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医生先前所说的,哪怕陆奶奶脑出血的范围很小,病情相对较轻,也依旧不可避免的造成了伤害,她的左半边身体出现偏瘫现象,具体程度还需要后续观察才能下定论。
但他最担心的不是这一点,而是陆奶奶的心态问题。
检查过程中她好几次都在听在谈话字眼里昂贵的后续治疗费用后欲言又止。
陆裕装作没看到,其实内心很焦虑。
这几年了,他一直在跟这老太太展开长时间的拉锯战,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一天到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每每念叨了不想拖累他,不去治病,给他整的焦头烂额。何况这回又出了这种大事,他就怕这老太太认死理,闹着不肯再治,这比怎么弄钱更让他头疼。
舌尖舔过牙槽,他看着不远处翘首以盼可可爱爱的妹妹,想到了什么。
“怎么样?”见他回来,等在病房门口的几人齐刷刷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陆裕斟酌着把主治医生的说了个大概,一旁的许晴清一笑,跟着又补充了一遍。
血肿压迫造成神经的损伤必然会导致患者的偏瘫,对死里逃生后的患者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据她观察陆奶奶的偏瘫现象并不严重,很大程度上能够通过复健恢复,只是难以避免会留下一些后遗症。
不过后面这句话她并没有说。
医生的解释要比陆裕寥寥几句可信度更高,谢蛮放下心来,就连福宝都偷偷松了口气,陆裕趁着这时候把妹妹拉了过来,低头耳语。
身后的医护人员将病床固定后鱼贯而出,许晴清最后又交代了几句,转头看着陆裕想再说什么,不过被那双平静的双眸一扫,小心思顿时歇了下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时候。
陆裕目送她离开,端起那碗冷掉的馄饨喝汤,眼睛看着病床挨挤在一块的三个人,幽深的眼瞳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福宝和谢蛮挨在陆奶奶右手边,小小声的解释她昏迷后发生的事,大部分其实都不能让她知道,只是想要安抚她福宝并没有出事而已。
而对于陆奶奶嘴里那个通风报信的女人,这件事怎么也圆不过去,谢蛮支支吾吾的,陆奶奶心里大概也清楚。
看了眼抱胸倚在门框上脸上含霜的孙子,心下一叹,手指动了动,“你过来。”
陆裕抿唇,崩直身体走过去。
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谢蛮一双眼睛来回扫,察觉后拉着福宝连人带板凳往后给陆裕挪出点空间。
等陆裕一凑近,早在检查时就憋了许久的陆奶奶忍不住了,很久没说话了虽然吐字都不利落,但骂人的气势一点没落下。
“出去就惹事,回来就知道浪费钱,跟你说多少回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要了就不要了,这人总有一天是要走的,偏你要费那么大的劲折腾!”
果然一开口就是心疼钱,陆裕扯扯唇,从老太太脸上扫了一圈,怕一开口又惹她生气,索性闭嘴不说话了。
一手带大的孩子陆奶奶对他这幅德行早就有所了解,犯起犟来就是这幅样子,比起福宝一犯错就开始认错求饶的识时务,这样子可太讨嫌了,所以小时候陆裕没少挨打。
老太太看的憋气,唯一还能活动的那只手四下寻摸了一番,惊觉这不是在家,柜子上又没鸡毛掸子后,尴尬的收回了手。
转而又道,“给我治病花了不少吧,身上还剩多少钱?”
这次的语气竟然缓和了下来。
陆裕垂着眼皮子根本不上当,软硬不吃,听语气还挺狂,“我有钱,您别操心。”
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一把年纪了好好养病,谁家老人像您这么操心。”
“……”
陆奶奶一噎,一开口就是老三样,“你还学会回嘴了?!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陆裕:“……”又来了又来了,总是这样,你不理她她说你不听她的,理了她又说你回嘴绕舌。
也不知道他爷爷当初怎么对付这招的。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陆裕还是放软了,打感情牌,“那天给您做手术,福宝在外面哭了一晚上,您说不治就不治了,我和妹妹怎么办?”
顺手把福宝推到了身前。
感觉到哥哥在后面戳她的苞苞头,福宝反应迅速,十分配合的眼圈说红就红,小鼻子一抽一抽的,露出一个萌萌的哭相。
也不说话,就控诉的看着她。
大有她再说一个字泪珠子就往下掉的趋势。
这一定是孙子教的,陆奶奶心下暗骂,瞪了陆裕一眼,无力的摆了摆手妥协,“行了行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总是掉金豆子。。”
转头又道,“晓东怎么也过来了。”
刚睁眼那会还没觉得不对劲,现在才反应过来,谢蛮告诉她现在是来B市看病,没道理江晓东也跟了过来。
“我担心您的病,也怕老大忙不过来,索性跟过来看看。”
江晓东笑笑,心下还琢磨要不要把和福宝的事情过个明路,不过刚有这个意图,陆裕就虎视眈眈的看了过来。
这可是四楼,要是从这被丢下去肯定玩完,江晓东后背发凉,准备好的说辞又咽了下去。
“那倒是麻烦你跟着跑这么一趟了。”
“不麻烦。”他心下讪讪,意有所指,“到时候您别嫌我烦就行。”
“那怎么会。”
说了这么一会话,陆奶奶的精力有些不济,尤其是知道自己偏瘫,本来就有些难以接受,“我这个样子,不麻烦你们就好了。”
这个话题隐约像是又要回到之前,哪怕医生说过能够通过复健恢复她其实也并不相信,内心深处始终怕自己拖累陆裕不愿意治疗。
偏偏陆裕在这件事上也刚的不行,见缝插针的回嘴,“就您觉得是拖累,我反正挺开心的。”
陆奶奶斜过来一眼样子嫌弃的不行。
谢蛮头疼扶额,每当陆裕对上家人脑子就跟捐出去了一样,赶紧把人扒拉到一边出来打岔,“奶奶,明天八月十五了,你想吃什么月饼,我给你做呀。”
“明天就中秋了?”陆奶奶一愣。
“您都睡了快十天了,可不是就到中秋了。”谢蛮拉着她的手,“桂花糕我没吃上,明天让您尝尝我做的月饼,我手艺可好了,您想吃什么馅的?”
“这哪有地方能做月饼?”
“有啊,阿裕在医院后面租了间房,这几天都收拾好了,今晚就可以去住。路特别近,照顾您也很方便。”
“租的房子?安全吗?”
谢蛮眨眨眼,“您是说谁的安全?”
“我们肯定出不了事,您孙子还不知道吗,有几个打架能打过他的?您担心别人还差不多。”
老太太也被这个说法逗笑出来,也确实,家里的顶梁柱走了以后,陆家能在恩泽村立足,陆裕的武力值占了一大部分的功劳。
谢蛮趁势在她耳边偷偷道,“其实阿裕胆子很小的。”wWW.ΧìǔΜЬ.CǒΜ
“您做手术的那天他都快哭了。要不是手术成功,他才不会有胆子跟我回家呢。”
顿了顿又道,“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他长多大,有多厉害,您永远是他的底气。”
不是长大了,就不需要被牵挂。
“因为家人是永远的退路。”
她附身抱抱陆奶奶,又指了指门口。
一大一小两个人牵手站在那里,大的还在别扭,小的看向她的眼睛里充斥着欢喜,像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她在,就有一直向前的勇气。
“要好好治疗啊。”耳边还有一个小丫头在轻轻和她说。
恍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脸上的沉郁慢慢褪去,拍了拍谢蛮的头。
“好。”
……
也就是在陆奶奶苏醒的这个上午,陆裕收到了上面的传信,平静的日子被打破。
原本留给他两个月的时间突然间缩水了一大半,甚至根本就没有给他准备时间,最迟过完这个中秋节他就必须走。
江晓东盯着这封信骂娘,黑着脸把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最后对着陆裕冷笑,“这些人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我说什么来着,你把自己卖出去早晚有一天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我要是不去,说不定连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你冷静点。”陆裕冷眼看着他上蹿下跳,慢悠悠开口,“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
“是你想的太天真了!”
“他们费了那么大力气,不会随便就让咱们去死。”
“别把我带上,他们要的人是你。”江晓东冷笑一声,嘲讽一句接着一句。
“黄鼠狼都上门了,鸡还想的挺开。”
陆裕眉头一挑,嗤笑出声,“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文化果然不行,连举个例子都这么土。”
紧接着又道。
“你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这次他们想要给那些人平反,小动作肯定会有,但大面上肯定会过得去。”
“这回咱们得玩把大的,你的心愿能完成了。”
这话里的意思江晓东听懂了,他稍微沉默了一瞬,“你拿什么玩?秦家这一辈能顶门立户的就只有秦松之一个人,他死了,谁知道秦家丧心病狂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你现在已经签了卖身契,人家指哪打哪,就算你有心要玩把大的,上面也不会同意。”
陆裕摇头,“所以我不能动手。”
“我是明棋,作用不大,这一次只能靠你。”他抚了抚衣袖,眼眸微冷,“没有人会额外注意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这很危险,但也是机会。”
“大浪淘沙,总有些东西会被留下,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他们只需要随着这波浪,做一点点手脚。
“只有这一次。”
“你怎么能肯定秦松之也会过去?”意识到陆裕是认真的以后,江晓东思索片刻突然道。
他能感觉到,这一次的行动有些独特,不再是像前几次干的是一些擦边活。
这几年他一直跟在陆裕身边,见到的听过的秘辛也不少,这十几年风雨飘摇,国内动荡隐约有冲破时局的现象,这些年被打压的猪狗不如的长者学究和各地被夺权走资逐渐有复辟的风声传出来。
这对秦家来说无疑是个晴天霹雳,当年在关键时刻选择反水举报的秦家在这个关头会更加的小心,而现在所执行的任务无异于将他们避风的大树掀翻,这个时候,秦家怎么会掺和进来。
“这一点,就得靠许医生了。”陆裕偏头。
沉浸于阴谋论的江晓东悚然一惊,顺着陆裕的方向看过去,许晴清斜倚在栏杆上看着他,微微一笑,叹道。
“快十年了,这场内乱早该结束了,谁也阻拦不了,秦家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秦老爷子是个识时务的人,当年那么紧张的情况下他还能枭雄断臂保存自己,到今天这样的局势他不会看不明白。”
“秦松之一定会去的,我不会让你们有后顾之忧。”
陆裕颔首。
许晴清接着道,“我只能等你们两个月时间,如果你们失败,秦松之活着回来,合作作废,我的牵制失效,你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冲破黑暗之前他们如果不能解决秦家,到那时,秦家依旧会像五年前一样,踩死他们就像踩死一只蚂蚁。
陆裕眼神一寒。
尖刀悄然从袖中滑落在掌心滴溜的转了两圈后带着冷光被抛上了空中继续在指尖旋转,那刀刃极薄,阳光从南窗打过来,在雪白色的墙面印出一道修长的人影,如果只看影子的话会觉得灵活于指尖跳舞的利器甚至带了一丝优雅,可实则不然。
半边脸隐匿在阴影中的男人低垂着头,半身倚墙长腿斜放,尖刀停下旋转后被他提在手里垂落在身侧,偶尔从阳光下晃过反射出一丝寒光。
他偏过头,依旧是那副闲适的姿态,可整张脸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撩起的眼皮里点漆般的双眸中带着令人心悸的疯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云端筑美人[穿书]更新,第 111 章 起风了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