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中都带了少年郎一贯的不服输,字字句句牵着柏桀的记忆,回到了那早已被尘封的童龀年岁。
“你不要哭了,根本就不疼,用不着上药,喏,明天它自己就会好!”
眉目清秀的男孩满身是伤,坐在土坡上,伸出全是泥土的手,想去帮那正抱着小狗哭的小朋友擦干眼泪,伸出了手却又停止,“我手脏,你自己擦擦好不好?”
滕故秋。
这是个被提起来就会让柏桀皱眉的名字。
在童年时的一众玩伴里,他一直是个捣蛋鬼和邻家哥哥的混合形象,一边打着坏心思欺负着别家弟弟,一边又对身体羸弱的柏桀无可奈何,出手保护。
那时候的柏桀本该是记不住有这么一号人物的,毕竟早已多年未见。
记住他大概是因为………
“喂,小孩!把狗给我们!”家住在后巷的几个孩子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对于七岁的柏桀来说,他们都太过高大了。
“糯糯是我的狗………不能给你们………”柏桀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可他不敢哭,也不能哭,如果哭了,他的小狗一定会被抢走。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你有什么证据说狗是你的?我数三个数,把狗给我,不然后果你知道的!”
几个捣蛋鬼根本没打算动手,像柏桀这样的小孩,只要吓唬吓唬,就会乖乖把他们要的东西交出来。
“不准你们欺负他!有什么冲我来!”大概就像小时候里所有童话书里都会写的,当公主遇到危险时,一定会有王子赶来救他。
不过可惜的是………王子自身难保了。
那时候的滕故秋九岁,的确比柏桀高出一大截来,可是面对几个十几岁的大孩子,还是显得太过矮小。
那是一段卧在郊区无人问津的土路,路边是几天前工人刚挖的一个个土坑,这里准备安路灯了。
几个大男孩抬着滕故秋的胳膊腿把人扔进了一米多深的坑里。
伴着一句句咒骂声,几人跳进坑里,将滕故秋按住便开始拳打脚踢。
柏桀那时有多懦弱胆小,大概他自己也不敢再提。
滕故秋一声声地喊着,“快走,你快走。”
直到嗓子都喊破了,柏桀依旧抱着狗蹲在坑前无动于衷,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狗身上,他既不敢跳下去帮忙,也怕跑回去叫家长会被逮住扔下去。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那几人听着家长喊吃饭的声音,这才罢休,跳出来回了家。
小柏桀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颤抖地爬上前往坑里看。
“躲开,别掉下来。”
坑里滕故秋咽着疼痛,哑着嗓子带出来了一句。
小柏桀听话往后退了退,那男孩才从坑里爬出来,躺在了土里。
“是不是很疼………”
小柏桀带着哭腔问了一句废话,那时候的柏桀,根本谈不上什么眉清目秀,整个就是一只哭肿了眼睛的小豆芽。
滕故秋深吸一口气,仿佛恢复了元气,从地上坐了起来,拿袖子擦了擦堆在土上的几块路缘石,“坐。”
“我家里有药………我去给你拿来擦擦吧………”小柏桀声音绵软,怯生生的就像女孩子。
滕故秋确实狼狈极了,浑身都是土混着血,就连脸上都淤青了几块。
“不要,你拿药出来,你爸爸打你怎么办,我这是打架打出来的,证明我是男子汉,你知道吗?我爸爸说了,只有真正的男人才会为心爱的女人打架受伤!”
小滕故秋眼里带着几分自豪,颇有气势地讲着。
“那它是你心爱的女人吗?”小柏桀歪了歪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糯糯。
滕故秋似乎被问住了,挠了挠头,最后很是认真地握拳回答道:“你们两个都是!”
“那我也会有心爱的女人,然后为她打架吗?”小柏桀的眼泪还挂在白皙的脸颊上,他红着眼睛用稚嫩的嗓音问。
“你不会!”滕故秋认真地想了想,“因为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不会有心爱的女人的!”
“那心爱的女人是什么?”
小柏桀歪头。
“这个问题还太深奥,像你这种小屁孩是不会懂的,一个男人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心爱的女人,没有例外!”
小滕故秋煞有其事,认真地拍了拍小柏桀的肩膀。
“那你为什么有我们两个心爱的女人?”
“………”
最后的最后,两人直等到太阳落山才回家。
滕母早就拎着棍子等在家门前,咒骂着,“小杂种!又死哪野去了!身上这么埋汰,早上刚换得干净衣服,一天都挺不了!”琇書網
说着便一棍子抡到滕故秋背上,滕故秋回头吐了吐舌头,冲柏桀做了个鬼脸。
柏桀则皱着眉担忧地看着他,另一边,自家奶奶也拥了出来,“哎哟我的大宝啊,去哪玩了啊,可给奶奶担心坏了,以后可别跟那家的野小子出去玩了,他可太野了,再把你教坏了。”
小柏桀抱着糯糯,抬起头糯糯地开口,“奶奶,小杂种是什么意思?”
“是不好的话,谁教你说的这话,咱可不学啊,我们大宝最听话了,奶奶饭都做好了就等宝儿回家了。”
柏桀低着头,不断地回想。
后来滕故秋一家便搬走了,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虽然过了很多年,他依旧为那时自己的懦弱而后悔,并且,他依旧懦弱………
柏桀眼里有愁绪,轻轻叹着气。
“想什么呢?”
关荇莱开口,不知他在想什么。
“嗯?”柏桀抬起头,虽然思绪被打断,但他反应却很快,“我在想去哪能给你弄到一些消肿的药。”
“哎呀真不用,这叫什么伤,你看你还放心上了,我受伤最严重的时候,杜若把我头都打出血了。”
关荇莱摆了摆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么严重?”柏桀瞳孔骤然大了一圈,皱着眉。
“哎呀,小事,小事。”关荇莱摆了摆手,眼眉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一定很疼吧?”
柏桀皱了皱眉,竟不知杜若会下这么狠的手。
“不疼,没事,都过多长时间了。”
关荇莱抱着臂,嘴角微微翘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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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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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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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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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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