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脸小心翼翼地讨好走了上来,她在杨太太耳边低语,“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正厅里等你。”
她的声音不大,姜抒听见了。
杨碧霞转过头,一脸倨傲地看着姜抒,她端的是一副主人家的架势,“你的客房已经收拾好了,我让人带你过去。”
她转头瞥了一眼,用眼神随意在这四五个女佣里面揪了一个出来,被她眼神点名的女佣一脸怯懦的走了上来,小声的对姜抒说,“这位小姐请随我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姜抒跟着这位一直低头的女人走了,杨碧霞和她母亲一路走向正厅,杨碧霞给姜抒安排的房间很偏,给她带路的那位女佣性子怯弱,领着姜抒走又偏又远的路。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和祁瑄的通话还在一秒增速中,刚才她打完120回来时,祁瑄给她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别挂,祁瑄要用电话确认姜抒的状态是安全的。
手机电量不多了,姜抒得回房给手机充电。
走了一段路,给她带路的这个女佣应该是新来的,很迷糊,竟然走着走着,走错了路,又得绕道回去,正好路过正厅。
正厅里很嘈杂,氛围像是高压锅里的灼气一样。
姜抒撇头一看,刚才那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杨太太此时像是一只笑面虎,她在杨父的面前有说有笑,俨然像一位持家有道的太太。
杨父坐在沙发中间,脸色威严,没给杨太太好脸色看,他喝了一口茶水发问,“刚才我回家时看到了一辆急救车,好像是从我们家离开的,这怎么回事?”
杨太太说话也不心虚,一看就是老手,心平气和地扯谎,“家里有个新来的女佣,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摔跤磕破了头,所以送去医院了。”
“这还不是你挑的那些帮佣吗,我上次就说了,挑帮佣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由我来,我看人的眼光准。”杨父放下杯子,眼睛里写满了呼之欲出的歹念。
姜抒听到这话,目光扫了一遍周围的那些女佣,她这时才发现杨家的女佣都是不化妆的,这些女佣要么就是相貌平平,要么性子就像是蚂蚁一样,能够轻易被杨太太把捏。
杨太太敷衍地笑了两声,姜抒看到她抬头不经意间翻了一个白眼,但说话时又是温柔的,“公司那么多事情都要你处理,家里这种小事哪能麻烦你?”
“我把家里的事情交给你,但你看看,你办的怎么样?”杨父一脸威严,明显就是对杨太太挑的那些帮佣不满意。
依照姜抒看来,这些帮佣手脚都挺利索的,刚才的那个客厅被杨太太毁得像是发生了战争一样,眨眼之间就被收拾好了,除了一些摆放的物件换了,看不出之前废墟的痕迹。
杨父心里的那点心思太明显不过了,杨太太忍了好久,终于绷不住了,她狮吼式的爆发,“杨春雷,你什么意思?女儿还在,你非要在家里偷腥是吗?”
杨碧霞坐在一旁,她拿着手机,面无表情地打字,当被提及名字,她只是冷漠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两位争吵的主角。
“如果我在这,碍着你们了,我走。”杨碧霞起身,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他们离开。
杨春雷把怒气迁到杨碧霞身上,他气得指着杨碧霞的背,说话没有任何分寸,“你看看,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一点家教都没有,难怪祁氏不愿意让她进门。”
本来这一对夫妇在争吵杨春雷偷吃的事情,结果爆发点突兀地转到了杨碧霞身上。
杨太太的嗓门丝毫不输杨春雷,他们两个人面对面说话时,中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一样,不把嗓子变成扩音喇叭,似乎声音就到不了对方的耳朵里。
她嘶吼,“你天天在外面鬼混,现在想起来怪起我来没有教好女儿,你看看你是怎么做的,这些年你有管教过她吗?她变成现在这样,你没有责任吗?!”
杨碧霞的脚步停了一下,她很快又抬起头,加快脚步离开了客厅。
姜抒跟着那位女佣路过了客厅,看不到他们一家三口的画面了,身后突然传来了爆炸般的声音,不断有东西狠狠的被摔在地上成为碎片和废物。
那些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把无形的刀一样在人的耳膜上不断划下划痕。
杨家所在的富人区位于名山的半山腰,这里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祁瑄开着一辆限量莱肯朝着杨碧霞家而去,道路两旁皆是干净清新的绿色,奢华高端的车子在路上一路疾驰拉出了一道贵气迷人的风景线。
快到杨家的地方,路中间停着一辆豪车,祁瑄皱了一下眉头,他驾驶的车子并没有减速,朝着横在中间的那辆车飞驰而去。
停在路中间的车子旁边站了个人,他身形慵懒地倚在车上,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意,似乎在等着祁瑄。
祁瑄一踩油门,车子冲了过去。
越来越近,祁瑄也将那人的脸看得越来越清,面对着生死速度冲来的威胁,那个人没有半分退让,他的身子慵懒地倚在车上,左手随意搭在车身上,左手手指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点着车面。
祁瑄抿唇,他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脸,那人嘴角的笑意带着挑衅,就差白底黑字写出来的挑衅意味。
车子飞驰过去,像是一只离矢的利箭,就在利箭要正中靶心的前一秒,限量莱肯稳稳刹车,一阵厉风如同猛虎朝着那人冲刺过去,他的头发凌乱了一些,嘴角的笑意却更加绚烂。
祁瑄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他锁定面前人,快步却又不失气势地逼近他,“让开。”
余盛微微站直了身子,脸部表情浮夸地哇了一声,他歪了一下头,挑衅地说,“祁总你来这边看风景,看来我们俩人的眼光真一致。”
祁瑄知道余盛是故意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和自己作对,但今天这件事情,他不会退让分毫。
“让开。”祁瑄神色更冷,他命令道。
而余盛面对祁瑄毫不掩饰的威胁,他勾着唇角,笑得更加灿烂,是故意笑给祁瑄看的,“祁总还真霸道。”
“杨碧霞让你来的。”祁瑄可不是在问他。
余盛站直了身子,他们两个人打马虎眼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直来直去,“是她叫我来的。不过我要是不愿意的话,谁也勉强不了我。”
意思就是说余盛是自愿过来的,过来拦祁瑄的路,挡祁瑄的道。
“我有急事,今天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好。”面对别人,祁瑄不会手下留情,面对余盛,他的心情很复杂,他做不到不给对方留任何活路,“我说最后一遍,让开。”
余盛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他笑着走到祁瑄的面前,故意离祁瑄很近很近,近到要看清祁瑄唇纹的走向,将声音压得很低,可也将他的疯狂倔强表现的更淋漓尽致。
他反问,“如果,我不让呢。”
祁瑄眼神削厉地看着面前这张脸,这张脸于他而言不陌生,和四年前的他相比,余盛的这张脸依然帅气逼人,只是添了陌生的气质,让人生疏。
“祁总要把我家企业搞破产吗?把我们一家人赶到菲律宾去?”余盛用挑衅的方式给祁瑄提供惩罚自己的思路,他一次又一次的在祁瑄的底线上反复叫嚣。
“你知道,我不会那么做。”祁瑄说,他的声音还平稳,可这时没有日光能够照进他的眼里,拯救那一片暗寂。
余盛觉得可笑地嗤笑了一声,他讥讽地扯了一下唇,眉梢眼角挂满了讽刺,起初是嘲讽的神情,是嘲讽祁瑄,也是自嘲的,余盛慢慢低下头,看着脚尖,又像是没有看着脚尖,双肩快频率地抖动了起来。
他在笑,在疯笑。
这样的笑声一声比一声高,一下比一下锋利,像是一把刀,来回在祁瑄的心上搓磨。
笑声戛然而止,余盛猛的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怨恨地盯着祁瑄,是那种恨的无能为力,恨得只能委屈地哭却又没掉出眼泪的表情。
他就用那样的表情看着祁瑄,每一个字都像被磨掉了棱角,圆润地滚进祁瑄的心里,将祁瑄的心压得沉甸甸的。
“是因为愧疚吗?”他有气无力地说。
他突然放声大笑,仰天长啸了起来,笑声放肆又凄厉,笑到极致也怨恨和自责到极致。
祁瑄没有回答他,余盛又问了一遍,这次是吼出来的,他猛得揪住了祁瑄的衣领,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血丝。
余盛瞪着他,“我问你,是不是因为愧疚?”
祁瑄没有回手,没推开他,只是眼里已经蔓延出来了心痛,他嗓音暗哑了很多,低沉地说,“我知道这四年来你过得很痛苦……”
话音未落,余盛的拳头就猛的挥落到了祁瑄脸上,砰的一声,祁瑄整个人摔在地上。
祁瑄转过头,嘴角红肿,擦出了血,他又站了起来,双手并没有握拳,他没有任何要回击的欲望。
明明打人的是余盛,可余盛却比任何人都要愤怒,他像是一头被囚禁太久了的狮子一样,终于重获自由,在自由的领土疯跑。
他冲了上去,咬字有力地质问,“为什么不回手?”
“你回手啊!”
“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永远永远!”余盛说,他微微抬了一下头,把眼眶里的泪水隐了回去。
祁瑄看着他,他已经卸掉盔甲,祁氏控权人的光辉从他身上脱落,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气度不凡,这一刻却有些颓丧。
祁瑄开口,声线里已经浸满了心痛,“如果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你能好受一些,我如你所愿。”
他的话并没有安抚余盛,反而让余盛更加暴躁,他一把将祁瑄推倒,祁瑄撞在了车上。
余盛扭头,坐进车里,车子掉头的速度每一下都很暴躁,半分钟之后,余盛踩着油门逃离了这里。
天边撕裂出闪电,苍白冰凉的光芒打在祁瑄身上,将他整个人的气质显得锋芒毕现,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闪电的光芒刚熄灭,天边炸起几道雷声,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冰冷硕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落在地上,打在祁瑄的身上。
只是转眼间,干燥的地面湿润一片,积了一层薄薄的水,祁瑄身上便湿透了,没一处干的地方。
余盛疾驰而去的车子猛的停下,停留在了雨帘中,余盛怒捶了几下方向盘,他埋在方向盘上,双肩小幅度地颤抖,这次不是笑,是哭。
无声无息。
祁瑄被余盛推到在车上,他慢慢地滑坐在地,周身蓄起了小水坑,他左腿折起,手肘抵在膝盖上,低着头,只有地上的积水能照明他脸上的神情。
姜抒一直抓着手机,她跑出来时没有带伞,因为跑得太快,在路上摔了一跤,膝盖还疼着,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一路跑一路跑,终于找到了祁瑄。
看到祁瑄的那一眼,姜抒停下了脚步,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祁瑄,脚踩在水里的声音激起了浪花,祁瑄缓慢又缓慢地抬头。
视线穿透雨帘,落在了姜抒身上,她浑身都湿了。
颓丧了许久的祁瑄起身,脸上的神情被遮掩了许多,他从车门里抽出一把伞,一柄纯黑手工制作的伞。
祁瑄打开伞,一步一步朝姜抒走过去。
姜抒看到祁瑄的那双眼睛,下意识地跑了过去,她冲进祁瑄的怀抱,紧紧地抱住了祁瑄。
祁瑄被这一道冲击冲的身形晃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雨打伞面,滴滴嗒嗒。
怀抱里的人紧紧地抱着他,两个人都被雨水浇湿了,这一刻,体温却在慢慢回暖。
怀中的姜抒情绪激动,她眼角滚出几道热流,她说,“你是笨蛋吗?下雨了为什么不进车子里?要傻傻的淋雨!”
祁瑄轻轻的张嘴,却是空幽幽一片,他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姜抒紧紧的抱着他,那种被拥抱住的实在感顺着祁瑄的腰填进了四肢百骸。
姜抒哭着问罪,“下次不准傻乎乎的淋雨,听没听到?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湿润的黑发上凝聚了一颗晶莹的雨水,顺着祁瑄的额角滑至嘴角,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声,像是又活了过来。
“好了,别哭了。”祁瑄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他小声地哄着姜抒,声音被雨水冲的摇摇欲坠。
姜抒松开了一眼抱住祁瑄的手,她抬起头,那双眼里氤氲着热气和热泪,她看到了祁瑄嘴角肿了,破了皮。
她流着泪,抬手轻轻的抚上了祁瑄的嘴角,“疼不疼?”
刚才祁瑄和余盛的对话,她都听到了,从手机里听到了。wWW.ΧìǔΜЬ.CǒΜ
祁瑄撒谎,“不疼。”
姜抒不认同他说的话,她拆穿,“骗人。”
啪嗒一声,祁瑄握着手柄的手一松,纯黑色的伞掉落在地。
祁瑄哑着嗓音,他说,“别哭了,我会心疼。”
话音刚落,祁瑄捧着姜抒的脸吻了下去,冰凉的雨水打在他们两人身上,慢慢滑过火热的软唇。
在滔滔大雨里,这个吻慢慢加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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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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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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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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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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