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帚在谢必安的踏雪寻鹤白靴前停下。
谢必安低头睥睨着。
“让一让。”范无赦没有抬头,抬手抓住他的小臂,将他往地榻边扯了扯。
谢必安自觉地退后一步。
一时间,空气陷入寂静,只剩沙沙的扫帚划过竹子地板的声音。
沙沙声忽然止住,范无赦背对着他,手里握着扫帚柄,立着好似在发呆。
“在想什么。”谢必安问。
范无赦叹了一声,沙沙声继续响起。范无赦边将屋内的灰尘在门口扫成一堆,边说:“没什么。不过是想起情株君罢了。”
“若是没有禾徙,情株君又怎会落个这般下场。”谢必安揽起长袍在榻上坐下,手搭在膝盖上,淡淡地说着。
“你的意思是,怪禾徙勾引了他?”范无赦转身看向他。xǐυmь.℃òm
“一个是地府的情株鬼君,一个是凡夫俗子,你说呢?”谢必安缓缓地看过去。
“我看未必。情爱之事,谁又能控制得了对方是何身份。只要爱上了,哪怕是口生驴,也会倾尽全力。”
“你是在含沙射影六爷么。”谢必安挑眉。
提起六爷申未,范无赦的眸子闪过一抹哀愁。那重州之狱从来没有人出来过,但凡是进去,便是生生世世。
不知申未如今怎么样了。
范无赦抬眼望向苍白的天,忍不住又一声叹息。
“你说――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在了。”
范无赦疲惫地问了一声,将扫帚放在门外,开始拿着蘸过水的抹布擦竹桌竹椅,擦完里面又擦外面,连地板都亲力亲为地擦了一遍。
这模样,好似在打扫新婚房间一样。
金鸡山的天很短,夜色很快降下来。竹屋内燃着一双碧绿色的东海烛,两人手边各一支,一人手捧生死大簿,一人夜读冥府夜鬼簿。在幽暗的竹室内,烘出两团柔和的光晕。
生死大簿就不必多说了,是要在大帝诞辰前上交的,日子越来越近,时间也越来越紧迫。生死大簿上的逃魂追得差不多了,仍需核对一遍他才能放心。
冥府夜鬼簿就不须多说了,记载着夜鬼们的风流债,是无用的消遣之书。谢必安手抵在额角上,看得津津有味。
范无赦仰着头长叹一声,捏着疲累的眉眼,起身说了句:“夜深了,我去休息了。”手护在东海烛前,呼地一声吹熄了。
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支碧烛,闪着寂寞的火焰。
紧接着,这支烛光也湮灭下去,整个竹屋笼罩在幽黑之中。
冥界中的鬼差天生夜视,对他们来说在黑暗中行走如同在白昼一般,并未有太大差别。范无赦睡在边上,背对着外面,枕着手臂睡了。里面像是特意留给他的一个狭窄空间。
谢必安脱下靴子,双膝跪在地榻上,解下外衣,搁在擦干净的地板上,躺下睡了。
月光从竹窗里倾泻到地板上,外面的夜色伴着摇曳的竹叶,散发着静谧的幽香。
范无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躺在一旁的人,侧脸如山峦起伏,眉头舒展着,黑鸦羽般的眼睫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白色的里衣下也在微微地颤动。
鼻尖能嗅到来自他身上的体香,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像一把钩子勾在心间的那把弦上,撩的心痒难耐。
手掌不自觉的放了过去,撑在他的脸侧,头低低地俯视,像是要把这张清俊的脸庞印在眸子里,看得认真极了。
“谢必安,我知道你没睡。”范无赦将落在肩窝的束发扫到身后,轻轻地压了下来,离他的鼻尖只有一尺不到的距离,手掌轻柔地捧在他的脸上,滚烫又小心着。“我们聊一聊。”
闻言,谢必安缓缓地睁开眸子,深褐色的眸子静静地对上另一双漆黑眸色。
不等他反应过来,灼热的呼吸已越来越近。
“――我很好奇,你的嘴唇是什么味道。”
*
从中原到西疆古道,途径荒原沙漠,是条极凶险的路。自古以来,商人们没有选择,为了货物,不惜把命搭上。
茶马道,顾名思义,是运送茶叶丝绸的道路。这里经过的商贩多携带贵重货物或银两,没有在风尘苦旅中饿死,便是被马贼给掳去抢杀了。
谢家叔伯们为了去进一批货,带了几个家丁,伪装成逃难的难民,将货物分开携带,每人扛一个包裹,在茶马古道上最高危的地带缓缓行着。
他们自以为伪装得滴水不漏,实则,早已被马贼盯上。他们没有马匹,反倒是像是失去了双翼的蝴蝶,更容易落入捕蝶网中。
尘烟四起,扬满了眼前的视线,谢家叔伯们惊慌失措地看着高头大马上的人,还在装着:“我们是从西疆来的难民,求大爷给赏口饭吃吧!”
马贼们一声哄笑,为首的头头俯在马头上,咧着嘴说:“好啊,让大爷赏给你!”
话音刚落,只听到呲啦一声,马刀已插入叔伯的胸口。
叔伯张着嘴,血如泉涌,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给我杀干净,一个活口都不留!他娘的,给我装得挺像,打听打听,这条道上有几个难民?”
“难民都他娘的穷得漏屁股了,谁还有这么大的包裹!”
“把包裹里的货都挑出来,等等,那个别动,给我留下来!”
马贼的头头余光瞥见一抹惊鸿之面,忍不住跳下马来,舌头抵着腮帮子,腰板朝后仰着,脸上透着几分难为情。
对他们来说,女人并不是很难见到,只是,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却极其难得。
马贼头头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几的模样,一手钳住那人的下颌骨,好好看了过去。
“小爷们儿长得挺好看,跟个小姑娘似的!”马贼头头早就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人,生死已置之度外,只要是看上的,别管男的女的,都要抢到手。
马贼头头越看越欢喜,松开他后,双手提了提腰带,舔着嘴唇说:“带回去,今晚让他跟老子洞房。”
他被掳到马上,整个人打横趴在马背上,想要挣扎时,马贼头头抬手抽在他的臀部,霎那间,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若有选择,何苦给他一副柔弱身。
他多想,和那些猛汉一样风里来雨里去,风风火火闯一生。
“放我下来――”谢春华胡乱地拍打着,结果一条粗壮的手臂绕过他的脖颈,咬着他的耳朵说,“老实点!心肝小宝贝,老子今晚往死里疼你!”
到了山寨里,马贼头头将他扛在自己的肩上,一把丢到自己的狗窝里,而后提了提裤子,跟着其他马贼分赃喝酒去了。
谢春华被锁在脏乱的房间里,床榻上满是臭男人的汗水味,他躲在爬满蛛网的墙角,嘴唇不断地发颤。
*
“小落爷,不好了!”家丁们朝着茶马古道口跑来通风报信,“听回来的商队说,谢家遇上马贼了!”
骏马上的范明落一袭玄青色束短衣,高高的束发随大风扬起。他皱着眉头,扬鞭朝着茶马古道疾驰而去。
“小落爷,等等我,我随你一同去!驾!”
范家的武师们特意为保护他而来,夕阳余晖下,一行人马朝着马贼的老巢策马行进着。
今日,范明落本是来为他接风洗尘的。数日未见,范明落早惦念了不行,谁知道――
竟出了这事。
到了马贼山脚下,范明落下了马便要往山上闯,好在武师即使拉住了他。
“小落爷,万不可这般闯进去――必须使用计谋!”
于是,范明落做了一番乔装打扮,跟着几个武师躲在草丛里,等到几个马贼从外面买酒归来,于是起身迎了上去。
“我帮几位爷搬吧。”范明落利落地搬起地上的两个酒坛子,死沉死沉的酒坛子在他手上,仿佛都变轻了。
“小兄弟的手劲儿不小啊~你这眼睛――”
“嗐,早先自己抢商队,给人拿刀扎瞎了。听说这山上哥哥们缺人手,小弟想入伙~”范明落左眼戴着皮套子,只露出了一只完好的眼睛。
“哟,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敢只身抢商队?”
“学过几年功夫,会一身拳脚,哥哥们若是不嫌弃,小弟我愿意为哥哥们鞍前马后,给哥哥们打头阵~”
范明落有眼力见,会来事儿,长相俊朗又嘴甜,很快与马贼们打成一片,搬着酒坛子跟着马贼们一同上了山。
草丛里的几个武师面面相觑,似乎在意料之外,想了想又在情理之中。
“走吧,小落爷有勇有谋,咱们回家等消息就行了。”
范明落不仅会说话,酒量还很好,端着酒碗到处跟人敬酒,没多久,已在一帮马贼里混了个脸熟。
“来来来,小兄弟,再给哥哥们讲讲你这眼睛的事,说不定我们在哪儿见过这支商队,改天再遇到,哥哥们就替你宰了他们!”马贼头头亲密地揽着他的肩膀,喝得醉酒熏熏。
“不用了,那晚小弟已手起刀落,将他们连人带马一同送到了黄泉,十分痛快!”范明落说着还咬牙比划了起来,像真有此事一样。
“好!不愧是我们自己人,我越看越中意。以后,这位独龙小兄弟就是我们自家人,我是大当家的,独龙就是独二,是二当家的!”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
马贼们纷纷起哄。
范明落起身谢过,抱起酒坛给自己灌了半坛酒,英姿飒爽,仿佛释放了天性。
当晚,范明落早留意起西面黑漆漆的房间,他打听到那是大当家的房间,里面圈着今日掳来的人。
趁着马贼们都在喝酒,范明落起身,悄悄潜入西面的房间。
“谁――”角落里传来胆怯的一声。
借着幽暗的光线,醉人的月色,以及熏人的酒劲儿,范明落忽然起了坏心思,没有吱声,悄悄地朝着角落迈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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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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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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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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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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