们给逼死啊。”

  只是她们没多久之后知道了蒋兰庭居然是当今最为骁勇善战的老王爷的儿子……

  都说人倒霉起来真是连喝水的功夫都等不得,蒋夫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看着藏在身上仅剩的一百两银票,真是欲哭无泪。

  但是日子还是得过啊,眼前的人都要张嘴吃饭,抹了抹眼睛挎着篮子出去买菜了。

  蒋老夫人的身子彻底的软下来,往后自己的苦日子可算是过定了,也许有时候活着不比死了能得到解脱,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转身回到冰凉的屋子里,好在早上还能透进点阳光来,盖着被子缩一阵子还能暖和些。

  蒋二少爷在空荡荡地屋子里,抬手砸了下墙壁,嫩白的手上出现了一道红印子,疼的他龇牙咧嘴。在蜜糖罐子里泡大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连男儿家的那点气概都没了,心里一阵羞愤,却也更加让他想要出人头地。让外面的那些人看看,不只是蒋兰庭有那等能耐,他也可以。到时候所有那些奚落过,看不起他们的人,他全都要踩在脚底下。

  原先家里是有丫头伺候的,只是蒋夫人后来觉得养丫头还要花银子,反正自己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做,做饭,针线活,浆洗衣裳这种事她来做就成了,但是想和做总归是两码事,现在已经连主子的气派都没了,走在街头,垂着头,不愿意看任何人。现在的人大多是捧高踩低的,就连自己娘家的人都不例外,更何况这些等着看笑话的外人呢?

  大冬天的菜摊上的菜样式不多,不过倒是比晚上的新鲜,她以前不想见人,专挑着天快黑下来的时候出来买,今儿也是被气糊涂了,本来她想报官来着,但是想到自己的男人就是被那些人给害死的,自己再找上去这叫什么?那里全是仇人,而且现在蒋家已经没什么身份了,就算把银子追回来,那些个属狗的,层层盘剥下来,到自己手里还能剩下多少?又和被人全偷走有什么不一样?不得已,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心里却是更加的难受,以前不觉得,现在才觉得在这世上活着真是遭罪。

  买完菜刚要准备回家去,听到两个缩着身子的男人在一块说话,不想过了大半年,他们蒋家的人还是人们嘴里的话把子,还不给他们太平日子过。

  “蒋家的那些老经书我还念着做什么?今儿我是从京城回来的兄弟那里听到的事儿,你们绝对想不到。这蒋家的人,你说有福都不会享,他们当那大少爷是原夫人和人在外面苟且生的,却不知道那位夫人才是给蒋家带来好运的大善人,当初我也以为是这样,谁知道那是人家夫人救下了老王爷的宝贝儿子,怕坏人给知道了,这才憋在肚子里。蒋家人的为这个拿着不饶人,听说那位夫人是被这些人给害死的,这才让后来的这位进了门。你看才多少年,他们就遭报应了,蒋玉横丢了性命,一个家也没了家应该有的样子。反倒看人家,赚下了那么大的家业,老子是王爷,是正儿八经地皇族,那身份可真是尊贵的没边了。听说这就要成亲了,人家王爷特地让人来将先夫人的老父亲给接到京城里去。要不老话总说不要与人为恶,你看这不是现成的例子摆在跟前?蒋家人要是全都聪明些,不做这些恶事,这会儿早跟着沾光了,说到底还是他们没那个命罢了。”

  那人跟着笑:“可不是,我那阵子瞧着那位继夫人黑了的天出来买菜,难不成已经穷困成这个样子了?对了,听人说还时常听见那小院子了传来老太太的哭声,没了儿子依傍,可不就是任人打骂了吗?哈真是报应来了,想怎么折腾都不能成的。你说,王爷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疙瘩吃了这么大的罪,能绕得了他们吗?”

  “我瞧着不能,那位可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这天底下没人不怕他的。这位王爷和王妃十分的恩爱,小王爷现在是他心头的宝,怎么能不给出口恶气?你瞧着吧,这蒋家的报应还没完呢,只是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收拾他们。”

  蒋夫人听着心里一阵哆嗦,如果真是这位王爷出面,他们一家子还有活路吗?不怪她多想,自己藏着的银子,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见了呢?莫不是就是这位做的好事?越想越怕,如果真是这样,往后可怎么过?此时一点都不像在街上多耽搁了,匆匆地回到家,见儿子把炭盆子搬了出来,在外面看书,她心里一阵难过:“怎么出来了?怪冷的,这外面乱糟糟的,也没怎么收拾,怎么能看书呢?”

  蒋二少爷叹口气说道:“日子难过了,总不能什么管着我,放在外面,咱们谁都能暖和些,我方才叫过祖母了,她不出来。”

  蒋夫人听得又一阵来气:“瞧瞧他们娘两做的缺德事,咱们就是被他们给害了,你还管他们做什么?我在外面听说了,那蒋兰庭是王爷的儿子,如今身份尊贵着呢,你说他会不会继续来找咱们的麻烦?”

  蒋二少爷先是一惊,而后说道:“不能吧?他都是那样身份的人了,说句难听的,咱们就比外面的叫花子日子好过一点,还有什么好找麻烦的?娘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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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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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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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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