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事?”
程晨:“……”大哥我是来看望病人的,再不济也要看看谢知青再走,你现在防贼一样的盯着我干什么???
他艰难的挤出来一句,“那个……谢知青她……”
“她在睡觉。”
这冷淡的语气,程晨咂摸的品了品,又小心觑了一眼他裕哥没什么表情的脸。他好歹也算跟陆裕混了一段时间,察颜观色后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我走?”
陆裕点头,“路上小心。”
程晨:“……”笑容凝滞在脸上。
谢蛮是见不到了,程晨叹口气,又拿了身上的另一个包裹递过去,无奈道,“这些是平烨寄给谢知青的东西,我想她一时半会回不去村里,这里面有些吃的东西放太久怕烂了,就也带着来了……等谢知青睡醒了,裕哥你帮我转交给她。”
就算事满腔热情被打击到了冰点,他脸上虽然有些失落,但眼底并没有什么怨愤,只是拿包裹的手有些发颤。
陆裕手指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看着他背影的程晨却突然出声,“裕哥……你是不是在恨我们……”
问完这句话,他脸上一直强迫挤出来的笑脸垮下去,神色惶惶,眼神闪躲。
陆裕的脚步顿住,原本藏在眼底深处的情绪霎那间又翻滚起来。
恨?他怎么可能不恨!医生说陆奶奶要是再迟一点送来医院,大罗神仙来都没用了。如果不是现在腾不开手,作为帮凶的邱老三早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连同沾亲的程家他也不会放过,到现在他能让程晨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相安无事的离开,已经是压着天大的杀意了。
他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程晨,目光没有一点温度,漆黑的瞳孔里什么也看不清。
程晨缩了缩脖子。
他来医院的理由并不纯粹。昨日晚间下工回来陆家的事情早就传开了,大队长知道他们开着拖拉机去了医院,当时脸色就变了,嘴里喊着要坏事。
前天邱老三才和提过一嘴拖拉机出了点问题,当时他就想过去找人来修修,不过最近事多,一打岔他就没顾上。
不想今天就出了这档子事。
程建设急啊,这要万一拖拉机在半道出了事,这不是要人命吗?正要追上去,不想在这时候,邱老三回来了。
只身一人开着拖拉机回来的。
程建设眼皮子一跳,一番追问下来邱老三支支吾吾的,只说拖拉机上到半道就坏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原因,突然又能动了。
一番说辞漏洞百出,当时围着的人多,程建设虽然心急却不敢再问,邱老三毕竟和他沾着叔侄这层的关系,怕真出了什么事兜不住,于是遣散了来看热闹的把人带到家里才逼问出来。
五天前,邱老三照常拉着一群人去县里买东西,大早上的他正在河边抽烟,一个男人找了上来,开门见山的表示要和他做笔生意,事成之后给他三百块钱。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金子的事。
他本不想答应,不过男人出手阔绰,没等他拒绝,就拿出了一张工业票和一百块钱,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再加两百。
也就是在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就猫在草里偷听的顺义媳妇窜了出来,那么一笔钱放在眼前,这个受够了穷日子的女人想也没想,拉着男人一叠声的表示,这事如果他不答应,自己可以接下这活,替人办事。
眼看到手的鸭子最后要进到别人嘴里,邱老三也急了,一股气冲上脑门,反而当场就答应了下来。
后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出发之前他就对发动机做了手脚,应那个男人的要求,拖拉机坏在了半道上,并拖住他们去医院的时间。
唯一与说好的内容有出入的,就是拖时间这一点,谢蛮太果决,在村子里又是个刺头的性子,他并不敢多拦。再加上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再蠢也能明白,自己在做的是要人命的勾当。
前后一说完,程建设的脸都绿了,人命关天啊,怎么也没想到堂叔居然为了三百块钱干出这种吃牢饭的事。碍于到底是长辈不好动手,最后气急了一叠声狠骂了几句抱头蹲在地上不说话了。
虽然痛恨的不行,但再怎么这事也不能传出去,这个时候宗亲之间讲究打断骨头连着筋,哪怕有什么丑事一家人躲在屋子里吵翻天一到外面却还得一致对外。恩泽村程姓是大姓,生产队和公社里重要的岗位虽然都由程姓把持,但并不是没有人觊觎……
这事不能传出去,一但让恩泽村的人知道邱老三谋财害命,其他大姓必然会趁机闹事,到时候折进去一个邱老三是小,要是连带上其他的程姓……这事程建设不想看到的。
权衡了厉害关系,程建设又想起来邱老三说起的顺子媳妇,接着问道,“顺子媳妇是怎么回事,她也掺和进来了?”
邱老三迟疑了一会,点点头,“那个男人跟她说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也跟陆家那老太太有关……”
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程建设掐死这俩山炮胳膊肘往外拐的心思都有了,饭都没吃奔出了门……
这些事程晨其实并不知道,但下工那会村里盆在溪边洗脚说起了这事,他听了一耳朵当时就上了心,直到晚间一家人正在吃饭,程建设匆匆赶来他家和爷爷关着门在屋子里嘀咕了许久,程晨才意识到事情还有牵扯。
土屋的隔音效果不好,两人的声音压的,程晨还是能模糊听见些,也就在这天晚上,爷爷让他提前去学校报道,顺路让他去医院看看陆家人的情况,甚至还给钱让他买些营养品过去。
这太诡异了,程晨心中的那个猜测几乎要脱口而出。
他忍住了,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凌晨三点钟往县里赶。
但一站在陆裕跟前他就发现,家人想隐藏的某些事情似乎早已经被洞穿。
他没有勇气继续再留在这里,甚至都没敢再和陆裕对视一眼,仓皇逃离。
陆裕嗤笑的撕开那封信暗道老头子年纪大了,居然开始有些慈悲心了,果然,雪白的纸上一个字迹也没有。
火车站。
一个老头身手矫健地翻过月台,人群中搜索一番后看着艰难从窗口挤上火车的程晨笑了笑,熟练的摸出了腰间的烟斗点燃,烟雾缭绕间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响。
这小子现在活蹦乱跳的,那老太太和福宝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他可以回村了。
当然,他也没想让程晨去送死,有那封信在,哪怕是暴怒下的陆裕也会留下他一条命。
恩泽村的事结束了,但没完。
9点钟,两辆黑色的车停在医院楼下,陆裕抱起还在睡觉的谢蛮上车,特别处理过的宽敞的后车厢,陆奶奶躺在特别处理过的担架上,神情一如往常熟睡了一般。
另一辆车的旁边,江晓东怀抱着福宝,遥遥对视。
两个人身上还带着这一路上战斗过的痕迹,江晓东是个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调节情绪让自己融入周身环境的人,只要他想,他可以和任何人打成一片。
正因为如此,陆裕才更加小心。
晓北死后,他救下了寻仇失败险些丧命的江晓东,从那以后,身边多了可以托付后背的兄弟。
于他而言,接受来自军方的好意相当于在一张卖身契上签字画押,跟着他看起来似乎是一条康庄大道,实际上不过是烈火烹油。
随时有炸炉的危险。
江晓东是个聪明人,他藏匿起的东西比他表面上看起来要多太多。
他有太多的办法在陆裕选择放弃以后回身杀秦松之一个回马枪。
最后却在任务完成以后跟着他弹雨刀枪的连夜赶回来。
陆裕下车走到他身边,想接过福宝,手放在福宝的肩背腿窝上时,江晓东脚下一退。琇書網
双手空荡荡的,陆裕的眉眼敛下,双眼平静,那股迫人的气势却扑了过来。
这是真生气了,江晓东唇角一弯,护着熟睡的福宝侧了侧身。
这细微的动作让陆裕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舌尖转了个弯,“晓东,现在还走来得及。”
“走哪去啊,我媳妇儿在这呢。”他下巴往下一点,摇了摇头。
早就失去耐心的陆裕一眯眼,一把尖刀从袖中滑下,在陆裕的指尖跳舞,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又来这招。”江晓东叹口气,知道今天不说清楚过不去了,老实交代,“老大,我是认真的。”
话到这里,他脸上的漫不经心褪去,转而神色变的有些拘谨,一只手下意识的想摸鼻尖,却因为臂弯里的人抬起一半的手转而放下。
“我跟着你不是想还你的救命之恩,也不是为了报答你当初指给我的一条出路之情。”
“我认识福宝比你知道的还要早。”
“可是她一直都长不大,所以我从来没往这方面想。”
“当初骗她给我当媳妇那确实是句玩笑话,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当真。”
“可我今天看见你在哄谢蛮……”他想起了什么,低头的目光愈发温柔,“像很多次我哄福宝时的样子……心甘情愿,割地赔款。”
“我自己都没发现我喜欢她。”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去的原因。”
“因为她不只是你妹妹了。”
“那句话,我当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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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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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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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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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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