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亭然笑道:“那往后咱们就一起吃饭,就像今儿这样,热热闹闹的。”

  兰庭在看到魏敏那刻心就激动的跳起来,如他所料,三年未见的人,此时出落的更加标致美艳,隐隐间还有幼时的轮廓,熟悉中还有几分陌生,他原本雀跃欢喜的心突然变得有几分不安起来,这阵胆怯,让他收回了看向魏敏的视线。Χiυmъ.cοΜ

  魏敏没想到他会提前到京城,更没想到父亲竟然将她的心事给放在心里,不然为何兰庭一到京城便让下人将人邀到庄子上来?两人目光相撞,她羞涩不已,而那个人却不过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就转过头和父亲寒暄了。

  魏敏的心一下子被浇了个刺骨的凉,犹如寒冬腊月的天气将身子浸透在结了冰的河水里,麻木地要失去了知觉。她垂在身侧的手用力地握成拳,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眼眶微微泛酸。

  柳竹将魏敏的不对劲收入眼底,轻轻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对兰庭心里也是一阵气,难不成她们都看走了眼?出去这几年蒋兰庭见了多姿多彩的颜色,早忘了当初那段情意了?真是个混账东西。越想越气,所以对兰庭的亲近,她不过是浅浅应了一声,疏远客气的音调,让兰庭略显尴尬。

  魏老夫人看在眼里却也疑惑,犹记得当初兰庭和柳竹的关系也尚算亲近,怎么今儿柳竹反倒不愿给人家半分好脸色?还有敏姐儿,未见人的时候说的甚是欢快,怎么见了人了,反倒成了哑巴了?

  兰庭强压下心里的紧张露出一丝笑,看着魏敏说道:“听说敏姐儿自己开了个铺子,生意甚是红火,想来先生该是很高兴,他的女学生有这等本事。”

  魏敏没有抬头,她不紧不慢地吃柳竹给她夹到碗碟里的糖醋小排,吃完了才说道:“不过小打小闹打发时间而已。”

  兰庭的热切被她这样轻飘飘地给挡了回来,他的手碰到放在宽袖里的盒子愣是没法拿出来,他的心一阵闷痛,连笑也变得苍白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难不成,她真的已经……忘了和他约定好的情意?

  他垂头看着眼前的碗碟,垂下来的眼睫将眼睛里的那抹痛色给掩藏,除了魏老夫人和魏亭然问他些事情,他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吃东西,偶尔看向魏敏,她连头都不抬,会和柳三姨母和程静说话,半点都不见面对自己时这般冷而生硬。

  吃过晚饭,天还亮着,魏敏喝过茶,看了程静一眼和祖母撒娇道:“祖母,我想和程静去玩,晚些回来陪您赏月亮好不好?”

  魏老夫人出来了也觉得身子松快了很多,当即点头道:“去吧,我这儿有人陪着呢,兰庭也一块出去玩罢,你们都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想来该是有不少话要说,方才有我们这些人在一边碍事,害得你们连个小话都说不成。”

  魏亭然也跟着笑,转眼见柳竹虽然笑却是未到眼底,心里一阵疑惑,却也不好开口问。

  魏敏脸上平静,轻声说道:“那我们就先出去了。”说着就拉着程静的手说说笑笑地出去了,兰庭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这才退出来。

  夕阳已经落在了山下,庄子靠山已经起了风了,带来一阵清爽的凉风,程静抓着魏敏的胳膊,小心地往后看了一眼,轻声说:“不是日日夜夜的盼?怎么见了,反倒装成不认识了?难不成是害羞?好歹跟人家说句话,都跟了咱们一路了,多尴尬。”

  魏敏走到后山一处小水潭处才停下来,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他,动听悦耳的声音里是如水一般的平淡:“表哥这几年在外面过得可还好?以前你就想出人头地,现在终于实现了,真是恭喜你。我听祖母说你来京城待一阵就要回江南了,什么时候动身?”

  兰庭原本很高兴她和自己说话,可是听到那些客气又带着疏离的话,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他无力地扯动嘴角,声音有气无力:“拜见过老夫人就要走了,过了这两天罢。”顿了顿,他继续开口说道:“都说敏姐儿铺子里的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走俏货,等回去的时候,我带些回去,若是在南边喜欢的人多,往后少不了要和你订货。”

  魏敏笑得时候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连连点头道:“有表哥照顾生意,想来我们又能赚一笔银子,只是我和程静不常在铺子里,到时候我吩咐了手下的人,表哥与他说就是了。”

  兰庭的喉头微酸,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那些想要问出口的话分明已经到嘴边了,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她曾说喜欢他想要和他天长地久的话,难道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吗?他一直知道那时的她年纪尚小,那些话当不得真,可他心里总带着些许侥幸,他相信敏姐儿不是那样任性的人,可是谁成想……到最后被困在里面的只有他一人。

  她已经连应付他都不愿意了,男女之情只有长久相伴才能维持,是他太高估了自己,他垂下头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低低应了声:“到时候……我会去找掌柜的谈。”

  之后两厢无话,程静在一旁看得直急,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闹起脾气来了?她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互相喜欢的人反倒成了仇人一般。

  魏敏嘴角泛起一抹弧度,水顺着石块流下来,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甚是悦耳动听,她想来者是客,没必要冲着人家使小脾气,指着前面说道:“我们去前面看看吧,听下人说是一片果园,这会儿想来应该是结出果子了。”

  兰庭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明知道这不过是人家缓和气氛的客套话,他却放在心里,下意识地就跟着往前走。

  程静实在受不了这等沉默,尴尬地笑:“我走的时候,三表姐还问我做什么去,若是被她知道兰庭哥哥回来,我却没告诉她,怕是少不了要找我的麻烦。”

  魏敏也跟着笑道:“趁着兰庭表哥还会在京城多留几天,你派人去邀她来庄子上,这样她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了。表哥怕是不知道吧,徐宁姐姐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你,若是早知道这样……我就该请她来的,往后毕竟很少能见到了。”

  兰庭下颚紧绷,他以为他有很好的耐心,可是听到她这些伤人的话,只觉得心肺具烈,在她眼里,他只能被她随意和别的女子凑对吗?

  魏敏看出了他的不悦,笑道:“兰庭表哥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往后我不说了,这事得看缘分不是。西域可是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和程静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去了,表哥不如和我们说说?听说西域女子大方豪爽,与中原女子不同,不知道是什么长相?可有表哥喜欢的?”

  兰庭身上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报什么希望呢?他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疼,做什么要放在地上让她这么踩。他轻声说道:“敏姐儿,我这两天赶路有些累了,我想先回去歇着了,明天我再给你讲西域那些好玩的事,实在……对不住。”

  魏敏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的话一说出口,她的身体当即僵硬起来,眼眶一酸,他对自己连一点耐心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奢望的,她看着他,露出最好的笑容,说道:“那表哥回去好好歇息罢,我和程静玩就是了。”

  兰庭深一脚浅一脚地转身往回走,心里更多的是不甘,也许他需要好好的想一想。心头的火被她一下子浇灭,他麻木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睡一觉就好了。于这事,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魏敏看着他的背影走的越来越远,憋在眼眶里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跌落,一旁的程静手忙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连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呢?好不容易等到人了,做什么说那些难听的话?现在人走了,你高兴了?”

  魏敏咬了咬牙说道:“怎么能说是我的错呢?也许真是我看错了人,他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我们之间的缘分不够。程静,你不懂,我看的很准。”

  殊不知是她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迷了眼,所以才会变得如此脆弱,有个风吹草动都变得紧张兮兮,说到底是她自己对这段隔了三年之久的感情心怀不安罢了。

  她站在树底下哭了个痛快,抬起袖子抹去眼泪,想趁着天色黑了,回去睡觉,不被人发现自己的不妥,哪知才要走,却听到前面传来一道脚步声,是柳云。

  柳云快步走上来,看到魏敏双眼发红,一阵心疼道:“多好的一双眼睛,被你给连累的,真是个傻丫头,有什么好哭的,为这样的人不值得啊。姨母看不过去,我索性便于你说了罢,那蒋兰庭在西域的那几年一直是张家的小姐陪着的,他听说他们是从小定亲的,你哪能比得过人家十几年的情分?傻丫头,瞧把你自己给作践的。”

  魏敏真没想到……她原本有的满肚子委屈,突然就被愤怒给压了下去,径直回了自己屋里,她懊恼被柳云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样子,更怨恨蒋兰庭竟是这般耍弄自己。

  哭得累了,很快就睡着了,若初她们也不敢吵到她,却是十分担心,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分明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这样了?还是等明天再说罢。

  夜半三更,魏敏有些渴,想叫若初,可是喉咙像是被火烧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刚要起身,却听到窗户发出一阵响动,她的心蓦地抽紧,难不成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想要装神弄鬼吓唬她?她的嘴角当即泛出一阵冷意,冷眼看着窗户被人打开。

  借着流光般皎洁的月光,依照轮廓她看出那是个男人,身材颀长,肩膀宽阔,腰间玉佩相碰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还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除了蒋兰庭也没谁了。她的嘴角的笑更加冷了,待那人走到床边,她出声道:“兰庭表哥,大半夜的跑到我闺房来做什么?若是被人发现,我这辈子还怎么做人?”

  那道身影果然顿住,而后又往前走,居高临下地看着魏敏,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让人看不明白他在想什么,良久之后,听到从他嘴里吐出话来:“魏敏,你什么意思?玩我?”

  “表哥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玩你了?我喜欢玩的东西多了去,却没心思玩人,表哥这话说的可真是难听。”

  蒋兰庭走到床边,区腿在床上,两手撑在魏敏身侧,呼吸滚烫,含着淡淡的酒味,温热的唇碰了碰魏敏的耳垂,声音魅惑:“难听?魏敏,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是不是说到你心坎儿上了?你当初说喜欢我,想与我天长地久,不过才三年,你就与我这般客气,现在喜欢了别人?谁?蔺知?难不成你是谁和你待得久了你就喜欢谁?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滑腻柔软的皮肤,让人爱不释手,本该欢喜,可现在他却像是再被人用刀子戳,那纤长的脖子,他真恨不得掐死她,再不能让她说出让他痛斥心扉的话。

  魏敏怒极反笑,突然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力气,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好说的,时候不早了,你走吧,让人看到了难看,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而在蒋兰庭看来她是承认了,这三年的时间里她爱上了蔺知,所以才将自己给忘了,他的心抽紧,是一阵仿佛要抽走他知觉的疼痛,他恨,他一直只想将她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可是没想到却沉沦在她的天真可爱里,越发深,越发放不开,直到现在他依旧爱的这么深,而她给了他活路,现在却又要夺走,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变心这么快?我为了你,三年不敢回京城,生怕一回来就走不掉,怕配不上你,所以我在外面拼了命想要……为了能够配得上你,我多难的痛和罪都担下来了,你就这样对我?魏敏,你太没良心,你到底有没有心?”

  魏敏抿嘴笑,月辉洒在她洁白的牙齿上,看着有些渗人:“表哥,何必呢?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自有人会心疼你的难处,三年,其实能忘掉很多东西,就像是你我之间的那点过往,现在想来也算不上什么,半路的缘分从来就不能让人刻苦铭心,算了罢。”

  兰庭的手从她的脸颊滑到了她的脖子上,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声音不稳:“魏敏,你还是不是人?我怎么会瞎了眼,你怎么能?”

  魏敏却对他这般做戏越发厌恶,分明这几年身边有人嘘寒问暖,却扮出这般情深义重的样子来,让人看着十足的倒胃口,她伸手用力一推将他推开自己的身边,冷声道:“出去,我不想闹得太难看,表哥既然拜会过我祖母了,不如明天就动身离开,你我见面也不必尴尬。”

  兰庭的心像是被她踩得已经面目全非,他自以为比谁都狠,比谁都绝情,可是在这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女子面前,他什么都不是,俨然不过是个笑话罢了。和多么雄县的人都打过交道,却不想落入她的手里再也没办法抽身。

  委屈,不甘和愤怒被酒意送到极致,他重新将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道:“你这么狠,是不是非要要了我的命才甘心?想甩开我,你做梦,你要是敢喜欢那个姓蔺的,我要了他的命!”

  魏敏只觉得好笑的厉害,忍不住笑出声来:“他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心里只装着一个我,梁雪与他是青梅竹马,可那又怎样,他依旧对我死心塌地,这样的人对我来说不是更好?我魏家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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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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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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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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