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子直直望着瞎讲究,也许是她的期盼过于灼热,瞎讲究这样的冷血动物也适当表现出不好意思,客气地多打了个喷嚏。他拿出一方白手帕,覆在那张同色系的脸上擦过嘴唇。
“真是个有趣的诅咒。”他扔掉手帕,从容地咧嘴笑了,雪白的牙齿挤在血红的嘴唇间,看上去比凉子的诅咒更像诅咒。
这实在是有点尴尬。凉子哈哈一笑:“哪里哪里,过奖了,这不是看今天天气不错,给您开个玩笑嘛。”
[嗯,你能屈能伸一直可以的。]系统不放过任何能见缝插针吐槽的地方。
唯一比刚才状况好的是,一直束缚着凉子的空气不知为何放松了些许,虽不能有大动作,但呼吸不成问题。凉子暗自祈祷这不是她的诅咒达成的搞笑效果。
“没想到你也是恶魔果实能力者,”瞎讲究眯起那双毒蛇般的黄眼睛,轻柔阴鸷的嗓音听了像冬天穿着渗水棉花袄一样难受,“通过声音发动的能力吗——那这样你又要怎么办呢?魔术·无声世界!”
又是这样,明明眼前什么都没有,但在什么都没有中又有什么包围了凉子,她的声音便被彻底封锁在胸腔。
“魔术·重影!”
与凉子面对面站立的瞎讲究身上忽然出现重重幻影,幻影像一条条破壳的幼蛇般从他身上凉丝丝地爬出来,变成许多个瞎讲究转瞬把凉子包围了。
是幻觉吗?不,在看过去的时候,凉子确实有这片空间被某种东西占据的感觉——这是她的眼睛告诉她的。瞎讲究似乎对这种境况还不够满意,脸上的肌肉阴恻恻地挤出一个笑——同时面对这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惨白笑容着实有点考验凉子的心灵强度。
瞎讲究自己看自己的笑就不觉得难受吗?
假如能动的话,凉子很想抹把脸,把瞎讲究的毒蛇音也从身边抹掉。
“魔术·杀人扑克!”
每一个包围着凉子的惨白鬼手上突然都多出一副扑克,纸牌在修长的指节间翻滚,在同一时刻雪崩般朝凉子扑来。四面八方都是纸牌炮.弹,无论避向哪里都相当于迎头冲向炮.弹,怎么看,凉子都无法逃过。瞎讲究仿佛已经看到了她血肉四溅的场景,血红嘴唇慢慢抿出阴柔的微笑。
然而纸牌在咬上凉子的前一刻像离开水的鱼一般迅速萎顿了,一只只折翼的白蝴蝶寂寥无声地凋零在她脚边。踩在一地蓝白雪上的女人掀开淡金色的睫毛,蔚蓝大海色的眼睛辽阔又旷远地凝望着。
【闲寂】
说明:攻击也是有情绪的,使用本技能可令靠近使用者的攻击陷入颓丧,必须好好睡一觉才可以。
持续时间:1分钟
冷却时间:72小时
这可是难得一个不看个人素质下菜碟的乖孩子,若非陷入危机,凉子还有点舍不得用。不过多亏刚才那一瞬间,她突然想到一些有意思的事——她或许知道该怎么对付瞎讲究了。
束缚和声音的攻击都处在凉子身周,在【闲寂】的效果下一并被解除了。凉子捏了捏手腕,歪头对瞎讲究笑了下,“你还要攻击吗?”
瞎讲究像吃了只苍蝇似地垮下脸——真难为他的脸皮一天里要做出那么多高难度的动作,下面的话几乎是从他喉咙里挤出来的,“你还真是狗皮膏药一样难缠……”
“这样的评价我可不太喜欢。”凉子说着,慢慢闭上眼。
瞎讲究的脸色猛地变了,这之前他的表情无论是阴笑、恼怒,还是厌倦,总是游刃有余的,叫人觉得他是胸有成竹,万事尽在掌握,可现在凉子只是闭上眼睛,他的脸却因此蒙上一层浓重晦暗的黑雾。
门外的阳光仍是热烈,午后的海风清爽爽地拂起薄沙,曼妙的浪涛声好似没有停歇。从两人开始动手还不到半个小时,也许是幸运,总算没有第三个海贼走进莎拉的屋子。
凉子的匕首早掉在地上,淹没在纸牌海里。但对于她来说,匕首不是必须的,眼睛也不是必须的。闭上眼后,她的皮肤开始呼吸了。这是来自仙侠世界的探视法,不用感官,而用身体去探知周围。感官很容易被骗,身体——或者说处于探视状态的身体却能堪破一切虚妄。
尽管受限于身体素质,探视法只能发挥其万一,但已是足够。凉子闭着眼,感受到海风、阳光、一声鸟鸣、一阵花香、身旁歪倒的桌子、对面占据了空间的一个人……这种感觉非常迟钝,像用了好多年的老旧电视一样闪着雪花,每一个信号都卯足了劲儿才把脑袋探进她的皮肤,但同时,这个房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姿态浮现在凉子脑海。
捕捉到瞎讲究的所在,凉子轻盈地跃起——她知道怎样充分调动身体的肌肉,在力量有限的情况下,让每一分力气凝结在她想要的地方,站在瞎讲究的角度,她几乎轻盈得像一只海燕,风一吹就朝他扑来。他意识到自己应该躲开,身体却像是扎了根般钉在原地。他不是无法避开,但他有种感觉,无论怎么躲,她的拳头最终都会落到他身上。她的攻击仿佛不是奔着某个方向去的,而是牢牢地锁在他身上,他在哪里,攻击就落到哪里。
这怎么可能呢?无论是怎样的攻击,它前进的方向都是攻击者所目睹的那一瞬——敌人的所在地,怎么会有攻击是超越了时空间,直接咬上目标呢?
可事实就在眼前。瞎讲究呆站在原地,任凉子的拳头陷进腹部——他这时候还想着,避不开的话,就让她打一下。或许是凉子看上去软绵绵的拳头给了他一种错觉,哪怕不强于肉.体,他也有自信能捱过一拳。
瞎讲究很快知道自己错了。那一拳看上去轻飘飘,在挨上他腹部的瞬间却像一只雄狮突然睡醒了,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力量倏然爆发,他的内脏在极近的距离遭到冲击,几乎能听到身体内部的碎裂声。鲜血像难民一样从他嘴里逃出来,在脚下汇成一滩小湖泊。
探知状态下,凉子完全沉浸在这倾注了全部力量的一拳中,她甚至不知道瞎讲究有没有再使用果实能力进行反击,等血腥味扑鼻而来,她才慢慢睁开眼,瞎讲究在她淡然的目光里缓缓摔倒在地上,不多时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
松了一口气后,凉子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她伸手摸了一把,才发现杀掉第一个海贼时喷溅的血液都已经干在脸上了。
原来她刚才就是以这种要人命的形象在战斗吗……总觉得自己也没资格嫌弃瞎讲究了。
说是这么说,凉子照旧选择睚眦必报,她蹲下来对瞎讲究哼了一声:“你才是狗皮膏药一样,这都死不了。”Χiυmъ.cοΜ
“到底……为什么……”瞎讲究的绅士帽掉下了他的头顶,垂下的黑发间隙挤出一双充血的黑白眼珠。他的嗓音变成了破风箱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长途跋涉而来,一身的风尘仆仆,简直叫人怀疑他还非要说话是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能力的弱点吗?”凉子在敌人快死的时候总是格外好脾气。
瞎讲究的眼珠滚了滚,吸住凉子不动了。
“很简单啊,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凉子盘腿在他身旁一两米的地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擦起脸,“你说你叫魔术师尤——尤——尤斯卡……”
瞎讲究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咕咚一下吞回去。
系统可不给凉子这个面子:[他叫安·尤金,老年痴呆症晚期患者。]
凉子才不在乎这点不痛不痒的攻击和诽谤,气定神闲地继续说:“我一直在想,你的能力这么强大,看上去方方面面无所不能,为什么要叫魔术师呢?为什么不叫一些更霸气的,比如说万能神、主宰者、天上地下我最强呢?答案很简单,因为你的能力就是魔术,而魔术就是通过欺骗人眼来施展的。既然如此,我闭上眼不就好了?”
“就……这样?……就凭着无凭无据的……猜测……你就敢……?”假如瞎讲究还能动一动,凉子觉得他大概想把胃里的血全吐她身上。
“世界上的事删繁就简后不过那几种情况,有了想法就去验证,想要活下去瞻前顾后怎么行?不过,”凉子瞪了瞎讲究一眼,“才不是无凭无据,你不要讲得我没有脑子,只会莽一样。”
瞎讲究咕哝了一声,像是在问“什么?”
“我诅咒你之后,你用来束缚我的东西放松了,并且之后再也没有收紧。这很奇怪,明明继续用这一招很快就能杀死我,你为什么不用了?我猜不是不用了,而是用不了。你大概没想到我是个自信得过了头的女人,诅咒的效果像搞笑艺人一样,我却在进行诅咒前就笃信它一定会起大作用。”
“所以诅咒还未生效,我的大脑却已经开始相信——我得救了。等我意识到诅咒没用的时候,你的能力效果已经消失了一半。这时候再让我相信同一份幻象就没那么简单了。你其实很聪明,对我施展的前两个能力都是无形的,效果却是有形的,让人很难往幻象上联系。包括之后的攻击也是。那是因为你的幻象并不是简单的幻觉。”
瞎讲究斜着眼瞥了她一下。
凉子弯起笑容:“我猜对了是吧?你的幻象能够起作用的关键不在于你,而在于敌人的大脑。大多数人不知道,人脑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你的能力说穿了很简单——就是通过落在眼睛上的幻象让敌人的大脑相信他受了某种伤害,他的身体就会相应地表现出伤害。要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让这个链条从源头断掉就可以。”
脸上的血迹没法完全擦干净,凉子扔下手帕看着瞎讲究,后者身上的冷血感不知何时消退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从未有一刻这么像人。“船长说的没错……我……太依赖果实能力了……”
“你的果实能力已经很强大了,就像你说的——意识到魔术的本质并不难,但有多少人敢在面对敌人时封闭一个感官呢?我比较建议你发展一下武斗技能,弥补短板……”凉子的话音慢慢落到地上时,瞎讲究已经吐出了最后一口声息。
战斗获得了胜利,凉子静静看了会儿地上两个尸.体,随后她起身想把桌椅扶起来,目光触及前方地面时却猛然僵住——从她后背照进屋里的阳光在那里剪出了淡淡的影子,代表着她的小影子之上此时正覆盖着另一个巨大黑影。
一道危险的声音贴着她的后背响起。
“这可怎么办啊,小姐?老夫还想把这个海贼活捉回去呢。不如,你来替代他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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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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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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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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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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