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低估了江晓东的厚脸皮,这丫一听完跟磕药了一样,不仅脸色没变,反而兴奋异常,“行啊,迁户口有什么难的,这种好事居然轮到我头上了!”他拍着陆裕的肩,豪气干云,“别客气!以后你妹妹就是我媳妇,你奶奶就是我奶奶……”
“……”
陆裕面无表情将搭上肩的爪子甩开,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失算了,听江晓东这语气,陆裕感觉自己倒赔了一户口本的人。
到这份上江晓东是挡不住了,陆裕愁的叹了口气,索性让这匹野马自由奔腾。
至少据他观察,福宝根本什么都不懂,那双澄澈的眼睛里,不掺杂一丝男女之情。
漆黑沉静的夜里,只有老式的座钟滴答滴答的在走动,在午夜的12点整,分秒重合,座钟震动,铛的清脆有力的声音突兀的在医院一楼想响起,一声接一声整整响了12次。
陆裕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正襟危坐,旁边的江晓东也从眯眼的浅睡中醒了醒神,摊在椅子上的两条腿放了下来,坐姿端正。
声响过后,整栋楼再次陷入了沉静。
江晓东打着呵欠,面上的困意未消,随便找了个话题,“老大,上面给了你多少时间?”
“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琢磨那周扒皮对你有求必应,前前后后安排的这么到位,肯定给你挖了个大坑呢,就看什么时候让你跳下去了。”
陆裕懒散的掀动眼皮子,锋利如刃的眉骨细微的动了动,莫名的露出一丝锋芒,“还有两个月,不着急。”
“我是怕你舍不得走。”江晓东似笑非笑的吐出来这句话,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根烟,咬在唇边目光有些游离。
接下来一连三天都是这个模式,白天谢蛮和福宝来守着,江晓东他们睡到下午起来打扫小院,买齐各种生活用具。到晚上再换班,除了两个女孩子能完整的睡一觉,陆裕和江晓东每天的睡眠都不足,累的体重齐刷刷的掉。
大概真的是祈祷起了作用,陆奶奶的情况虽然有小意外出现,但整体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颅腔的各项指标正常,主治医生将她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这期间,她只是模糊的睁开了一次眼睛,意识还并没有完全清醒。
转房的那天,四个人站成一排整整齐齐的听主治医生关于陆奶奶后续调理康复的交代。
医生拿着片子指给几人看,“手术成功,病人这几天会慢慢清醒过来,不过,每一次的清醒时间可能不会太长。她的血压值虽然稳定下来,但一直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数值,也就是说,并没有完全脱离风险,鉴于她出事以前受到过强烈的刺激,所以这方面你们要特别留意,造成刺激的原因要尽快排除,以免引发二次创伤。”
“还有。”医生看向陆裕,拿出了那纸手术同意书,“陆先生,手术前我曾告诉过你,我们尽力降低手术过程中的一切风险,最好的情况是病人手术完全成功,身体各项机能恢复正常……”
谢蛮心口一跳,扫了眼两兄妹。
“但是,我们也做了最坏的打算……”他拿出另外一张检测报告,“虽然目前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但由于颅内出血量偏大,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皮质和脑神经的损伤,加上……”
一大串的专业医学术语从他口里吐出,最后归结为四个字,“我们推测,病人有八成的可能性出现左侧肢体偏瘫的现象……”
“据我了解,由脑出血引发的偏瘫程度也是不一样的吧?”谢蛮脱口而出。
医生有些惊讶,点头道,“是的,具体程度还要等患者清醒以后才能判定,不过……”
他后面这句话完全是对谢蛮说的,“我们大致推测过,即使出现偏瘫,情况也不会很严重,只要在术后做好康复,出院后并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谢蛮算了算,“也就是说,我们还需要在这里住上半年左右。”
这一回,不只是医生的目光带着惊讶,就连陆裕他们也看了过来。
谢蛮:“……”特么这医生在套我的话!
“谢小姐说的不错。”上了年纪的医生推了推眼镜,语带笑意得肯定了她的话。
谢蛮内心疯狂画圈诅咒,表面一脸镇定的看了回去,“我也是以前听我爸随口说了两句才知道的……”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陆裕,抓紧了他的袖子。
医生点了点头,没在这种事上继续纠缠下去,继续给他们说其他方面的问题。
走出那间办公室,陆奶奶转房的手续已经完成,独立病房里窗户半开,门口有个眼熟的人,许晴清带了一束花在等他们,一见面笑到,“陆老太太的病情已经稳定,祝贺你们。”
她虽然不是这次手术的参与人员,但后期陆奶奶的监测却一直是她,包括后续的康复也都是由她负责,因此能这么快得到消息陆裕并不奇怪,也点头道了谢。
她把花塞进有些警惕的谢蛮怀里,挥了挥手,“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有需要的话再叫我。”
时隔了四天,终于见到还带着氧气面罩的老人,虽然意识还没有清醒,但至少已经脱离危险了。
谢蛮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看了看身边也都是一连串的笑脸,福宝小心蹲下趴伏在床前,鼻头懂了懂,蓝色的被单上除了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还有一股陪伴她长大,独有的安心的味道。
谢蛮将花束解开,对许晴清的提防放松了一点点,一大束月季花型漂亮完整,花蕊中间还带着一点水珠,每朵排列还带了点考究,团团簇在一起,用漂亮的花纸裹的整整齐齐,在这个审美和物资都有点匮乏的年代,这一看就是自己动手做的,带着小资的痕迹。
倒是很和谢蛮的心意。
而且病房里还留下了一只花瓶。
病房的朝向很不错,初升的阳光还带着橘红,微风从窗外吹拂花束带着一点淡淡的花香,是一个很美好的清晨,谢蛮将花束拆开,喜滋滋的倚在窗口插花。
江晓东则蹲在病床的另一端,目光越过隆起的被子只能看见福宝挺翘的樱红色的唇尖和玉色侧脸上的细小绒毛。他摸了摸手心里棉质的淡蓝色的被子,轻轻碰了碰陆奶奶的手心,抿着唇笑。
蓝色的被子和白布不同,手心的温度也不一样。
陆裕站桩似的再床位身躯挺拔笔直,灼灼的目光里弥散不开的喜悦,像出海的□□一样,乘风破浪后铅华洗尽,锋锐隐藏在枪杆的每一处,整体却深幽沉重。
他站在那里,忽然有了说话的勇气,看向床边,“蛮蛮,带我去你家吧。”
谢蛮回头,一瞬间的表情有些奇怪,愣愣道,“怎么突然想去我家了……”
“来的那天就想跟你去看看了,这几天也走不开……我知道你想家,奶奶病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回去我都陪你。”
谢蛮眨眨眼,目光飘忽着胡乱应了下来。
陆裕走到窗边,捡了一支月季在她黑鸦鸦的发顶比划,“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没说。”
“什么?”
“你藏私房钱了?”她有些心不在焉,红润的唇撇了撇,对着他的那张线条优美的侧脸带着一丝故意的漫不经心。
她要撒泼闹腾的时候就是这样,坏脾气说来就来,自己也觉得有点心虚,给人的感觉就很别扭。
陆裕按着她的小脑袋把她转过来,“之前还闹着要回去,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哪有,我很开心。”她鼓着双颊。
一边拿着剪刀掩饰,“我来教你怎么把插花变成一门艺术吧……先这样……再这样……”
她拿着一支早就修剪好的月季心不在焉,几剪刀下去,等这位新手老师回过神,臂长的花枝短的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花苞,光秃秃的,任谁都看不出有什么艺术美。
陆裕轻咳了一声掩饰笑意,在小丫头丧着脸瞪过来的时候迅速口不对心,“真好看。”
谢蛮没找到茬,由内心的恐慌演变出来的憋气又返回最初的害怕。
头上传来异样的触动,一抬头,那朵半开的月季在陆裕手中正用一种别扭的方式想插进她的发间。
可惜笨手笨脚发丝都薅出了碎发,花还是插的歪歪扭扭,谢蛮嫌弃的皱着脸,想把他扒拉开又忍住了,等陆裕的弄好的手一放下,就抻长了脖子往窗户上照。
蠢萌蠢萌的。
陆裕有意无意的挡在玻璃窗前,装似漫不经心的道,“我见到你妈妈了。”
“嗯,那就好……嗯?”她的动作突然顿住,睁大眼,“你说什么?”
陆裕淡定对视,继续道,“她过的很不好。”
“她应该很想你。”
“我也很想她。”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想起,等谢蛮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谢蛮刚刚已经脱口而出,惊诧之余,内心有些惶惶。
“她已经离开张家了……”陆裕把那份报告拿过递给她,看向窗外的漆黑色的双眸里带上了一缕沉思。
两页薄薄的纸看完只需要短暂的时间,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谢蛮捏着那页纸的手却越来越用力,那些文字让她既难过又后悔,很快就不由自主的愤怒起来,这种愤怒迅速蔓延着在体内叫嚣,难以控制的要冲破出来让谢蛮甚至开始恐惧,恐惧那些不属于她的情绪。xǐυmь.℃òm
于是她突然丢下了报告大声道,声音尖锐,“我要回家!”
紧接着,那嗓音有变回来熟悉的清澈,带着些愤怒,“我们下午就回去!”
这种大声不像是跟陆裕说话,更像是在和人许下郑重的承诺。陆裕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谢蛮已经一头进了他怀里,两只手紧紧的圈在他腰间,声音闷闷的。
“我们下午就回去吧……”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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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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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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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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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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