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秋高气爽,昨日下过雨,空气显得清新。
宫门辉煌,奴仆成群,百官身着盛装。
昭帝已经年过三十,五官端正,身形略微有些消瘦,撑不起身上那一套繁复荣华的盛装。
膝下仅一子一女,长子南康方年十五,虽然生母是昭帝十五岁被赏赐破身的宫女,身份低贱,但他有心在世家中展现一下自己,正装弓箭,样貌上还带有少年未脱稚嫩的朝气。
南玉宁身为女眷,不宜在一堆兵马中厮混,早早的躲到了马车厢里。
巡猎队支起帷帐,加上马车,浩浩荡荡的向城外观礼台行去。
出城向北,观礼台修筑多年,依旧显得大气恢弘。矗立在营地正中,一条溪何横跨营地,相接密林,隐没在枝叶繁茂的阴影下。
观礼台上百官落座。
天监司的天师念着奏章,“永安十年……”
整片秋猎猎场蔓延至山川密林,天高地厚,天际处云层漫过交界线,显得有几分下雨前的暗沉。
举着宫灯的仪仗队在队伍中格外显眼。
观礼台修筑高百尺,可以看到一大片山岭密野,中间有一层大殿,下两层还邀请了各个氏族的掌权人和不少世家子弟。
站在桅杆前,的确可以看到远处相邻而立的山峦。
客套了几句话,欢迎了一下北苍的使者,一道钟声响彻大殿。
侍卫“哗”的一声打开了笼门,原本捉来的野物冲了出来,猎物四下奔逃。
南康先天不足,是早产儿,体弱多病,气力跟不上,拉弓引箭,箭翎飞出一段距离,轻飘飘的插在沙丘上。
在座的倒是一阵喝彩,侍卫拿出准备好的猎物,拔箭插上。
“听闻狼部尤其擅长骑射,不如和我们大魏男儿比试一番?”昭帝按照礼数,随口邀请道。
木塔尔看见南康射箭,心中不屑,但还是上马备箭。
一箭射出百步开外。
萧永月大多吃食都未动,只有少数浅尝了一点,是在没有坐在这里当吉祥物的打算,借口散心出去了。
世家子弟纷纷备马进入猎场,这不仅仅是在秋猎上和北苍的较劲,还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好时机,若是拿了魁首,无论是吹嘘或者是在八大营任职都有了资本。
木塔尔自幼在马背上生活,骑射本领了得,即使在山岭密野中也如鱼得水,追踪猎物时敏锐的像一匹狼,嗅着血腥味冲了出去。
木塔尔拔箭拉弓,直至前方。
箭翎破空冲出,直冲眼睛,血溅开,野猪哀嚎一声,木塔尔见到了血更加兴奋,拔出蛮荒的弯刀,翻身下马。
庞大的野猪头被轻松的整个割了下来,血溅了木塔尔半身。
不愧是狼部的狼种,又野又难驯服。
世家子弟中有不少酒肉纨绔败家子,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安上一个官职混点官银,或是掏点家中本族的钱财。
大魏这个依靠世家建立的庞然大物,从内里的根已经开始腐烂。
还是有些后辈热衷功名,但骑射之术终究没有日日夜夜在马背上讨生活的蛮人精专。
南康见状,自认为要为皇族争一口气,也要上马,马蹄一扬,身子一晃,连弓都抓不紧,直冲冲的冲进密林。
昭帝眉头一皱,观台视野很好,隐隐可以俯瞰一切,照这个样子,第一日的魁首将要被一个蛮人使臣拿去。
扫视了低下一干人等,个个喝彩喝酒夸赞,没有人站出来。
半响后,昭帝才开口,“费温还。”
“臣在。”
。
萧永月褪下长衫的华服,还上一身戎装,穿上护甲。
收拢的衣物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腰身精瘦,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弦,张扬,藏着近爆发的力量。
杨归行把踏雪追月牵了过来,他的拳脚功夫还是萧永月这四年来才教的,内力不精。
踏雪跟了他四年,是他从小养大的,有一部分胡马的血统。
“将军。”
杨归行手上的伤口过了两天,刚刚开始愈合,一撕扯又裂开了。
“小兔崽子,你又在干嘛……”
杨归行半个手掌塞到唇边,血腥味瞬间充斥着整个口腔,鲜血下肚,甜腥的味道久久不散,萧永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渴望喝到更多的鲜血。
原本波涛汹涌的脑袋清醒了几分,不显山露水的火气被冲淡了半点。
心平气和,稳住心神。
半响后,杨归行才松手,像老妈子一样千叮嘱万叮嘱:
“不宜动武。”
“你去安置我手下的前军,收拾东西,不要呆在秋猎场里,此处危险,柳暨先生先前来信,五时时刻左右就到雍都城外,你去等他过来。”
杨归行一一应下。
萧永月吩咐几句接过马缰,牵着踏雪往外走。
许南安右臂带着护具,正在挑拣肉片喂他的海东青。
他也有一只海东青,是他师叔送的,养了几年,油光水亮的,乖巧的很,今日不知道怎么了,死活不肯出来,他只好找天监司的弟子借了一只。m.χIùmЬ.CǒM
现在还不能把鹰放出去,指不定被那个世家子弟射上一箭。
修道之人五感通透,远远便看到了人。
萧永月束着长发,没有初见时懒洋洋的样子,身穿戎装,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更显得真实。
“将,将军!”
许南安看见来人,又想起前日醉酒撒泼的事,惊觉有些荒唐。
这就是师叔说的千人千面吧。
“你是?”萧永月反问,又突然想起一点破碎的印象,“许南安,那日喝醉了,多谢了,我那天逛到哪了?”
萧永月对喝醉后发生什么没有一点印象,回想起来只觉得头疼。
他只记得骑上踏雪准备回去,然后杨归行告诉他他被许南安送到了镇国将军府。
他总共只喝醉了三次,第一次是在酒窖偷喝,喝的酒里加了酒曲,喝醉后拿着剑鞘到处砍人,放倒后就拿胭脂水粉往那人脸上抹,酒醒后半个院子的人都顶着一张大花脸。
第二次是吃了两大盒西域商人贩卖的饼干,那饼干里面包裹了酒液,融了酒曲,喝醉后他强行把堂堂亲王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套上襦裙,拉倒街上当街唱了一曲《桃花笑》。
《桃花笑》是早些年人人耳熟能详的话本,是他阿姊偷偷摸摸自己写的,一不小心就出了名。讲的是两位世家小姐相恋的悲情故事。妇人们觉得深懂我意,男子们觉得爱情缠缠绵绵,盛行一时。
“我最近可能控制不住情绪,那天发生了什么?”
妄咒会折磨人的神志,也会解放人的欲望。虽然宴会之事记得清清楚楚,但出门后的全忘了个干净。
据杨归行所说,他是被镇北军的人送回来的,睡得很熟。
许南安想起那天抱着靖王哭爹喊娘的镇国将军,想起靖王黑成锅底的脸色,想起靖王脸红的样子,想起自己围观了八卦全程……
镇北军中人人传闻,靖王前些日子赤耳面红,怕不是看上了哪家小姐。
抱着忠诚的原则和不希望丢了自己的小命,企图满足自己好奇心的许南安支支吾吾的道:
“也没……也没发生什么……”
“我听了一些传闻……额……传闻吗,将军,你是不……是心悦靖王?”
萧永月笑了一声,知道问不出什么了,大概猜出了自己醉酒撒泼的样子。翻身上马。马鞭一扬,踏雪张开四蹄,冲了出去。
开玩笑般的答非所问:“谁不喜欢欺负老实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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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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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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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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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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