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倒是不相信她能做出什么好东西来,她既然这般热切的说出来了,自然也不好驳了她的意思,只是俏皮地说了句:“我喜欢杏仁酥,有劳二姨母了。”
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往那里一站身上就透出不一样的气质,魏敏虽小却也清秀卓然,让人眼前一亮,可惜不是自己的终究养不熟,柳云与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好说,只要听到她愿意亲近自己也就行了,交代了两句就离开了。她先前听到魏亭然和庆国公世子要一道出去游玩,若是能带上自己……
魏敏在柳云离开后,冲着若初摆摆手:“将这些东西拿下去,我不想再看到,谁知道二姨母是不是想继续来找我的麻烦。对了,那个笑丫头现在在哪处?从那次之后倒是没见过她,让她过来伺候着罢。”
若初并不担心被人抢了自己的位置,只是这个笑丫头口无遮拦,做事没什么规矩,万一将敏姐儿带坏了可怎么好?犹豫一阵,开口说道:“小姐还是等等,让下面的嬷嬷好好教教她规矩再来跟前伺候,她原先在厨房里做活,学得多是婆子间的那些嘴碎,免得污了小姐的耳朵。”
魏敏皱起眉头,嘟着嘴不满道:“我就是看中她天南地北的胡说八道,成天听的都是些客套话听多了早烦了,我还指着她给我说些有意思的事情。”
若初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小姐虽然敬重老夫人连着对她也客气,可是固执地很,她做的决定还真没有几件能放弃,也只得出去将方才还蹲在院子里拿树叶子戳蚂蚁窝的人给叫到跟前来,看着笑丫头那两只滴留转来转去的眼珠子,攒眉道:“你往后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可得用点心,别把你从别处学来的那套不正经教给小姐,要是给我发现仔细你的皮。要是你的眼里装不下我,自然还有老夫人治你,放聪明些。”
笑丫头打小看遍了人情世故,听到若初的嘱咐赶紧将身上神展开的棱角给磨平收拢起来,恭恭敬敬地应道:“若初姐姐教训的是,小姐能看上笑丫头是丫头的福气,自然得用心伺候,给笑丫头十个胆子也不敢带坏小姐。”
若初深深地看了她两眼,这才笑道:“懂事就好,小姐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睡觉,等睡醒了你就在跟前伺候罢,多长点心把该学的学会了,我也省心些。我让绣房给你重新置办两身衣裳,跟在小姐身边可不能太寒酸了,落小姐的脸。”
笑丫头笑着应了,瘦小的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异常耀眼的光,手紧抓着衣角漫天的欣喜围拢在她身畔,毕竟是受过苦的人,谁知道居然会走这么好的运气转身能到正经主子身边伺候。
魏敏睡醒后睁开眼就看到拘谨地站在床边抬头张望的笑丫头,忍不住弯了嘴角,坐起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笑道:“若初教你的东西可记牢了?毕竟有时候我能饶过你,别人可不见得能容得下你这冒失性子,所以多少懂一些,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自己有点眼色别让我为难。”
笑丫头先是一愣,小姐说话怎么像个大人似的,却也不敢有半点疑惑赶紧点头答应下来,见魏敏在桌边坐下来赶紧殷勤地给倒水陪着说话:“若初姐姐交代我先做些简单的活计,往后的还得好好学,小姐放心,小丫头肯定不会让您丢脸的。”
魏敏润了润有些干渴的嗓子,抬眼看笑丫头,她看起来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岁,据说在魏家的厨房里已经待了三年了,心上涌起一阵怜悯,出声问道:“你家人呢?怎么忍心将你送来魏家当丫鬟?”
笑丫头像是再说一件最为寻常不过的事儿一样,恭敬地站在一边两只手搅弄在一起,脸上挂着笑:“外头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做,家里兄弟姊妹多了养不活,卖一个就能给钱,我爹娘都还在,下面还有几个弟弟。我刚开始的时候也难受,可是后来想明白就觉得没什么事了,和我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人家也没见着要死要活,而且那些人还羡慕我的好运气,京城里的富贵人家不少可是不是谁都会对下人好的,魏家不同,老夫人菩萨心肠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好的很,吃的饱穿的暖,银子都给的多,我每次将月钱给我爹的时候,他都乐得合不拢嘴,说我有造化呢。”
魏敏听罢叹息地摇摇头,老天爷真是善待她,给了她这么好的身份,要是穿到寻常人家也被卖进来当奴才,可真是几百年前造了天大的孽,不然也不会赐她个劳碌命不是?心里更多的是庆幸,她坐着看着窗子外面的景色,杨柳依依,风徐徐,遍地花红,下人们匆匆来去,宛如一幅画般,唯有她像是个赏画人闲适自得,悠哉惬意。
第二天去书房,魏敏让笑丫头跟在身侧,若初留下来打理院子里的琐事,她只捏着库房和钱箱子的钥匙,来往花销若初都是在请示过自己之后才敢动的。常嬷嬷搬出去的东西,虽然要了回来,但是祖母嫌弃被别人碰过做主送去了古玩铺子寄卖,转头又让赵嬷嬷领着她去府库里选自己中意的东西,一两回的倒是认识了不少珍奇之物,她不过提了两袋子能赏下人的金叶子和金瓜子,直说那些东西自己用不着,不如这些个实在,便是出府去也省劲,几颗金瓜子照样能置办不少东西。
她进去书房的时候,兰庭照旧已经坐在那里翻书了,她神色复杂地在他旁边坐下来。他的侧颜柔和坚毅很是好看,像是察觉到她的注视,笑着转过头来,柔声问道:“昨儿学的知识表妹可全掌握了?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我就好。”
他的身上依旧是那种淡而舒服的味道,风姿卓然,翩翩俊朗,抿嘴笑了笑,却是答非所问:“兰庭表哥在外面住的可还习惯?若有什么短缺直接和府里的人说就事。昨夜没睡好?瞧你的眼窝处乌青一片。”wWW.ΧìǔΜЬ.CǒΜ
兰庭面皮僵了僵,而后不动声色地转开视线,淡淡地说:“嗯,昨夜想事情想的太晚,先生来了。”
魏敏皱眉一直盯着他看,总觉得他好像隐瞒了什么,当即留了个心眼。祖母说一天之中学习的最好时间应当是早上,所以只需上半天课,她要留兰庭吃饭,却被他给拒绝了,只说还有事情要忙。她笑着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而后合拢起来,这当中还是应该有些东西,当即叫来笑丫头,让她无事的时候多留意蒋兰庭在做什么。
三天之后她才从笑丫头那里听说蒋兰庭一有时间就将自己的字画送到字画铺子里去卖,也不说什么,向来是拿了银子就走,笑丫头心眼多还私底下悄悄问过在别院里伺候的下人,听说蒋家主仆日常的开销都不用魏家的,都是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银子,吃食也不过是最为寻常的菜色,甚是节俭。魏敏脸上一片云淡风轻,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而笑丫头也不敢胡乱猜测。
蒋兰庭的做法自是让魏敏高看他几分,他在魏府用钱处都是自己承担,如今出去了除却所住的院子别处半点不靠魏家,如今当真是走投无路,不然断然不会在魏府受这等委屈。她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救他一命,想来是不是也不会这么快的走到他身边,能得他几句关心之语?
良久之后她勾起唇角,笑着吩咐笑丫头道:“你到时候只管去将他的画给我买来,不要让人轻易发现才好,他好歹是大家公子出身,过得那般委屈着实让人看不下去。”
魏敏自有她的思量,往后去书房每天脸上都带着笑意,反倒是兰庭脸上越发显得疲惫,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兰庭表哥,你莫非是在外面学坏了?这些日子你到底认识了些什么人?可是去烟花之地喝花酒赏美人了?那些人生得可是漂亮?比起这些闺阁中的大家小姐真是风情无限?”
兰庭的耳廓染上一阵绯红,脸上微微有恼意,声音也变得粗声粗气:“你个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我岂是那流连那种地方的人?既然表妹没什么不解之处,那我这便回去了。”
兰庭照例去了字画铺子,将新作的画递过去,那掌柜笑道:“这阵子公子的画卖的十分快,只是公子若是能抓紧时间多出几幅作品,日子也能更松动些,可是有不少想要您作品的人都没买到手,急得在我这里发脾气呐。”
兰庭抿嘴轻笑:“字画的好坏都是跟着心情的,冒然动笔不能一气呵成着实失了那种味道,有劳掌柜了。”
只是未过多久兰庭便察觉到当中的不对劲,有一次他的字才送过去,他还未出门便有人追着要了,那眉眼间也不见得有多喜欢,瞧那模样只怕是不识当中韵味的,他皱眉正要追上去,却被掌柜的拉住说旁的事,说的倒也不过是些客套话,什么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功底,奉承讨好也不过是怕他被别的铺子给招揽了去,他后来细细寻思过后,将字画送到铺子并未急着走,而是在暗中跟随,当在无人经过的巷子里看到笑丫头时,终于明白了当中的缘故,他却什么也不说,将这些日子得来的银子都放在一边分毫未动,而往后却是要问清了来路,亲眼看着自己的字画卖掉才成,那人故技重施却被兰庭给拒绝了,往后自是再难交给魏敏一件,把魏敏气了个够呛。
不过也亏得魏敏闹了这么一出反倒抬高了字画的价钱,卖一幅便够吃几个月的,所以他在足够应付花销外把全部的精力还是用在读书和钻研往年铺子经营所遇的难题上,对前人如何化解危机很是佩服。
笑丫头这两天在小姐身边伺候的甚是小心翼翼,这两天小姐心情不大好,就连在老夫人身边也是问一句答一句,眼看着老夫人的眉头紧皱,她的皮也跟着紧了紧,生怕一不小心吃了板子,她现在也不好在小姐身边说什么,就连有位小姐和蒋少爷同吃同住的事情都憋在心里。
魏敏着实不喜欢他这般忽视自己的好意,此时,她不过是欣赏他的骨气而已,不想让他过得太难而已。之后在书房相见他依旧当做什么事情都未发生,反倒是她自己沉不住气,抓着他的衣摆沉声质问道:“我派人去买你的画,你为何不卖?”
兰庭忍不住叹口气,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摆上拂下来,笑道:“我受魏家照顾已经很多了,日常琐碎我一人便可承担,不想再麻烦魏家,这可有什么不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却不能收下。”
魏敏被他这番云淡风轻地话激的一阵气急,想她活了三十年的人硬生生地被他给堵得撒气了孩子脾气,急道:“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你别以为你帮我挡了那一下就能抵消,我给你的不管好坏你都得受着。”
兰庭不过是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发,墨色发丝顺着他的指缝间滑落,他的声音温柔而充满蛊惑:“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现在吃穿不愁,又有地方安身,已然知足。”
魏敏看着他快步离开,这段时间他好像又长高了不少,她看他总是得仰起头来,肩膀宽阔,腰杆笔挺,走路时脚下生风,一袭月白锦袍更衬得他如青松笔挺,就这样从她的眼中离开。良久她勾唇一笑,这人倒是无趣,不管她怎么挽留他都不会用过午饭再回去,想来也只有祖母才能让他不这么行色匆匆。
猛然间她突然醒悟过来,祖母先前不许她擅自出府,但是现在兰庭在外面,她以找兰庭玩耍为由肯定畅通无阻,原先沉闷了几天的人身上突然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本就如雕刻般的细嫩小脸上挂着浅而甜的笑意。
魏敏刚回到院子,却见二姨母手里提着个食盒冲她招招手,笑道:“我是算着你回来的时间等着的,今儿怎么这般晚?来尝尝姨母做的杏仁酥,这可是特地为你做的。”
魏敏没想到柳云真的会动手做这个,只觉得有几分不妙,可也没撵人的道理,只得带着进去。
柳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看着款款而来的柳竹眼眸中泛起一阵冷意,似是刻意一般说道:“敏姐儿,若是你觉得合胃口告诉姨母,姨母再给你做。这会儿姨母还有些事,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三妹,好好照顾敏姐儿。”
柳竹垂着头应了声,神色淡淡,送走人了这才笑着站在魏敏的身边,将手里的食盒打开,笑道:“你那天说是想要吃些别的味道,我寻思了半天给你做了几样我小时候爱吃的东西,都是些不值钱却爽口的菜式,以往日子难过……我和姨娘也是十分爱吃这些的,你快尝尝。”
魏敏笑着坐下来,提起筷子正要夹菜看到眼前摆放的食盒,小巧好看的樱桃嘴抿成一条线,笑道:“毕竟是二姨母费心做的,也不能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倒是看看二姨母的手艺。”
笑丫头得到示意当即打开食盒,只见里面摆放着一碟略显得焦黑的糕点,样子不可辨,猛然一看还真瞧不出什么不同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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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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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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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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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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