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魏二老爷正半躺着靠在软榻上抽旱烟,见她进来,也不过是斜着眼眯了一眼,说道:“来了?这会儿是想撺掇着本老爷做什么事情?你的法子最好能说的清个一二三四来,不然要是让老爷我落个没体面,我对你只怕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张蔚然心里看不起这人,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得客气些的,笑道:“您说的是,只是您可听闻了?魏家的小姐如今和那位立下赫赫战功王爷的儿子要定亲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该通知您一声把?还有太妃娘娘身体不好也有阵儿了,您是她的亲哥哥,怎么这会儿还在这里干坐着?要是有什么好的,全为了大房家,您这心里能舒坦的了?我虽然是个外人,但是还是想劝解您两句,该是自己的,就得想着法子的去抢,可别让人全拿走了,您再这儿干抹眼泪有什么用呢?外面的人就算听到了,也不过是要嘲笑您手脚不利索,做人不勤快。再说了,人生个病痛的时候是心最软的,您去见见老人家,说个软话,苦情些,还怕那人不向着您吗?”

  魏二老爷本来就看不上这人,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能耐?当初会听她的话,也不过是因为眼下没什么能用的法子,瞎猫撞死耗子,万一要是真撞上了那不是也是好事?谁知道头一回就落了个没体面,让他的老脸丢了个干干净净。这回是彻底不打算听的,谁知道这些话又听得十分的合胃口,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成吧,那就听你的话试试,说到底我也就这么一个妹子,血脉相连的,哪能不担心?于情于理都是该去看看的。”

  正巧撞上魏家的那些纨绔回来,张蔚然十分不喜欢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人,所以没说两句话就告辞出来了,只要达到她的目的这就够了。

  谁知道魏二老爷的这个孙子是个没眼色的,竟然直直地追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说道:“张小姐难得来一趟,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我魏家虽然如今过的破败了些,但是招待佳人还是能备得出几道像样的好菜来的。”

  张蔚然客气地说道:“不必了,我与人有约,若是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叨扰吧。”

  魏子然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十分的顺眼,身材窈窕,面目如画,眉眼间藏着几分英气,他在京城中见过无数的女子,都没有一个能像她这般的特别,让人觉得魂都快被勾走了,见她执意要走,笑着说道:“张小姐这么拒绝我的好意,我心里可是十分的难过。小姐的事情我倒是也听过些的,要我来说实在犯不上为了那么个负心的让自己这么为难,也要适当的往旁边看看,说不定会有比那人还好的人在那里等着你呢。”

  张蔚然笑道:“公子说的这个人可是你自个儿?公子的好意,蔚然心领了,只是蔚然本就是个死心眼,这辈子就认他那么个人了。时候不早了,再不走怕是要误了事儿,对不住公子了。”

  如果换做以前,张蔚然的火脾气早与他闹上了,可是现在她的处境风雨飘摇怪不容易的,往后少不了要用到这群蠢货的时候,不好得罪,强忍着与之笑了笑便离开了。

  魏子然摸着下巴笑道:“装什么傻?等着,早晚有一天让你逃不出爷的手掌心。”

  他回到屋子里,祖父已经坐起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这就是从勾栏院里学来的坏毛病,瞧着个长得漂亮的,两只眼睛就不知道该往哪儿瞅了?我本来懒得管你,但是这个你就别琢磨了,属蝎子的,能毒死你。”

  魏子然不以为然:“瞧着也不过是个糊涂的,怎么就成了蝎子呢?再说,她再是蝎子,我也能想法子把她后面的那根刺给拔掉,祖父,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孙儿心里有数。”

  二老爷冷哼一声,叮嘱道:“玩闹可以,但是别动心思,我们家可不会接纳这样的人,你要是敢不听话,到时候惹出乱子来,可别怪我不给你收拾。最要紧的是别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咱们家可没这么蠢的。”

  魏子然从屋子里出来,赶巧遇到他的妻子端着茶水和糕点从外面过来,禁不住冷下脸来训斥道:“这些活不是有丫头再做?你以为这样装着孝顺,我就会对你有好脸色?下次别让我看见你,晦气,除了添堵还能做什么?”

  那妇人的脸色当即变得惨白,有些慌张地说:“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你刚从外面回来,肚子应该饿了吧?我让人去准备点吃的给你吧?”

  魏子然冷冷地说一声:“不用了,我在锦娘那里吃过了,不用你白费心思。”

  他快步离开,只剩下那个委屈的人在那里站着想要掉金豆子,好不容易才忍下来,恢复如常之后才笑着进去,对着坐在那里攒着眉头的老人恭敬道:“祖父,您吃点东西,做的都是您最喜欢的。”

  二老爷自然将外面的那些话听进耳中了,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说道:“你就是太善良了,子然那脾气不能惯着的。”

  魏二老爷觉得这辈子自己做的最对的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的这个长孙相了这么个好媳妇,只是那个不争气的,任自己怎么敲打,他都是冥顽不灵,实在是让人气得脑仁儿发疼。

  明着答应,背地里心思都已经转到不知道哪儿去了,不管他这个做祖父的怎么劝,这个小子就像是铁了心要对着干,对眼前这个孩子照旧是视而不见。

  长孙媳白蕊垂着眼皮,轻声地说道:“他想来还是没有玩够,等玩够了就回来了,您这两天身子不太舒坦,还是不要为我们俩的小事情挂心了。”

  二老爷看着她,无奈地叹口气:“你这样的脾气可不行啊,人都是这样,你一弱,他就更加猖狂了,总得厉害起来才能压得住他。我知道你这么好的丫头在我们家真是给埋没了,外面的人也没少说闲话吧?只是人这一辈子,谁没做过些混账事?你当祖父真是不要脸的人?要是这样,早不让大房安生了,现在只是没被逼的没办法了。你看看,从你公爹到你相公,哪个是能撑得起家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这一辈就这样过了,就算不管他们,可是你们将来的孩子怎么办?那是我二房家的骨血,从出生就不如人,我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这辈子所有的恶名坏事全都是我来扛,等我死了,阎王爷想怎么和我算账都成,只要你们这些后辈能活的高兴快活就成。”

  白蕊猛地抬头看向这位老人,其实她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不赞同祖父这么做的,可是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有些难过,公爹和子然都太糊涂了,到现在都没明白真正的活着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人就是这般,前半生富有的时候,胡天海地不想后路,现在临老了,突然觉得以前所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其实嫁到这里,与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无奈?在家里被人奴役的像个下人一样,这就是有后娘便有了后老子的苦,两相比较起来还不如在魏家过的舒坦些。所以不管魏子然怎么无视她,伤害她,她都不放在心上,与她来说有些东西只要做到本分就行了,而不是去苛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她觉得魏子然太脏了。

  白蕊伺候祖父吃完东西这才从屋子里退出来,转身毫不犹豫的回了自己的院子,她还要做些绣活,掌柜的说是明天要,如果不早些送过去,只怕是月钱也要少些。她这阵子有心思往魏敏的那个铺子里送点绣品,听说那里只要手艺好,那边给钱都很大方,但是顾着祖父的这一层恩怨,她迟迟未敢动。她是个有分寸的人,什么事情不到逼不得已的那一步,她不会去做这个。

  如今说的好听,家里的一切是她掌的,可是成天的,只有那么几个银子,连日常的采买都不够,哪能让这个风光不在的主子们胡天海地的胡闹呢?她想着能补点亏空句补点吧,总不能真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吧?所以身边的几个丫头都抽着空闲的时候帮着做这个,私下里也背着她嚼舌头根子,说是看着是个小姐夫人的派头,悄悄摸摸的做这种事情,要是给外面的人听到,只怕是连大牙都要笑掉了吧?她听了心里虽然有点难受,可是人这一辈子总有些让你不得不担着的难过,能有什么办法呢?也只能这样了。

  二老爷一个人清净了好半天,一直到晚上都没合眼,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憔悴的不行,稍稍洗漱之后,摇摇晃晃的要出门去,白蕊他们几个正好过啦请安,见他这样,全都吓得变了脸色,赶紧上前来劝着。

  二老爷摆摆手:“你们别在我跟前碍眼,我有正事儿,我要去宫门口等着去求见,我的亲妹子病着呐,我是最亲的哥哥,总得去看望的。”

  底下的几个孩子本来要陪着的,二老爷不许,他们不懂规矩,要是惹出了乱子,这让太妃娘娘如何能高兴的起来?而且万一要是真的办下来……所以他们只得放弃了,看着他就这么一摇一晃的出去了。

  以往魏二老爷求见宫里的主子娘娘,十有八九是被拦在外头的,可是今儿却在外面等了一小会儿就被召见了。像他们这种亲戚,宫里的人虽然看不上眼,但是又不敢得罪,再怎么说是太妃主子的娘家人,这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了,皇上要抬举她做太后,要不是她咬着牙不愿意,不然这魏家可是人人巴结的了。外人都说这位太妃是个老糊涂,谁不是趁着这会儿赶紧给自家的人谋官生财,偏偏这位不一样,淡的好像这些人和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一样,真是让人唏嘘。

  二爷也没想到自己有这种待遇,这么多年来,他能看皇家住处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看着哪儿都觉得十分的精致,不愧是天底下最有钱的地方,什么都不缺,瞧瞧这气派。其实他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吃味的,妹子太偏心,要是换成了大房家的,只怕一早就让人在外面候着了,哪像是自己,只能蹲在这里死守着,怎么看怎么寒酸。他昨儿本来就没睡好,大冷天的在外面站了一阵子,身上有点不爽利,可人就在眼跟前了,怎么着也得撑下去。xiumb.com

  到了太妃住的寝殿里,他被太监领着进去,太妃正半卧着,见他进来了,强打起精神说:“二哥来了。”

  二爷瞧见先前还精神的人,这会儿却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憔悴的不成样子了,任是怎么计较,还是红了眼眶,赶紧上前去:“好妹子,这是怎么了呢?好端端的怎么就成这样了?你可别吓我啊。”

  太妃笑了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看开些,人都要走这一遭的,我这一辈子也活够了。只是……算了,二哥瞧着也憔悴苍老了很多,还是得多注意点身子啊。”

  二老爷叹了口气:“昨儿听说你身子不好,我这不急着一晚上没睡。咱们兄妹三个,虽然也时常生些口角,但是总归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出来的,看着你这样,我心里也是不好受。”

  太妃轻轻咳嗽一声说道:“上了年纪了,就躲不过的。二哥心里记挂着妹子,我已经很高兴了。咱们兄妹两个难得能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儿,二哥,我想和你说,你凡事得换个法子想,不为了你,总得给下满的孩子们起个好头不是?说句难听的,到时候咱们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你让下面的这些孩子们怎么活?他们放纵惯了,要是真没个天高地厚,连日子都过程一团乱,这可怎么好?”

  二老爷脸上的表情微动,难过地说:“可不是这样?我虽然小的时候混账,和大哥也有矛盾,可说真的,要是我真是个坏心的,用得着现在去找嫂子他们?实在是我的这日子太难过了,孩子们个个不争气,我想让他们回正道上来,还是你看,也没个机会,我嘴上说的再怎么狠,那是因为我心急啊,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再没个合适的活计,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太妃点头道:“二哥,其实我觉得挺对不住你们的。我知道外面的人都说,我不想着为娘家人图谋,我一直以为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可没想到你还是个糊涂的。我不给魏家招来荣宠,其实也不过是想保全魏家,和荣华富贵沾染上,随之而来的会是吓人的麻烦事,甚至还会遭来性命之忧,这是何必呢?而且皇上是个勤政爱民的,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给他找麻烦不是?我也有我的无奈,就算和皇上再怎么亲,中间到底隔着一道的,他不是我的亲儿子,我不能肆无忌惮的要求他做过分的事情,那样不光他为难,外面的人又怎么说咱们呢?”

  二老爷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倒是这个理儿,只是咱们不求什么大鱼大肉,能饱点肚子就成。”

  太妃觉得自家哥哥真是糊涂到家了,看着眼前的人,低声说道:“哥哥怎么就没想着从自己身上找找毛病?还有我那些侄子,我知道他们心里也责怪,我这个做姑母姑祖母的,怎么就不疼着他们,把好处全给了大哥家的了是吗?你们那种做派,就是把全天下的金银给了你们都不够啊,你明白不明白?这么多年还没看出来吗?有了金银财宝,然后你们变成什么样了?而且你们如何能与大哥家的孩子比?人家想着怎么赚更多的钱,而你们是胡天海地的闹,全闹干净了,又开始指责别人不管你们,哥,做人不能这样啊。咱们是亲人,帮衬是应该的,但不是来给你接烂摊子,然后让你们继续没玩没了,那样谁能受得了?别人没欠你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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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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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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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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