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鸡支棱起翅膀,一边噗噗噗飞起来,拖着闪光尾羽,从这个妃子的桌上,飞到那个太监的头上,时不时引颈高歌一曲,“咯咯咯”的叫声在慈宁宫中回荡。
宫妃们唉哟唉哟地叫,太监们噗哈噗哈地抓,整个宫殿乱成一团,真·一地鸡毛。
萧千雪惊讶地张大眼睛:“这只鸡能飞这——么——高,怕不是只鸟吧。”
微莺淡笑:“也许它藏着一颗当凤凰的心。”
其实[栩栩如生]使用效果是让死的变成活的,这尊凤凰玉雕也本该变成凤凰,可惜这个世界不存在凤凰,所以……
大公鸡咯咯咯地叫,彻底搅乱寿宴。
太后攥住椅子,身体侧着,害怕大公鸡飞到自己头顶。
她又惊又气,瞪眼宫贝奴姐妹,骂:“你们看看你们送什么东西上来啊?”
送只能飞这么高的鸡,是想给她送终吗?
场面太过混乱,太后的怒骂声被湮没在乱哄哄的鸡叫尖叫声中。
宫贝奴捏着姐姐的手臂:“啊啊啊姐,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鸡!!!”
淑妃被她的叫声弄得脑袋疼,暴躁发狂地说:“我怎么会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早就听说鲁师技艺神乎其神,栩栩如生,但天知道他雕得玉凤凰会变成鸡啊?
就算要栩栩如生,难道不是要变成凤凰吗?
大公鸡一下子扑棱翅膀飞上顶灯,爪子勾住摇摇晃晃的灯,被几个太监围着用杆子挑着打。顶灯不停晃动,照得底下人影烁烁如鬼如魅。
宫贝奴盯着这幕,瞪眼大呼小叫:“姐,你说这只鸡飞这么高,不会真的是玉雕变的吧?”
淑妃也掐她手臂,骂:“你在想什么?就算要变,那也该变成凤凰!”
宫贝奴:“不是有句话吗,鸡窝里飞出一只金凤凰。”
淑妃眼前一黑,差点给妹妹气得撅过去,“求你收声啊!”
这是在骂宫家是鸡窝吗?也不知道她妹到底是怎样天赋异凛,每次都能精准伤害到自家人的身上,可谓神奇。
两姐妹互掐的时候,突然听到尖锐的叫声:“娘娘小心!”
扭头看去,那只大公鸡从宫灯飞下,咯咯咯叫着扑棱翅膀朝她们飞过来。琇書網
公鸡越来越近,铁钩似的爪子蜷起,鲜红鸡冠烈烈如火,两只大翅膀扑棱一下,就带起一阵风。
淑妃尖叫一声,猛地被人抓住手往下拽,下一秒,她趴在桌子底下,撅起屁股,和妹妹大眼瞪小眼。
公鸡踩着桌子上,一脚踏翻一杯盛满琼浆的金樽,咯咯咯耀武扬威。
宫贝奴:“姐,幸亏我及时把你拉下来了。”
淑妃:“……”
然后让所有人看到她们被一只公鸡给逼得钻桌子底下,这公鸡还是她们送上来的。她抽搭两下,心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全都毁灭吧!
大公鸡总算被几个太监一起扑倒抓住,一鸡难敌四手,它只好扑棱扑棱扇翅膀,伸长脖子控诉人类以多欺少的无耻,生而为鸡的心酸。
听得微莺都捂着脸,肩膀微微颤动,“可怜的鸡。”
萧千雪拍拍她的肩:“想笑就笑吧,太后没有看我们这边。”
太后此刻在望着自己家的两个女人……的屁股。
她们钻在桌子底下,从深红绸缎下露出孔雀裙裹出的两个圆圆的屁股。好在方向是正好对着她的,没有让别人看去。太后心里骂了好几声,喊:“鸡已经被抓住,你们出来吧。”
宫贝奴姐妹俩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鲜亮的衣服皱起来,可怜兮兮地看向太后。
太后被气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懒得听她们解释,“坐下。”
淑妃便惊魂未定地带着妹妹坐下来,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太后瘫在椅子上,眼神发直。
她承受了太多。
寿宴勉强继续,后面几个妃子送完礼后,轮到了微莺。
太后听到“莺贵人”的名字,恍惚的目光隐约有了焦点,落在那个盒子上,看着木盒缓缓打开,一只乌黑的大乌龟趴在盒子中时,再次眼前一黑,攥紧扶手,手背青筋迸发。
太监硬着头皮,“莺贵人祝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所以送上来一只乌龟?
太后心头恨得不行,差点就要呕出来一口血,可惜如果她就此事治罪微莺,那送上大公鸡的两姐妹的罪名也会更大,为了维护宫家姐妹,她也只好把送乌龟这事当作无事发生。
好恨。
皇后突然道:“乌龟在民间有长寿的象征,这么大一只乌龟,想必莺贵人费了不少心思吧。”
微莺笑:“为了太后开心,这点辛苦不足挂齿。”
皇帝:“好龟,赏。”
宫贝奴不满嘟囔:“那我送的鸡也有吉祥的寓意呢。”
皇帝偏头看看她,微微笑起来:“宫婕妤也有赏。”
帝王清隽柔美的容颜在烛光里晕开,宫贝奴小心脏噗通噗通跳,心花怒放,快乐地领完赏:“谢谢陛下!谢谢太后娘娘喜欢!”
宫妃们听见她的说辞,小声议论:“原来太后娘娘喜欢乌龟的公鸡。”
“这么多年我才知道!下次我也送乌龟。”
“那我送鸡。”
“好耶好耶,太后的爱好真接地气,和我家管家嬷嬷一样了。”
“嘘。”
……
太后已经气得脸色乌黑,深吸两口气,免得自己厥过去。
宫人们把那只大乌龟给抬下去,微莺却依旧站在台下,没有回到自己座位。
太后对上她的微笑,心脏狂跳,掐着自己掌心,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微莺笑道:“中秋的时候,陛下不是让我给太后再演奏一曲的嘛。”
云韶想起这件事,眉间带笑,“朕确实说过。”
微莺从身后掏出一把唢呐:“那臣妾就献丑啦!”
太后身子微微颤抖,瞳孔放大,在一声响亮的唢呐声中,不堪重负地晕厥过去。
晕过去的前一秒,她耳膜隐隐生痛,忍不住想:太好了,总算结束了。
她活了几十年,享尽尊贵,没想到在自己五十岁的寿宴上,感受到什么叫绝望、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全部都毁灭吧!
————
这次宫宴,微莺一唢呐导致太后给厥过去,被罚在安乐堂禁足三月,萧千雪维护她,也一同被罚禁足了。
正好与原书剧情里女主被罚在冷宫三月重合。
微莺想,剧情之力真的很努力呢,甚至想给它鼓鼓掌。
她坐在床头抱住小包裹,看着绿蜡焦急地转来转去,像只仓鼠。
绿蜡看起来快要哭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听说冷宫好冷,也没有炭供,天天只有些剩饭剩菜,主子身子这样差,怎么熬过去这个冬天呢。”
她急得不行,想想又很内疚:“都怪我没有告诉主子不能在太后寿辰上吹唢呐的,我单知道不能拉二胡,我不知道主子还会吹唢呐的。”
微莺拢起袖子,“唉,我这么多才多艺,你是要慢慢发掘。”
绿蜡心中的悲伤情绪被一荡而空,一口气差点噎住,跑到微莺面前,气得跺脚:“主子,你、你怎么能这样?”
微莺摊手:“不关我事,是狗……陛下让我这样做的呀。”
都是陛下的命令罢辽。
绿蜡眉眼垂下:“可是冷宫好可怕哦。”
微莺拍拍她的手,“不可怕的。”
绿蜡:“我听说那儿吃不饱穿不暖,冬天还没有炭烧,可怎么办?”
微莺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好哄自己的小宫女:“别着急,我早就为冷宫再就业做准备,不会那么惨的。”
绿蜡眼圈发红,委委屈屈看着她:“真的?”
微莺笑:“真的啦。”
绿蜡安静一会,忍不住又说:“可是我还听说,冷宫闹鬼呢。”
微莺眼睛亮起,“闹鬼那不就好啦,正好问问她们我烧的话本好不好看,闲着无聊也能一起聊天。”
绿蜡小声嗫嚅:“可是我怕鬼。”
微莺揽住她:“乖啦,别怕,要是害怕我就帮你赶走他们好不好?”
小宫女乖乖点头,安静半晌,又说:“可是——唔唔”
微莺随手拿起块红豆饼,塞在她嘴里,牵着她往外走,“别可是啦,我们一起去找千雪。”
绿蜡本以为,发生被赶到冷宫这样悲伤的事,萧贵人这想必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没想到在门外老远就听见萧千雪兴奋的声音——
“啊啊啊冷宫!终于可以到冷宫去啦!”
红珠:“耶耶耶!”
“不用每周去给皇后太后请安了,可以一直赖床啦!”
红珠:“耶耶耶!”
“我可以每天和莺莺睡在一间房里了!”
红珠:“耶耶耶!”
绿蜡表情有点呆滞——她们这么欢乐的吗?
看见微莺过来,萧千雪兔子跳般一蹦一蹦跳过来抱住微莺:“莺莺我们一起去冷宫啊!好开心!咯咯咯咯咯。”
微莺:“咯咯咯。”
红珠:“耶耶耶!”
绿蜡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耶耶耶?”
玉露殿里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连喧嚣的秋风都变得喜庆了。
在殿外,宫贝奴慢悠悠地走在秋风里,心里盘算等会要怎么羞辱这两个人。
在她的心里,马上被贬入冷宫的两人,现在应当是十分凄惨,内心充满着恐惧。
冷宫,皇宫的禁忌之地,无数妃子幽魂断绝之处,是整个皇宫谈之色变的噩梦。
现在她们一定很害怕吧,看见自己,一定会跪下哭着求她去给太后说情吧。
宫贝奴嘴角露出嚣张的笑容,一脚迈入玉露殿,刚进入这里,她就隐约察觉不对,狐疑地四下望了望,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宫殿庄严,草木深深,秋风吹过,几枚枯叶打着旋儿落下。
宫贝奴抬头打量半晌,觉得玉露殿喧嚣的秋风,好像变得比从前更喧嚣了。她提起裙子,先是去微莺的偏殿去,没有找到人,又在冷风中瑟瑟抖着来到萧千雪的屋,嘲讽的话挂在嘴边还没出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欢乐的声音。
“冷宫冷宫!”
“耶耶耶!”
“咯咯咯!”
……
她僵在门口,小小的脑瓜子上有大大的问号——
这是在过年吗?
萧千雪在房里一边蹦一边收拾东西:“这个香粉要带过去,唔,贤妃娘娘做的果脯也带去吧,还有还有,”蹦到门口,她看见宫贝奴,愣住了,心中却毫不意外:“你果然来了。”
宫贝奴瞪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萧千雪:“毕竟哪次落井下石你会缺席。”
宫贝奴怔怔道:“……好有道理,”片刻她小脸通红:“你侮辱我!”
萧千雪心情正好,不想和她吵,摊了摊手,扭头又欢快地去收拾东西。
宫贝奴提着裙子跟上来,见微莺抱住小行囊坐在床头,乖巧又无害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你们要去冷宫了哎。”
微莺点点头,仰起小脸,笑得像花一样:“是呀。”
宫贝奴心头一滞,很想摇着她的肩膀晃:“你们能不能重视起来啊?冷宫是什么地方,很可怕的!你们可以不要这么随便吗?”
微莺看她,许久,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哎?”
宫贝奴:“冷宫吃不饱穿不暖,还会经常受人欺负!你这幅小身板进去,不死也要掉半条命的!”
微莺点头:“嗷。”
宫贝奴焦急跺脚:“你重视一点,能不能怕一下下啊?”
微莺歪歪脑袋:“你这么在意,也想跟我们过去吗?”
宫贝奴:“你——”
萧千雪连忙插话:“名额有限,先到先来,别想插队啊。”
宫贝奴气得转头就走,一边走一边骂:“我看你们到了冷宫怎么哭!”
这么随便,她都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她虽不知道世界是本书,自己是什么反派,但却觉得这样不对劲,至少,她不该为萧千雪她们担心起来!怎么肥事,她们就不能努力一点吗?
走出玉露殿,宫贝奴捏捏袖角,气呼呼地想,等一个月后,她们一定会在冷宫受尽摧残,深切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人间疾苦,没有衣穿没有饭吃,进而变得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那时候她在打扮得光鲜亮丽从天而降,保管叫她们跪下来哭着喊婕妤救命。
宫贝奴这样想着,嘴角重新露出嚣张笑容,也跟着快乐起来,迎着喧嚣秋风,仰首挺胸离开,裙摆被风吹得扬起,骄傲得像那天寿宴上气汹汹的公鸡。
微莺和萧千雪趴在窗口目送她离开。
萧千雪:“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微莺:“我们总是能给别人带来快乐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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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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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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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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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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