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快点吧,你不困吗?”
静谧的夜里,再小的声音也听得格外清楚。魏语安掐着根烟尾巴吸了最后一口,长长的烟圈在空中缓慢散开,浓烈的烟草味充斥着柏桀的鼻尖。
“困了?”
那是魏语安沉寂了好久之后,终于在烟雾快散去时说出的第一句话。
“很困,可以快点吗?我想回家睡觉了。”
柏桀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倦意,如果不是今天杜若这些事,往日这个时候,他早早地就休息了。
“好。”
魏语安也没多问,一脚油门把车踩了出去。
永清城离杜若家不近,到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降下来了。柏桀刚想下车,便被魏语安拦住了。
“我送你上去,天黑。”
柏桀一愣,忙推辞了去,魏语安哪里肯,下了车便陪他向前走。
“我不怕黑。”柏桀道。
“我怕晚上有坏人偷小孩,把你偷跑了。”魏语安轻笑着揉揉脖子,开了这么久的车,他也有些疲惫,但还说笑着。
“哪里有坏人,会偷我这种不乖又会耍脾气的小孩。”
柏桀也跟着他说笑,走了一会儿也到了家门口,便挥挥手叫魏语安回去了。
亏得第二天是周日,这才叫他能睡个好觉,可也不知道是什么习惯,柏桀一到放假就莫名会起得很早。
睁开眼时也刚七点,打开平板一看,除了杜若昨晚发的消息,就再没别的消息发来了。
“唉………”
他缩在一旁叹气,殊不知城的另一边,也有一人叹着气。
水岸凉看着一旁熟睡的兰渊,深叹了口气。
他和柏桀一样,也会憧憬爱情,可他与柏桀不同,他深知自己如何不堪,他不配。
他如何不羡慕柏桀,那样单纯又干净的年纪,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杜若。
可现如今,他的一腔孤勇洋洋洒洒地消散在兰渊这颗冰冷而绝情的心上,前路如此浩荡,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求索。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呢喃出声,抓着衣服便起身要走。
起身的动静吵醒了兰渊,或许他早就醒了。
睁眼见他要走,也没拦着,起身点了根烟,指使了一句。
“把地上的卫生纸扫一下再走,那瓶空了,你去柜里拿瓶新的,空的扔掉。”
“好………”
水岸凉站在地上,扶着墙把衣服穿好,拿着扫把扫了一遍地。
拎着那袋垃圾出门的时候,他盯着那几团卫生纸看了很久,自嘲地笑了笑。
他不会生孩子,睡过了也不会留下什么能揽回兰渊的东西,那这几团卫生纸,算不算他们爱过的证据………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路过个大绿桶,顺手扔了垃圾。
天已经亮了,太阳光愈发地晃眼。
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忙掏出手机去看。
是的,他不死心,他不信兰渊会一句挽留都不说,难道他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吗?一切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点开锁屏。
是杜若。
看着兰渊那条一句消息都没发来的对话框,他笑得愈发嘲讽,愣了一会儿,这才点开杜若的消息框。
【杜若】:早上好,昨天谁送我回来的?
【水岸凉】:魏哥。
【杜若】:我怎么记得我好像看见了柏桀?
水岸凉不屑一笑,敲了几个字过去。
【水岸凉】:柏桀是谁?昨天只有我和魏哥在。
杜若拿着手机挠挠头,有些不解。
【杜若】:柏桀没来呀,那他也没给我发消息呀,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水岸凉】:鬼知道。
这边消息发过去,杜若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那头杜若的声音浸了酒,疲惫中透着沙哑。
“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水岸凉拿着手机在路边坐下,倚着路灯,揉了揉太阳穴,同样的疲惫。
“有点。”
“怎么了?”杜若有些好奇,他不知道水岸凉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但他猜想一定和兰渊有关。
“让狗上了。”
水岸凉没好气地呛了一句,可给杜若笑傻了,一口水喷在被子上,人都笑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提了裤子不认人?”
杜若默默问了句。
水岸凉冷笑一声,“裤子还没提,他就不认人了。”
“那我陪你喝酒去?”
杜若试探着发问,水岸凉长叹一口气,彻底把身子瘫在路灯杆子上,疲惫地开口。
“有时候也想过借酒消愁,可是酒量太好了,根本喝不醉。”
“昨天那一箱酒是你吹的?”
杜若的语气都变了,这还是人吗?一箱酒什么事都没有?”
“嗯。”
杜若刚要感慨这人的神操作,一愣神,猛地想起来自家老婆还没哄,匆匆挂了电话就去哄老婆了。
彼时柏桀正昏昏沉沉地侧躺着,被子散乱地搭在身上,脸埋进臂间,一头柔软的栗色碎发散落在白皙的手臂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愈发闪耀,阳光照在他身上,也照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手腕搭在平板上,平板亮了,也在手腕上震了两下,他醒了。
从早上起来看见杜若没发来消息,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难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这样多愁善感又娇气。
平板响的时候,他睁开眼便麻利地爬起身,抱起平板点开看。
是杜若。
【杜若】: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买了包子,在楼下哦。
柏桀的心跳一瞬间都加快了速度,匆匆回了句好,便拽着衣服就跑出了门。
杜若果然拎着一袋早餐等在楼下,柏桀打开单元门,便开始局促起来,忘了刚才自己是怎样匆忙地跑出电梯的了。
“快过来吧,饿不饿呀。”
杜若一把把柏桀捞了过来,凑近揉了一把那一头栗色乱发。
柏桀接过早餐,露出一排齐齐的白牙嘻嘻一笑,低头啃了几口包子。
“不挑食?以前记得你很挑食呢。”
杜若开口问道。
柏桀摇了摇头,咽了一口包子,鼓了鼓腮帮子,“你买的,我不挑。”
“傻瓜。”杜若闻言一笑,揉了揉他的头。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不知哪飘来的一片乌云盖住了日光,没一会儿功夫便下起了雨。柏桀忙把杜若拽进楼道里避雨,两人一边看着雨,一边吃着早餐,天渐寒,也挡不住心火。
可总有人不那么幸运。
那位流落街头的少年,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豆大雨滴,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兰哥………”
雨滴砸在脸上,砸的生疼。他握了握手机,又低头泄了力,仿佛脱了力一般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
那雨下得突然,街上一瞬间空无一人,猛烈的雨势袭来,砸在地上激起大片的尘雾,站在路边商店门口躲雨的人肆无忌惮地用讥讽的目光看着犹如行尸走肉般游荡在雨里的少年。
“妈妈,他怎么了呀?”
稚嫩的童声响起,惹得水岸凉转头看去。小姑娘看着三四岁,穿得粉嫩,那双眼被冲洗得清澈无比,就像十几年前也还在父母怀中撒着娇的他一样。
“囡囡别看,是个疯子。”
水岸凉扯着嘴角冲那女孩笑了笑,小女孩那双清澈的眼便被一双粗糙的大手挡住。那双手的主人是个扮相老土的中年妇女,和小女孩不同的是,她那双毒蛇般的三角眼,仿佛要将雨里那少年撕得粉碎。
水岸凉无奈地摇摇头,自嘲一笑,接着闷头向前走。
没走几步才猛地发现自己走错了方向,又调头往反方向走。
他不该回那个地方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出租屋。
房子虽然小点,可也算是个家不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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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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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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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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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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