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再次重新聚在一起,却是商讨抵御外敌之事。不知不觉,竟然距离上回已过去了上千年。
第十殿冥王坐在最末位,连椅子都挨了一截,首位坐着的一殿冥王,脸上少了仁爱,多了不耐与烦躁。
“近日,外三族异军突起,大有进犯我幽冥之势。各殿要严加防守,日夜御敌,不让这些邪祟有可乘之机。若是火因哪座大殿而起,这桩祸事便归到那座大殿去。其他九殿可有异议?”
“这……这罪可大了去,岂不是灭顶之灾?”三殿提出异议。
二殿打断:“嗳,你我大殿里三重外三重地布下结界,还须怕什么?要揽罪也轮不到我们,这不是――还有第十殿?黑白无常已归入酆都城,再也不是冥王殿的人,第十殿现在里外还剩什么人?”
四殿幸灾乐祸地说:“还剩一个宝贝儿子。”
二殿讥笑:“哦?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公子扶冥?十殿弟弟,扶到如今可曾扶起来了?”
十殿冥王头低低地,一刻也抬不起头来。明明是商议外敌入侵之事,此刻却像是讨伐第十殿一般,不住地数落着第十殿的笑柄。
十殿冥王握紧了拳头,情绪激动地抬头与他们辩解:“扶冥他,不是什么东西!请哥哥们注意言辞!”
“嗬嗬,你倒是挺护犊子的。”二殿不以为然地掏掏耳朵,朝着小手指尖一吹,“可是,扶冥有如此模样,说到底还是与你这么窝囊废物的父王分不开。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堕。无论哪条,都与十殿弟弟分不开干系。”
这话像是一根刺,深深刺入十殿冥王的眼里,痛得快要滴血。
是啊。
二殿下说得一点儿也不错。是他,当年太过懦弱――
想当年,酆都驱走了罗刹一族,在幽冥称帝,十殿冥王来晚一步,被迫臣服于酆都麾下。对此事,一殿下耿耿于怀,始终意难平。
在冥王老殿之下,十殿冥王齐聚一堂,商议起篡位之事。
他们想要篡了酆都的帝位,让十座大殿冥王共同称帝,一起掌管幽冥。唯有第十殿冥王迟迟不肯有答复,一殿冥王动怒,对第十殿冥王大发雷霆。
第十殿冥王素来谨慎,在驱赶罗刹一族时丝毫看不出来胆怯,却在密谋这件事上将胆怯懦弱表现得淋漓尽致。一殿冥王起初还对其抱有希望,并不想就这么放弃这个情同手足的弟弟。
追马是大帝身边的追随者,也与第十殿冥王交情不浅。那一日上完早朝以后,第十殿冥王发现追马失去了踪迹。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所有人都闭口不提“追马”。第十殿冥王只觉得事有蹊跷,便寻到第一殿冥王身边的宠信,跟了一路一直来到冥王旧殿的殿后,在密室里看到了九位哥哥将追马折磨致死的惨案。
事后,第一大殿在大帝面前宣称,追马殿下喝酒误事失足溺死在阴池里。奇怪的事,大帝对此事并未表示任何异议,只是劝诫他们少饮酒。
之后,第十殿冥王被请去吃宴席,他以为九位哥哥会重蹈覆辙、故技重施,自己也会如追马殿下一样,惨死在他们的手中。或固有一死,也不愿去做违心之事。
第十殿冥王已做好赴死的打算,余光却瞥见桌边露出的孩童一角,顿时大惊失色。
彼时,他与冥后新婚不久,只有一小儿年方一百岁,正是烂漫孩童时。他死了不可惜,孩子又有何错,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儿。
第十殿冥王动了恻隐之心,捏紧了手中的酒杯,面对一殿哥哥的指责也只能颔首低眉,心中早已备好的仗义执言只能深深地压下去,再压下去。
他想痛斥九大殿的同流合污,想为追马大哥平反,可惜,他再也没了勇气。
巴掌落在了脸颊上,火辣辣地燃烧着。他只能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也是那一日,公子扶冥对父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此,第十殿冥王从未解释过半个字,父子之间的误解只能随着年龄渐渐加深。
公子扶冥是痛恨他的。
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他一直都知道。
*
鬼方拾音背着琴弦踏入幽冥,站在地府大门之外的荒岩上,对着幽冥洒下了一颗鬼火。
鬼火飘飘荡荡地划入地府之内,落在野鬼村之中,带去了灾难,掀起了轩然大波。
野鬼村的孤魂野鬼眼里生出怨火,几近发狂。它们疯了似的摧毁一切,聚集在野鬼村的门口,对着结界一阵拳打脚踢,好几次结界都轰然欲坠,看守的鬼差见势不妙便派人前往酆都地府禀报。
然而,结界始终没有撑过多久,十几个鬼差在顷刻间被发狂的野鬼们撕成碎片,黑色的灰烬飘荡在上空,伴随着阵阵的呜咽。
十殿冥王正在殿内开会,得知野鬼村有动荡便匆匆散去。
野鬼很快在酆都城内散开,见鬼差就扑,鬼差们伤的伤、死的死,凄惨不已。
一开始野鬼们只是在城中作恶,但很快就像是早已商量好了一样,齐齐朝着地府大门而去。
原来,鬼方拾音想要让这些野鬼替他打开地府的大门。
屹立在城上空的酆都大帝一眼看穿了始作俑者的意图,遂即下了一道帝令――“严守地府大门,一道缝隙都不能打开!”
于是,酆都地府所有的人马全部汇集在地府大门之处,与这些野鬼奋力厮杀。野鬼像是中了邪一样,杀了一遍又一遍,哪怕只剩下半拉身躯,也依旧战斗力不减。
鬼君、鬼差们却是杀得精疲力竭,他们面对的仿佛是一批铜墙铁壁,杀之不尽。
*
“我要去地府之门,谁也别拦我。”一袭墨绿锦袍的公子扶冥提着剑便要往殿外走。
“你给我站住!今儿你哪也别去!”十殿冥王忧心忡忡。
“怎么――”公子扶冥回眸,耳边的石坠摇摇晃晃,“别的能去,我却不能?”
公子扶冥决绝地继续前行。
鬼差们拔剑拦住他的去路。
他侧眸蔑笑一声。“您想做懦夫,我却不想,劝您也别妄想将我培养成窝囊废物,若是那般,我宁愿今日死在野鬼的手中。父王,我恨您!”
“你――”十殿冥王气得发抖。
公子扶冥掐紧剑鞘,朝着拦路的众鬼差冷声厉喝。“――拦我者死!”
公子扶冥走后,十殿冥王对着空荡荡的殿门立了许久许久,而后仰头两行泪水顺势淌下。
*
公子扶冥只身奔赴地府之门的路途并非那么顺利,还没来到地府门,便遇到了三五个掉队的野鬼,它们早已失去意识,见到幽冥中人便像是饿狼看到了生肉,双眼露出猩红。m.χIùmЬ.CǒM
“什么东西!”公子扶冥低估了这批野鬼的实力。他只以为还是野鬼村里的那些豆腐渣似的呆瓜,一剑能劈俩的那种。
“可恶!”剑刃砍到野鬼的身上,剑刃立马打了卷,变得钝化不堪。
公子扶冥往后退着,双手握着长剑,脑门上沁出了不少汗。此时,却丝毫看不到那些冥将护卫的身影,平日里口口声声说要保他周全,现在危难之际却一个都不见。
真是不能依靠!
公子扶冥抬肩擦了擦汗,用为数不多的戾气继续劈砍这些贼心不死的野鬼。难道今天真的要死在这些无名无氏的野鬼手中吗?
“前面是我们的同伴吗?”有冥将的声音传来。
“是我!本殿――公子扶冥!”公子扶冥自报家门。
冥将们认出他来,随即拿着盾牌朝着他这边而来。
“扶冥殿下,快进盾阵来!”盾牌打开一到缝,公子扶冥顺势钻进盾阵来。因为盾阵矮小,冥将们呈半屈膝状,公子扶冥人高马大,只能委身蹲着,随他们一起前往安全之地。
“有多少只这东西?”公子扶冥问。
“数百只!”
“杀了多少只?”
“我们的同伴死了不少,这些玩意儿却一个未减!”
公子扶冥震惊。看来是场恶战。
公子扶冥被护送到安全地方,冥将们举着盾牌继续去作战,公子扶冥握着长剑站在守护结界内,犹豫不前。
一殿的人见状,不怀好意地说:“公子殿下,在这歇着还不如回去歇着,何必在这惺惺作态呢!”
几位冥将笑着加入冲锋阵中,公子扶冥脸色拉黑,握紧了长剑,瞅准了其中的一个掉队的、行走缓慢的、失去一条胳膊的野鬼,咬着牙冲出守护结界。
公子扶冥想,今日若是斩杀一只野鬼,便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了。他使出浑身戾气,长剑劈在野鬼的秃头上,哐地一声,长剑断成两半,巨大的气流反噬回来,公子扶冥飞出去老远。
就在此时,一阵大地震颤,生生将地面撕开一道口子。从那口子里爬出来数只秃头野鬼,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公子扶冥疾速爬来。
公子扶冥骇大了瞳孔。
知道吗?
在这世上,我最恨的便是您――父王。身为第十大殿的冥王,您明明可以挺直腰板,与其他九殿平起平坐。可您却――为什么?!为什么您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我能有今天,都是拜您所赐。常言道――虎父无犬子,您是窝囊废,我也会是!我恨死了您的懦弱!!!
可是――
您又怎会出现在这里,您为什么没有在第十大殿躲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您不一直窝囊到底?
“扶冥,快站起来!”第十殿冥王穿着一身金铜色战衣,一手执金盾,一手执盘龙宝剑,挡在他面前驱赶着不断爬来的野鬼。“快躲在我身后,我带你出去!”
“父王――”有生之年他头一次看到父王穿铠甲战衣,手执宝剑奋力厮杀的父王明明还是平日那副温文模样,在他眼里却从未有过的高大。“父王小心!”
公子扶冥惊呼一声,好在有他的提醒,十殿冥王及时砍走了伸到盾下的利爪。
父王打头阵,带着他杀出重围,公子扶冥咬着唇一言不发。他觉得父王变了,变得不像父王了。或许,他从来都不曾了解过父王。
父王不是窝囊废,他明明可以拿起宝剑杀敌,明明可以有威风凛凛的一面,却缩起头来忍受辱骂――
或许,父王有他的苦衷!
公子扶冥悔恨交加,攥紧了父王的衣袍,一瞬间有好多话想要与父王倾诉。他想,等回到十殿以后,他要找父王好好谈谈。
就在他失神时,突然脸上溅来一道温热夹凉的液体。黏黏的,带着血腥。他怔怔地抬头。
“十殿下!!!”
一只利爪刺穿了甲衣,直掏心脏而去,一直到穿透了后背。
这一声彻底唤醒了他,公子扶冥看着父王的后背上蠕动着青灰色的爪子,痛喊一声:“父王!!!”
一直到临死,十殿冥王都没有与他说一句话。也许,十殿冥王还在为他离开前说的那番话而心寒。
父子两人,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父王,我恨您”。
十殿冥王咬着牙砍断了野鬼的手臂,血顺着冰冷的铠甲一滴滴地坠落。十殿冥王扶着剑,回头看儿子。
“扶冥!作战怎能没有战衣!为父的这身战衣虽然破了,怪为父的实力不够,无法发挥战衣的天赋。小子,日后再要冲锋陷阵,带上为父的这身战衣!”
“父王!!!”公子扶冥哭得一塌糊涂,丝毫不顾形象。
十殿冥王艰难地一笑,彻底化为灰烬。
自从第一大殿赴宴回来后,公子扶冥便没再与父王说过什么体己话,父王倒是有几次徘徊在他的房门外,他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拒绝了父王的示好求和。
若是再能来一次该多好。
他定会给父王一次解释的机会,定会好好地与父王谈谈――
“父王,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啊啊啊啊啊――”
哀嚎声响彻了上苍,谢必安与范无赦前来地府之门援助,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顿时泪目。
“连十殿也――”
范无赦红着眼转过头去,将手里的化解之水交给他。
“无赦,你去哪儿?”谢必安担心地问。他知道,范无赦一直将十殿冥王视作再生之父,十殿冥王也一直待他如子。
“去灵山上取水这一路有点累了,我去那边歇歇。”范无赦面不改色地撒谎,谢必安并未拆穿。
“去吧。”谢必安接过化解之水,目送他远去。“节哀顺变,你说过人各有命,无赦。”
范无赦停下脚步说:“我知道。我去送送殿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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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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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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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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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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