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表情难看的厉害,向来温和的眸子里淬满了寒光,白皙的脸紧绷,嘴唇紧抿成一条线,声音更是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在魏家这么多年,难道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了?”

  笑丫头一直在院子前等着小姐,从太阳还未落山就等着了,她从别的丫头那里听说小姐刚回府就去看望夫人了,后来又听到小姐去了柳二姨母院子,一直等到现在,没喝水没吃饭,整个人都头晕眼花,冷不丁地听到小姐这么骂自己,一时受不住泪如雨下,委屈道:“奴婢冲撞了小姐,奴婢知错了。”

  魏敏心中有些不稳,依旧冷着脸说道:“你这个时候守在外面可是有话与我说?”

  笑丫头赶忙点头,她抬起袖子抹眼睛,略显羞涩地说道:“奴婢,奴婢自知没资格求小姐,只是回去之后,我与爹娘说小姐待我极好,还带着我见过世面,奴婢也想同红药和若初姐姐一样去外面伺候。”

  魏敏能从她的话里听出满满的抱怨和不甘,嗤笑一声道:“我当是什么要紧的大事,既然你想去跟着便是,到时候可活络些,别给我弄出笑话来。”

  笑丫头很快破涕为笑,使尽点头:“小姐放心,奴婢定不会让您被人给笑话了去。”

  魏敏轻声应了声便回去了,在笑丫头看不到的地方摇了摇头,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笑丫头越发的过分了,这一次还知道羞,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若是以后她再纵着,谁知道还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不过再好好的想想,这与她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让背后的人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完全的相信笑丫头,想来他们应该不会再隐忍不动了。魏家所布置的天罗地网,让他们忌惮了这么多年,她主动给她们扫出一条平坦的大道,总该是能钓着一两条大鱼罢?

  若初在屋子里候着,见她进来先是奉上一杯温水,而后说道:“一会儿泡个澡正好上床睡觉,红我想红药明儿一早陪着小姐一块去,便让她先回去歇着了。”

  魏敏接过水喝完,笑着点了点头,想到什么说道:“笑丫头如今和你生的差不多高,你给她拿一身像样的衣裳,让个丫头给她送过去,随我一起出去自然也不能太失体面了。”

  若初却听得一脸凝重,不快道:“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她竟然敢……若是被老夫人和赵嬷嬷听到,这样有心思的丫头,怕是留不得了,她这是自己往死路上撞。”

  魏敏安抚地拍拍若初的手,无奈笑道:“她也是为自己的前途打算,倒也算不得是什么多过分的事情,我便依她一次就是,且先看看罢。”说完径直去了净室。

  笑丫头原本在屋子里暗自欢喜,听到门外有个陌生的丫头说:“笑姐姐,这是若初姐姐让送来的,说是明儿姐姐要随小姐出去,不能穿的太寻常了。”

  笑丫头端着架子接过来,待人走远了,坐在床上含笑细细打量,虽然这几年一直在小姐身边伺候,但是她没资格穿这么好的料子,今儿可真是双喜临门,没想到还能穿一回一等丫头才能穿的衣裳,会不会跟着小姐出去一趟,回来她也能升成一等丫鬟?可惜的是她没件像样的首饰,算了,能有这等机会已经很难得了,至于其他的还是慢慢来,总有一天别人有的,她也会拥有。xǐυmь.℃òm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收拾收拾便躺在床上睡了,那个婆子说的对,有时候人还是得主动,也正好能试探在小姐心里自己是个什么位置。小姐虽然冷淡了些,心里却是记挂着当初的那点情意。

  半夜三更时,只听窗棱微动,发出一道吓人的声音,她睡眼朦胧地坐起来,大着胆子走过去,却见一只略显苍老的手快速地抽离,在经过的地方放下一个小包,她猜到是谁推开窗户一看,忍不住攒起眉头,这个婆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在魏府里出入自如?

  就着月光,她打开小包,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对耳坠子,一个手镯,还有一支发钗,看起来很朴素雅致,正好配那一声衣裳。

  这些首饰看着很寻常,材质倒是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不会惹人怀疑,寻常丫头省吃俭用也是能买得起的。心头的那点遗憾解决了,回到床上睡得更加香甜。这次她就收下了,等不忙的时候将银子还了她就是了。

  第二天笑丫头起了个大早,细细收拾妥帖这才去了小姐院子前伺候,红药正伺候小姐梳头,看到红药那一身跟小户人家小姐似的打扮,一抹不甘从她的心里闪过,如果她要是能生在那么长脸的人家,就不用事事自己图谋了。

  魏敏从西洋镜里看了一眼笑丫头,笑着说:“这一身衣裳倒是很趁你,你不必在跟前伺候,出去先和若初学学规矩,免得一会儿手忙脚乱。”

  笑丫头应了声便退出去了。

  红药忍不住笑出来:“也真是难为她了,瞧那样子。她要是个心思正的人,我倒是愿意将我的衣裳借给她的,可是方才,她那恨不得将我给盯出洞的眼睛,可真是吓人。”

  魏敏摇摇头:“你们私底下怎么不喜欢她,我管不着,可在外面,端的全是魏家的颜面,别闹出难看的事情来。”

  红药将一根带着流苏的步摇插进她的发间,笑道:“小姐放心,红药有分寸,必不会为难她。”

  魏敏点点头:“以后都得对她客气些,知道了吗有人已经忍不住了,等着开唱呢。”

  红药听这一句便明白小姐有旁的打算,也没在开口。外面已经准备好早饭了,柳二小姐身边伺候的丫头已经过来催了一回了,她们也不好再磨蹭,魏敏随意用了几口便出去了。

  蔺知已经在外面等了一阵儿了,见魏敏和柳二姨母一起出来,行了一礼笑道:“未和家眷一起出行,只得厚颜搭一程了。”

  魏敏接话笑道:“昨儿是我请蔺知哥哥来的,我那时只当是我一人前去,心里没底,有个人好作伴,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车说罢。”

  魏敏穿着一身淡紫色衣裙,同色垂落的腰带随着她的走动而轻摇,经过蔺知身边带起一阵香风,紫影纤瘦窈窕,蔺知不觉中看晃了眼,感觉到一边的柳二姨母在盯着他,蔺知尴尬地笑了笑。

  魏敏的衣带不小心勾到了马车的钉子,两个随侍的丫头赶紧帮忙解了出来,柳云看了一眼,再看到那个带着一对略熟悉耳饰的丫头时,脸上闪过一抹意外,而后嘴角微微上扬,上前去问道:“敏姐儿,没事罢?”

  魏敏笑着摇摇头:“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当心,亏得没坏了衣裳,不然去了庄子上只怕是要招人笑话了。”

  两个丫头伺候着小姐上了马车,柳云在上车转头看着后面的蔺知说道:“正是情意萌动的好年纪,敏姐儿那儿,我会帮着你些。”

  在魏家这么多年,蔺知和柳家的这两位姨母不怎么熟,而且顾着礼数,他也不能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所以一直保持着距离,便是老夫人向着他,也没有这般光明正大说的,心里当即一阵暖,腼腆地冲着二姨母点了点头。

  三人同坐一辆马车,丫头和带着的东西在后面一辆车里,柳云故意说些年轻人喜欢的话题,蔺知更加感激她,在他的心里柳二姨母俨然是个好人了。魏敏并没有多想,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因为是在城郊,她又很少有机会出远门,大多时候是掀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

  马车到了庄子上,已经来了很多人,魏敏从帘子里看到不远处梁家的马车也刚停下来,她稍稍犹豫一阵,慢慢往下走,蔺知殷勤地伸出手要拉她下来,不远处的梁雪看到这一幕气得鼻子都歪了。

  梁雪特地等了一会儿,等魏家人到了跟前,她径直走到蔺知身边,笑着说道:“早知道咱们一起到,倒不如约着一块来,一路上也能说说笑笑,多有趣。”

  魏敏轻笑道:“昨儿我倒是看到你了,本想叫你来着,可是看你是从那家铺子里出来的,我怕你见了我尴尬便没开口。虽说做买卖是做买卖,人情是人情,可是人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掺和在一起了。本不该说这事的,但是我还是想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去那家铺子?”

  梁雪眼底的得意越发浓,笑道:“做买卖,可不能只认钱,京城虽然是好地方,不差钱的人多了去,但是没人就喜欢做冤大头,有好的要价又便宜的,做什么要去你那里挨宰呢?魏敏,这天下也不只你一个人精明。”

  魏敏煞有介事地认真想了想,颇为赞同地说:“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世上也不只有我一个聪明人,梁雪你也不笨,把什么都看得这么透彻。”

  几人进了园子,主人家见她们来了甚是客气地寒暄了几句,魏敏因为有二姨母在,所以那些客套寒暄便全交给她了,自己在园子里找了好一会儿看到程静,急急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问道:“可给你家的那几位穿上了?”

  程静攒了一肚子欢喜,她还以为魏敏在路上,看到魏敏高兴地说:“你不知道,已经有好些人问我舅穿的是哪里的衣裳,戴的是哪儿的首饰,她们别提有多风光了。你说咱们的铺子是不是要活了?”

  魏敏看着庆国公府的夫人被女眷们给围起来,脸上得意洋洋,自豪地笑道:“那还用说?这样式都是我专门想出来的,哪样用的不是最上等的货?我就是要看看这些富家女眷们,能贪多久的便宜。”

  程静也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多富有的人都想着贪便宜,但是这也不能怪人家,无奈地说道:“这个亏,咱们得咽下去,只是你确定这些不会再被别人给抢了去?”

  魏敏说:“我已经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了,那天我特地让人去查了下对门铺子的来路,果不其然……如果他们还是不消停,那也别怪我,到时候里子面子全不给他们留。”

  程静听得欣喜不已,赶紧说道:“难不成你知道是谁故意针对我们了?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么险恶的用心,打开门做生意,偏偏要在别人地头上胡来,要是给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我这辈子过得够憋屈了,要是再被外人欺负,我还有什么活头。”

  魏敏见程静变得不再像以前顾虑颇多,自然是高兴的很,当即说道:“就该这样,咱们又不是软柿子,任由谁都可以捏。有机会我让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今儿来的都是有头脸的,咱们好不容易露了回脸,就得抓着这个机会,我提前让人准备了些新样式,也不至于到时候乱了阵脚。”

  蔺知很想陪在魏敏身边,但是大哥过来说要带他去见什么人,没办法只得跟着过去了,梁雪待蔺知走了,这才与相熟的姐妹们谈笑,心里却是恨极了被蔺知放在心上的魏敏,不经意看过去,魏敏正巧与她的视线撞上,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像是满含嘲讽,她看得更生闷气。

  庆国公府的女眷今儿十分有面子,所以旁人问是从哪儿定做的衣裳,公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夸了魏敏和程静一通,魏敏坦然受下来,反倒是程静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对着魏敏说:“我和你真是学会不少东西,如果不是你,我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魏敏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们在一处清凉的地方坐下来,年纪大些的妇人们坐在一起谈笑吃果子,若是年纪小些,活泼俏皮的便在花边忙着扑蝶,娇笑声不绝于耳,也有人叫魏敏一块玩,魏敏笑着拒绝了,她实在欣赏不来,这有什么意思。

  不过最为打眼的还是那些聚在一起正儿八经对诗词的,全是些相貌美艳又有才情的,便连在隔壁院子里的公子们也给吸引过来,若是碰到好的,他们也会不吝啬地叫个好,惹得那小姐娇羞满面。

  只是众位女子都忍不住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后的那位身着白衣锦袍的俊美男子身上,那人生得眉目狭长,英气朗朗,俊美非凡,天生一种傲然之气。

  魏敏不顾是看了一眼,却僵在那里,显然他也看到她了,遥遥地冲她点头示意,她的脸瞬时变得微微僵硬起来。

  程静见她脸色异样,顺着方才的方向看过去,也跟着一僵,微颤道:“这位……贵人,他怎么会在这里?不好了,阿敏,他往这边走了。”

  魏敏一听登时如受了惊的兔子,站起身就往人堆里跑,为了她自己,更为了兰庭,她不要和任何人有瓜葛,更不要和这个天下至尊有半点不清不楚。一旦沾上,便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了。

  皇帝原本是听着好玩才装成寻常人家的公子来玩乐的,他站在最后处生怕被熟人给认了出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魏敏,心下一喜,本想与这小丫头说两句话,谁知道她倒是跑的比兔子还快,他难道是洪水猛兽不成?不过这地儿确实太过打眼了些,他收了步子,转身去了别处,不过显然她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思了,等得了空再问问她是何心思。

  魏敏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从一个孩童长成这般让人惦念的女子,当真是新奇的很。

  程静跟在魏敏身边,待人走远了两人才松了口气,她忍不住问道:“我那个时候和你说什么来着?你偏偏不信我的话,这会儿躲什么躲?只是可怜的兰庭表哥怕是比不过人家去,那可是一句话就能让人掉脑袋的,你可得想明白。”

  魏敏狂跳的心终于变得踏实下来,她认真的想了想,皇上不是那种因为得不到就会开杀戒的人,若是那样,也不能有今日这般太平日子,如果真到了皇上要将一切挑明的时候,她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与后宫里的女人争宠,那是最愚蠢不过的事情,她才不会放着好好的自在日子不过,去找什么不痛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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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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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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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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