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做梦都梦到在割稻子的谢蛮猛然自梦中惊醒,睁眼,蓝色的帐顶引入眼帘,她松了口气,微微一动便浑身黏腻,满头大汗,这几天天气格外炎热,知青宿舍的屋子才新建不久,比不了村里那些老屋,晚上也就额外难熬。
热醒来的谢蛮索性不再睡了,夏日四点左右,天边便露出了微光,趁着时间还早,谢蛮轻手轻脚爬了起来,暖瓶里还有些热水,就着这点热水,她又去厨房兑了点凉水,准备洗澡,才把水桶艰难的拎出来,宿舍房门轻轻被推开,许平烨也起来了,见她有些吃力,忙奔了过来帮她提。
她也是一脑门的汗,估摸也是被热的睡不着了,两人小声说了几句,许平烨便去准备早饭。ωωω.χΙυΜЬ.Cǒm
五点就要准备去上工,时间还富余,这里洗澡总是给谢蛮一种不安全的感觉,因此她从来也不敢磨蹭,每回洗澡都迅速的很,等洗完穿好衣服,也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分。
厨房里的粥已经半沸了,大夏天还守在灶火边许平烨的头发几乎全部汗湿,丝丝缕缕的贴在颊边。
谢蛮赶紧让她去冲个凉,案上的玉米面已经醒好了,只等捏成饼子贴在锅沿,再蒸上二十几分钟就可以开饭,许平烨见过她前几天做脆皮花生的麻利劲,也不多说,交代她注意点火,便去洗漱了。
这活对于谢蛮来说真的不难,现代的时候,她是个自由职业,每月的稿费够自己化用绰绰有余,为了打发时间没少在网上搜些做甜品的教程,也算是小有成就,她其实是会做饭的,只是手艺并不好,也没有用过农村的土灶,不会烧火,用起这些老式的工具才会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
这天气磨人,只是稍微动了动又是一身汗,就算是在清晨,也不见有一丝风,谢蛮守在厨房正闷的难受,整个大院里陆陆续续起床的响动传来,动静最大的要数陈靖红,她正慌里慌张的拉着许平烨,噼里啪啦的语速很急,“怎么办怎么办,谢蛮不见了啊,我刚想叫她起床,掀开蚊帐发现她…….”
“发现我怎么了?”谢蛮懒洋洋的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
“啊?你怎么在这?”陈靖红一愣。
谢蛮头缩回去,懒得理她。
早饭是没必要抢菜,照例晚玉米粥,一个玉米饼子,一大盆咸菜,谢蛮难得早起能慢悠悠的吃个早饭,倒有了几分惬意,也有了精神想旁的事。
她想回去看看原主的母亲,能因为另一种方式活下来,不管怎样,她都有些亏欠,出去看看谢母是重中之重,但是,这句身体劣迹斑斑,前科严重,要想从大队长手里那道介绍信基本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现在是全村都在双抢,要想回去根本就不可能。
而且她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就算勉强得到了介绍信,其实也走不了多远。
想着,谢蛮抬眼看了看祁峰,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开口,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提醒她,祁峰是女主的一号粉头,要是她再接近祁峰,顾明颖怕又是要利用他来兴风作浪。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谢蛮托着下巴,有些惆怅,要有钱,要有一个正当的身份,当前来钱最快的方法就是黑市交易了,一般来说,黑市的粮食要比供销社的价格高出六成左右,因为黑市便利,不用钱票齐全,二选一就行,另外,有很多在供销社买不到的东西黑市都有。
手指不自觉的点了点下巴,想到了什么。
天光渐亮,一群人换了干活的脏衣服就准备往集合点走,谢蛮的脏衣服是借的陈靖红的,她的衣服都是成套的小洋装,都是鲜亮不耐脏,穿出去下一回地,第二天就得报废,宿舍里的两个人看她衣服扔来扔去的都替她心疼。
集合点已经来了不少人,五点钟,开工锣准时敲响,却少了平常拿着喇叭大吼的大队长。
谢蛮四下看了看,不仅大队长没在,陆裕也失踪了。
支书顶了大队长的位置,照例说了几句发展生产建设的虚词,就示意记分员给大伙开仓库领工具,谢蛮在人群来回找,仍旧没看见陆裕,无奈开始找顾明颖。
顾明颖就站在她身边不远,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今天的分工与昨天的不太一样,队上对昨天他们几个的低效率工作做了调整,让谢蛮去割稻子,陈靖红将脱粒后的稻草挑去喂鱼,谢蛮还好点,陈靖红就懵了,她今天照例裹着像个粽子,从头到脚只露出一双眼睛,此刻,那双眼睛瞪的老大,充满了意外,显得尤其突出,谢蛮跟着分组都走远了,还听见她不依不饶的在跟支书讲道理。
“支书,让我去脱粒吧,我保证会比昨天干的更好。”
程支书上下扫了她一眼,“你是谁?”
“……”
谢蛮喷笑,别的大婶包住头发脖子是怕会扬起来弄得满头满脸的,身上痒不说,到时候还要废热水洗头,陈靖红就厉害了,她今天做了充分的准备,昨天谢蛮几个人都睡了,她挑灯夜战用碎布头缝了几个口罩,等今天上工前一戴上,好家伙,也就比木乃伊多了双眼睛。
谢蛮跟她走一起都觉得羞耻,别说支书认不出来,就算陈靖红亲妈站在这里,估计也认不出来这蒙面人是她闺女。
快要下田的时候,谢蛮才认出来她现在这队的队长就是前天在拖拉机上给她让座位的那个向日葵少年,此刻,这个男孩子笑着挤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双长筒胶鞋,面上仍旧带着灿烂的笑容,“谢知青,你穿这个吧。”
谢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少年摆摆手,“没关系的上次你已经谢过我了,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谢蛮没有接。
“筒子鞋,穿上会有点热,但是我听说你们知青怕水田里的蚂蟥,特意给你带的。”
谢蛮一懵。
眼前的少年见她犹豫,将鞋子放在她脚边,又和她解释,“你放心吧,这个还是新的,还没有人穿过。”
没等她说话,一大群人就呼啦着下了田,有几个人还回头看了两人几眼,谢蛮赶紧道,“这个算我买的,我今天没有带钱,晚上回去了我再给你。”
“不用……”
“那我就不方便借用了。”谢蛮认真道。
这双鞋子看着和她的脚差不多大,想也知道是女性的,很有可能是家里女性长辈,随随便便借给她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经过家里人的同意,要是到时候闹起来,她也好有个说法。
但其实陈靖红绘声绘色的和她说过这吸血蚂蟥的事,告诉她这种软体生物要用火烫才肯从腿上下来,否则便要一直吸血吸到饱,听得时候就已经很害怕了,要是她光着腿下去她是打死也不干的,打定主意就算这少年不答应,她就把裤脚扎牢了穿着鞋子下去。
这少年见她语气干脆,也利落的应了,随手卷起裤腿便下了水。
转头又冲她笑,“对了,还没告诉你,我叫程晨。”
没等她说话,又顾自扭头走了。
橘红色的太阳升起,但此刻却没人有心情去欣赏,谢蛮站在田埂上,心生恐惧,一丘一丘的水田相接,虽高低不一,放眼望去,连绵不断的金黄色稻穗似乎要接到天际,眼前的人都弯着腰,手里的镰刀在急速挥舞,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水田里往前走,这里的每一件农活她都从来没有接触过,站在一株水稻顿时犯了难,这个队里只有她一个知青,唯一认识的向日葵又是个男的,拉拉扯扯的不好看,四处望了望,谢蛮朝前走去。
“请问,这个要怎么割?”
年轻的妇人回头,眼神带着轻蔑上下打量她,轻哼一声后扭头继续干活。
谢蛮:“……”
她不认识别人,别人可认识她,谢蛮前几天还当众呲了她妈一顿,对,就是那群碎嘴骂陆裕的人之一,这女人当时就在人群了,看着这少女明眸皓齿,一个脏字都不带的把她妈损了个脸色清白,现在见了她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莫名其妙吃了个闭门羹,谢蛮见状也不想热脸再去贴冷屁股,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要是光靠工分活着,迟早会饿死,既然都不靠工分了,干这活纯属受罪,她还不如做个囫囵样。
瞅了瞅别人的姿势,依葫芦画瓢割一株,谢蛮也不寻思什么速度质量的,依旧是慢吞吞的,龟速向前推进。
她不急,有人比她更急,顾明颖心态都快绷不住了,领工具那会,她就偷偷调换了谢蛮手里的镰刀,现在谢蛮手里的,刀头在木柄的一部分已经松动,在快速割稻子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容易割伤手,这把镰刀锃亮,是顾明颖精心打磨过的杰作,加上谢蛮的动作并不熟练,割伤自己的可能性会更大,而且,这样割伤自己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要知道,就算是割稻子的老手,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她一个新手割伤自己再正常不过了。
但万万没想到,谢蛮在磨洋工。
人家镰刀所过之处,稻子齐根倒下,速度歘歘歘的,割稻子的声音不绝于耳,谢蛮就不一样了,她一株株的锯,别人割了一大垄,她在原地,别人都割了个来回,她只前进了一小步,看着在插秧的顾明颖心头直泛火。
就这速度,什么时候镰刀才会松动?这么慢的动作,有可能割伤自己的手?
她费尽口舌让妇女主任把谢蛮弄过来割稻子不是为了让她来做个混子的!
紧抿了抿唇,顾明颖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柔声对不远处的人道,“婶子我上去喝口水,用给你带吗?”
李婶抬头,“丫头,你给婶子带过来吧,婶子就不过去了。”
顾明颖笑着应一声,眼神阴翳的朝田埂走。
两田相邻共着一个田埂,顾明颖带着一脚的泥上去,面无表情的用鞋底用力的拍紧紧吸附在小腿上的蚂蟥,白皙的小腿被连着狠拍了几下变得通红,黝黑的蚂蟥吸饱后表皮泛着红,软软的滚在地上,她穿上鞋子,用力的在那软趴趴恶心的东西身上狠碾了几下,溅了一脚底的血。
再看谢蛮脚上那双黑色的筒子鞋,顾明颖更加气闷,想也不想的大喊了一声,“妹妹,割稻子可别伤到自己了,小心一点。”
谢蛮当做没听见,我行我素。
其他人或多或少的看见谢蛮的速度和姿势,虽然不满,但也懒得说,大队长向来按活计的完成度计工分,谢蛮就算不干也影响不到其他人,其次,拜顾明颖所赐,谢蛮什么脾气大家都有所耳闻,既然没有利益的冲突,谁愿意多管闲事去说她,活都干不完,难道要在水田里吵一架?
所以等顾明颖喊完这嗓子,这群人连个回头的都没有,她一个人寂寞的站在田埂,脸色比锅底还黑。
同在一个水田插秧的许平烨抬头看了看,眼底划过一丝嘲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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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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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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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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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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