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一片窸窸窣窣的吵闹声。
泠九香没再看向烧伤的瘸腿男,缓步走下赛场。
来到等候室,两个侍女先是柔声恭祝她再获佳绩,又万分殷勤地递上毛巾和茶杯,最后把她按在软垫中替她按摩。
泠九香冷笑着按住她们的手,一字一句道:“那个瘸腿的男人跟你们串通好了吧?”
两个侍女一愣,脸色难看,却不得不笑着说:“女侠您误会了,我们怎么会……”
“会不会你们自己不知道吗?”泠九香把两块黑色纱布摊开摆在她们二人面前,冷冷一笑,“我不知道这是你们自己擅自行动,还是你们上头的吩咐。”
两个侍女心里咯噔一下,双手顿时紧紧攥起。
“如果是你们上头吩咐的,带我去找他,我不跟你们计较。但如果……”
泠九香一脚踢翻案几上的茶盏,“啪啦”一声脆响,两个侍女顿时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如果是你们自己要算计我,或者收了那个瘸腿男子的贿赂给他放水,我现在就替天行道,顺便问候问候你们上头那位,看看他会否给我讨回公道。”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两个侍女登时战战兢兢,连连磕头。
随后她们二人开始推卸责任。
“是她怂恿我的,不管我的事。”
“明明是你说瘸腿男子给得很多,不收白不收。”
“你拿了多少分红,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
泠九香幽幽一笑,点点头说:“真有本事啊,赛场上公然行贿,在你们竞技场里应当怎么罚?”
“女侠,求求您……”
“求求您饶了我们吧,只要您保守秘密,我们给您十倍的补偿金。”
泠九香轻哼一声,不再多言,瞥开目光。两个侍女你看我我看你,其中一个侍女默默退下,把一盏新茶殷勤奉上。泠九香瞅了她一眼,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接过茶杯。
“此事是我们处理不周,让女侠受屈,着实是我们处理不当,我们别无他求,只求女侠能多多前来关照关照。”
泠九香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侍女接着说:“实不相瞒,我们竞技场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现如您这般身怀绝技的人,况且您又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观众们的情绪也能充分被您调动,如若您可以继续参赛,哪怕只有一场,不仅能得到赤币,还能得到皇城通行证。”
泠九香来了兴趣,捏起茶杯轻呷一口,好奇地问:“皇城通行证是什么玩意?”
“可以自由出入皇城城都的证明。”
“进入皇城又能如何?”
“若能在皇城脚下工作,年年有余,若能在皇城之中得到一官半职,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泠九香嗤笑,“我要那荣华富贵做什么,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找人。”
另一个侍女连忙道:“既然如此您就更需要一张皇城通行证了,在皇城中张贴的寻人启事可以散布到亚特兰蒂斯各地,若是在云城这种小地方,即使有寻人启事又有何用?”
泠九香眼神一亮,捏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
“连续胜出三场比赛就能拿到皇城通行证对吗?”
“没错,女侠可愿意?”
“明天我会继续参赛,不过在比赛前一个时辰,我要提前得知我对手的全部消息,可以做到吗?”
“可以。”
泠九香满意地点点头,旋即沉声道:“如果再发生今天这种事,我会……”
“不会了,我们保证绝对不会!”
两个侍女点头如捣蒜,颤颤巍巍退下了。直到离开等候室,她们才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你为什么要让她继续参赛?就不怕她跟上头举报我们吗?”
“怕什么?她要是再也不来了,我们该怎么动手脚啊?”
“你还敢再动手脚啊?她这么聪明,恐怕……”
“这一次我们做得不够隐秘被她发现了,下一次我们想得周全一些,我要让她再也没机会对我扬武耀威!”侍女说罢,双眸闪过诡秘的寒光。
泠九香在等候室深吸一口气,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又把削掉的长发重新挽起,这才离开竞技场。
刚走出竞技场,迎面又撞上昨天半夜碰见的金发碧眼男。他此番可谓是有备而来,手里捧一束红艳艳的玫瑰花,待到泠九香走上前,把玫瑰花往她手里一塞。
“恭喜阿九姑娘连赢两场比赛。”
泠九香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多谢,不过花就不必了。”
“为了再次等到阿九姑娘,我昨夜一夜未眠,今早天不亮便来到竞技场候着,连续看了好几场无聊的比赛,总算遇上阿九姑娘了。”
泠九香不悦地皱起眉,“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用膳,喝茶。”
泠九香摇头,“抱歉,我才打了一场,实在太累了。”
“阿九姑娘若是愿意,我愿带你去云城最好的客栈歇息。”罗赛斯一双狐狸眼上下觑着泠九香,毫不掩饰眸中汹涌的欲望。
“我原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直白了。”眼见泠九香表情冷淡,他把玫瑰花往旁边一抛,腾出手来伸向她腰肌,被她侧身躲开。
“阿九姑娘,你到这儿来比赛不就是为了赤币吗?云城最好的客栈,我们去开一间房,你把腿张开,我保证你要多少赤币我就给多少。”
“或者……”他舔了舔唇瓣,“你把我伺候好了,想要皇城通行证,我也能给你弄来。”
罗赛斯身着攒金黑龙丝绸服,衣着打扮华贵无匹,偏生没聊几句嘴里不干不净起来,倒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子弟。
泠九香嗤笑一声,“罗赛斯先生原来是想睡我啊。”
“阿九姑娘聪慧,往后定成大器。”
“免了,老娘不愿意。”泠九香咧嘴一笑,打开他不安分的手,转身就走。
“阿九姑娘,”他从后背拽着她的手臂,森森冷冷的呼声让她脊背发凉,“你确定要赶我走吗?”
她咧嘴一笑,猛然甩开他没再跟他多言,大步流星地走了。
罗赛斯盯着她的背影,气得脸色发绿,一脚把地上的玫瑰花踩碎。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走出竞技场,走向竞技场外的一辆马车,一个侍卫走过来服侍,被他冷冷挥开。
“你去帮我打听竞技场连续胜出次数最多的冠军,我要花重金请他明日和一个女人打一场。你再去联系竞技场主办方,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接下来的赛程。”
“遵命,请问那女子的名字是……”
“阿九。”
直到日上三竿,杨颂一行人才挨个睡醒。他从被褥中猛然抬起头来,连滚带爬扑到房间窗前,望着窗外面毒辣的日头怔愣片刻,旋即立马出去洗漱。
魏轻被杨颂一顿操作惊得抬腿坐起,随后倚在墙边,揉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看着他。
“快把王禛叫起来,我们该行动了。”
“行动什么?”
“竞技场,咱们现在就去,等我们攒下五枚赤币,又得到皇城通行证,马上就能寻到阿九他们。”
王禛亦被吵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才闷闷不乐地说:“老哥,这才几点啊?你起来干什么?”Χiυmъ.cοΜ
“竞技场,走吧。”魏轻掀开被褥,跳下榻。
王禛把头埋在枕间嘟囔了几句。
三人在路上啃了几口包子,一路问了好几户人家才找到竞技场的具体位置。三人站在竞技场外,不由得心中颤动。此处距离皇城很近,竞技场装点得富丽堂皇,银白色外形被一圈圈钻石覆盖,内里更是华丽无匹,走进竞技场时,入目便是各色宝石缀满的整面功绩墙,再往后尽是镶金边的一扇扇门窗。
王禛生于皇家,一向不把钱财放在眼中,此刻看见比之皇宫更为奢华的建筑,顿时惊叹连连。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竞技场?”
魏轻环视一圈后强压下心中的惊讶,转头看向杨颂,只见后者拧眉不语,似有忧虑之态。
“你怎么了?”她撇撇嘴,装作冷淡地问。
“这么华美的地界,却招来所有求财之人在此厮杀决斗,以此取悦观看比赛的富人,真可谓是荒唐。”
“你怎么知道?”
杨颂指着介绍牌,牌上说竞技场分为两个板块,一个则是参赛者区域,另一个则是观众区域。观看比赛需要一次性支付三枚赤币,参赛者可以组队参加比赛,胜出一场,小组每人可获得三枚赤币,两场可获得五枚赤币,三场则获得十枚赤币以及皇城通行证一张。
“三场就能得到十八个赤币以及皇城通行证了?”王禛惊喜地叫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还不快上?”
“赤币确实是好东西,”魏轻对二人说,“我问过客栈的小二,据说一枚赤币在客栈里就可以住上整整一个月。若是有十八枚赤币……”
王禛笑道:“若是有十八枚赤币,我们在亚特兰蒂斯可谓是好几年不愁吃不愁喝了。”
“别高兴太早,决斗意味着独上全部身家性命,你们真的能接受吗?”杨颂沉声问。
他的话让二人不由自主心下一沉,王禛拍着胸脯道:“我没什么可怕的。”
杨颂扫了魏轻一眼,对王禛说:“咱们哥俩一块去,魏姑娘,你便等候在此。”
“凭什么你们丢下我?”魏轻双手叉腰,不快道,“况且杨颂浑身是伤,不能上场。”
王禛附和道:“也是,杨兄,你初来亚特兰蒂斯,旧伤没好,新伤倒是添了许多,便留在这里等我们的好消息。”
“可是……”
“没有可是,办理海理户口时我见识过你的本事,也相信你的实力,待你伤好全了,我们再一齐上场。”王禛一只手搭在杨颂肩上,目光炯炯。
杨颂还欲说什么,魏轻也伸手搭在他肩上,柔声说:“等我们回来。”
她话音未落,杨颂和王禛双双诧异地瞟她一眼,随后对视,最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于是乎杨颂作为参赛人员的家属被请到观众席,王禛和魏轻进入等候室。
“方才你们为何那样看我?”魏轻问。
“老实说,我从未见过你如此温柔的模样。”王禛双手托腮,玩味地看着她,“你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我们说话,杨颂大概也惊着了。”
魏轻沉默半晌,轻飘飘地问:“我有那么凶吗?”
“有啊。”王禛毫无求生欲地回答。
魏轻正要抬手揍他,王禛立马缩着脖子躲开,指着她的手掌说:“诺诺诺你看!”
魏轻讪讪停手,王禛嬉皮笑脸地说:“母老虎,以后嫁不出去!”
他停顿两秒又想起什么,嗫嚅道:“不对哦,我好像已经答应过要娶你了。”
魏轻懒得理他,没一会儿的功夫他们的对手便进入等候室,坐在了他们对面。
魏轻和王禛打量着对面两个人,对面俩人也打量着他们。
对面的一男一女生得俊俏,尤其是那位女子——身材高挑、黑发如瀑,眉如远山,如画的双眼在尾端微微上扬,透出点妩媚的意味,王禛的目光停驻在她脸上片刻,旋即掠过。
“你们也是兄妹吗?”对面二人发问。
“我们是夫妻……”
“妻”字出口,案几底下,王禛又被魏轻狠狠一脚蹂躏得不敢出声。
魏轻笑吟吟地说:“见笑了,我们是姐弟。”
兄妹二人双手抱拳,恭敬道:“我们初次参赛,还望二位不吝赐教。”
“我们也是。”二人抱拳回礼。
四人由两个侍女带往赛场,赛场上灯光明亮,周围观众诸多,赛场正中央摆放着一座高台,高台长约十米,台上横七竖八搭着许多块长板。
四人分别站在赛场的左右两边,竹竿子一登台,便示意众人噤声,随后便开始讲起比赛规则。
双方人马需要在高台之上进行殊死对决,比赛需进行到一方被打到无法产生任何攻击力为止或者先摔下高台者为输家。
魏轻和王禛听罢,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王禛叹道:“十米长的高台,若是不幸被打落,岂不是死定了……”
魏轻心跳得飞快,情不自禁地看向观众席,只见杨颂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比着唇形说:“万事小心。”
魏轻看罢,反而更加忐忑不安。
王禛觑一眼她苍白的脸色,笑道:“怕什么,大不了我保护你就是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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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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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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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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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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