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队仪仗队冲破人群,引驾仪仗手持横刀在前开路,八人抬着高高的轿辇,挂着深紫色的纱幔,辇柱上漆成黑青色,柱子上雕满了乌鸦。轿辇内的浓黛色身影影影绰绰,只能看出一袭墨发,颇有女姿。轿辇后十二人穿着黛蓝和檀色服饰,手上抱着箫、笛紧随其后。
“国师回宫了,快躲开!”
侍卫驱散挡路的人。
男宠们纷纷仰头看,眼里透着羡慕。若是能爬到这种高位,子孙几十代都能高枕无忧了。进宫的男宠们,哪一位不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得到女皇的恩宠,拿到首座的头筹。
就在男宠们快要将仪仗队尾巴望穿时,又一路仪仗队穿了过来。白色的纱幔,在微风中翩翩起飞,轿辇内坐着一位白袍男子,手里执着一把羽扇。
“这不是千山楼纳选的那位吗?”有男宠认了出来。
范无赦抬眼看了一眼。
谢必安稍稍侧目,透过白色纱幔望过来。不消说话,范无赦已张开宽袖,像一只黑色仙鹤仪度翩翩地落入轿辇,在谢必安身旁坐下。
“这么大的阵仗,不怕打草惊蛇?”范无赦揽了揽身上的衣袍。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蛇不出洞,又该如何捕蛇?”谢必安莞尔一笑。
“这两位是什么来头?该不会是内定了吧?”
男宠们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满是议论声。
半炷香之前。
谢必安在楼内问容昙:“不知在首座纳选官的眼里,在下的容貌算几等?”
“尊下容貌自然是上等。”容昙谦谦有礼。
“既是上等,理应有上等待遇,在下的要求是否过分?”
容昙微微颔首,回他:“自是不过分。”
于是,谢必安给容昙要来了仪仗队,按照他的喜好,特意挑了素净的纱幔,纱幔半透间,比深色纱幔能看清许多,其刻意彰显之心不要太明显。
范无赦仿佛心事重重,端坐在软垫上,一言不发。
他一语道破:“头一回嫁人,紧张?”
*
浩浩汤汤的男宠队伍进了宫,罗列在西宫等待审阅。
芙国皇宫,女皇住在东宫,男宠住在西宫。
整个皇宫,北南方似乎是笼罩在阴云之下,经过询问,宦官告诉他们:“南宫是男囚的住所,北宫则是女囚的住所。”
“哦?男囚、女囚犯了什么罪?”谢必安饶有兴趣。
“什么罪都有。两位还是莫要关心这些,专心侍奉女皇罢。”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国师驾到!”
紧接着,宦官们抬着竹轿来到西宫门前。竹轿上坐着一位重黛色男子,头戴一顶乌紫色国师帽,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透着邪气。前拥后簇,阵仗丝毫不输进宫前。
重黛色男子便是芙国国师,花微落。
“容昙大人,这批,比上一批新鲜不少。”这话像是在说,菜市场的菜真新鲜。
花微落扫过八百男宠的脸庞,目光最后停在两人身上。
谢必安和范无赦默不作声地看了回去。
花微落仿佛感觉到了两人的不同,想看破他们的身份,试了几番,精致的蛾眉微微皱起,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作罢。
谢必安和范无赦在进芙国前,早已隐去了身上的气味,就算是冥界中人站在眼前,也绝探不出二人的来历。
小小的人间国师,仅仅会点招风唤雨的巫术,又怎能看破?
容昙低着眼,没有看花微落。“放陶面罢。”
陶面,陶制成的面具,白色釉上绘着各种颜色,勾成各色不一的面具。
每张面具上的脸仿佛没有表情,因此,陶面又叫作“冷漠”。
陶面一一分发到八百男宠的手上,紧接着,听到容昙说:“今晚女皇会在广场上挑选八位男宠侍寝。”
八百男宠,每日挑选八位,轮流下来一共是一百日。一百日后,再从八百位中挑选八十人,称为二进宫,每晚两人侍寝,一共是四十日。四十日后,再从八十人中选出四十人,每晚一人侍寝,称为三进宫。
轮下来,一共是一百八十日,半年期满后,除了首座男宠,其他男宠皆被放出宫,结束短暂又悲哀的男宠身份,沦为素人。
之后便是下半年的新的纳选,循环往复,像是被固定好的齿轮,无法改变轨道。
容昙又补充了一句:“请诸位务必戴好陶面,绝不要拿下来。”Χiυmъ.cοΜ
此言一出,纷纷震惊。
这些面具虽然色彩不一,但每张面具上都有着同样空洞洞的眼眶,和看不出悲喜的嘴唇。
难不成,选面具?
谢必安看了眼手上的面具,左额落了一朵桃花,浅红色的眼线下,似乎落了一行泪痕,像是前人遗留。
修长的手指揩去泪印,陷入沉思。
“看来,女皇并不是有意纳男宠。”他淡淡地说。
范无赦说:“早看出来了――若芙皇与男皇感情真有那么好,又如何能在迴日不久,令择新欢?这八百男宠不过是个幌子,想要掩盖宫内某个秘密。”
他看范无赦一眼,说:“那真不巧,我还盼着八爷独得恩宠呢。”
范无赦没好气地说:“我可没七爷这么大的本领。”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间,已经到了选房子的环节。楼上楼下共有八十间,左中右三座阁楼,有三人一间,也有四人一间。
和谢必安、范无赦一起住进来的是个叫陌央的男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穿着一身素色衣衫,从进屋后就一直紧紧捏着那张陶面,始终没有说话。
谢必安与范无赦相视一眼,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日暮后,八百男宠在广场集合,列成两个二十方阵,一左一右,各自戴着白色陶面,等待女皇的挑选。
大殿上,不知何时坐下了一位华裳的女子,身上戴着沉甸甸的挂饰,乌黑的发髻上挂满了金钗头凤,然而,凤冠之下,却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看上去只有二十岁。
芙子进宫时,不到十六岁,没几年,迴日来临,她接过皇位的交椅,也不过一二年而已。
“国师,你来选罢。”芙皇红唇微启。
“请皇上认真些。”国师坐在旁边,好言相劝。
芙皇似是一脸疲惫,于是,抬手点了几个点位,这时,突然各处传来几声尖叫,个个疼得在地上打滚。原来,这些男宠自以为聪明,想要摘掉陶面露出真容,也不知是不是对容貌过于自信。结果,陶面竟然都像长在脸上,越是想摘掉越是黏得深,直到鲜血直流,永远地贴在了脸上。
其他男宠个个直冒冷汗。
“劝你们守规矩。”国师仿佛看透了一切。
芙皇的脸色冷冷的,仿佛早已看惯了这一切,草草结束第一晚的挑选。
剩下的男宠拿着陶面返回西宫,个个愁云惨淡。本以为进宫后能逆天改命,荣华富贵享受一生,没想到,错一步都会丧命。
谢必安坐在席子上,羽扇轻摇。范无赦亦是一言不发。同屋的陌央一直未归。
“不去找找看么,偌大的皇宫,若是不小心坏了宫里奇奇怪怪的规矩,该有多可惜。”谢必安悠悠地说着。
范无赦起身,独自出了阁楼。
*
“皇上,您该就寝了。”宦官过来提醒。
芙皇放下手里的铜镜,从榻上起身,由宫女们更衣后,独自躺在金色的龙床上,闭上眼睛睡了。
留下席子上的八位男宠,手上拿着白色陶面,面面相觑。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次日,侍寝后的八位男宠回到西宫,在阁内个个闷闷不乐,躺在榻上茶饭不思。没人发现,这些回来的男宠,腰间的白色陶面,皆变成了黑色。
第二晚,芙皇同样点了另外的八位,同样在席子上坐了一整夜。回来后,亦是茶饭不思,躺在榻上一躺就是一天。
以为这种现象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第七晚过去后,八位侍寝的只回来了七位,另一位被留在了寝宫内。
奇怪的是,前七晚侍过寝的男宠,似乎也恢复了正常,问起来时,只觉得这几日被困在了梦里,梦里满是令人沉醉的香雾,想醒却死活醒不来。
那些男宠又说:“只记得女皇的寝宫里,分外地阴冷。角落里似乎有双眼睛在窥视着,我回头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谢必安坐在旁边,与范无赦说:“是国师的巫术,沉睡咒。”
范无赦说:“此事极其蹊跷。陶面变黑后,便不再入芙皇的眼,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此话倒是给谢必安提了个醒,于是问:“留在寝宫的是何人?”
范无赦回忆:“似乎是叫,广励,模样我见过,上等之色。”
“哦?这么说来,芙皇果然是看脸的?”
“七爷为何如此兴奋?”范无赦挑眉。
“查案而已。”谢必安默笑。
*
过了几日,留在寝宫的男宠依旧没有归来,有人说,看到广励被送往了南宫。
“南宫?那不是关押男囚的地方么,广励犯了什么错?”
“不知道啊,估计是侍寝没侍奉好,幸好你我都落选了,否则还不知道落个什么下场呢!”
一时间,西宫阁内人心惶惶,由期待被选中转为生怕入选。
“我倒是想去见识一下。”谢必安以手扶在下巴颏下。
范无赦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认真地说:“别忘了冥王的话,莫让芙皇察觉到你我的身份。”
如此,谢必安只能干等。
一直到第四十九晚,谢必安与范无赦双双被选中,焚香沐浴后,和其他六位男宠一同,被送去芙皇的寝宫。
谢必安在席上坐了大半天,一直到芙皇像往常一样独自入睡,他才皱着眉陷入沉思。
范无赦暗自松了一口气,坐得端直,故意挑衅说:“还以为某人能拔得头筹,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必安难得的没有回击,此刻,满脑子都是来阳间太久,是否疏于保养,连人皇都看不上眼了?
八人在席子上坐了一整夜,谢必安整夜没合眼,仿佛深受打击。范无赦见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从席子上起身,准备跟着男宠们回西宫。
这时,芙皇身边的大宦官走过来说:“恭喜八位之中,又有一位中选了。”
听到这话,谢必安的眸子瞬间亮了。
“沐司,请留步。”
刚亮起来的眸子又黯淡了下去,这次仿佛是永远。
“哈哈哈~”范无赦大笑一声,携着陶面步出寝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生人回避更新,第 25 章 芙国四(2)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