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沿泼洒进整间书阁,依稀依稀的淋在本本精心保存的孤本上。秋日先看的秋菊摆在玉骨瓷瓶中,开的正艳,空气中浮动着香囊中暗藏的冷香。
括静安宁。
“哐当——”
雕着反复花纹的砚台被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上好的墨水泼洒了一地,浸入绒布的地毯,再也无法清洗干净。
“这么一个烂摊子,办点事都办不好,到底要你们有何用!?内阁那群老糊涂一而再再而三的劝朕,西北战事已定,朕难道害怕他不成!”南书房中,昭帝摔了砚台。
“萧永月这个祸害四年前火烧凌都时就不该留他!”昭帝破口大骂:“镇国军的权被拿捏在手里太久了!秋猎的时候的事安排好了吗?”
容玉微笑的道:“臣下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借北苍之手除掉萧永月,将镇国军兵权收回,还是要看狼部的人诚意如何。萧永月说的没错,狼部的大皇子已经启程了。”
“那还是要派人盯着,萧永月狡猾如狐,最擅长套话。”
“放心吧,我们的人都死了。只不过是损失了几座城镇,若是北苍的人死在秋猎上,也不过是萧永月的祸事吗?”
昭帝的怒气消了一点,打量了几下眼前的心腹。他能坐稳这个位置,绝大部分原因是靠着容家为首的世家支持。
他已经快逐渐看不透这些人了,在很多事情上都开始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昭帝心猛地一跳,他恍然间想起了当初被父皇斩杀、沦为世家棋子的太子。xǐυmь.℃òm
或许他一开始就已经是世家所持的棋子。
昭帝的手蓦然间握紧。
容玉盯着昭帝的眼睛,仿佛洞穿了他的想法,依旧诚恳的跪在地上,声音中莫名带有一分蛊惑的味道。
“陛下,容家和陛下早就绑在一起了。臣认为,相比收了镇国军,镇国军对萧永月忠心耿耿,倒不如撤了镇国军。陵城大火三日不绝,萧永月狼子野心那时候不就已经表露一二了吗?”
昭帝一听“陵城”二字,眼前突然浮现出一片火海,历代的皇都在瞬间灰飞烟灭,刀枪的寒光印在他的脸上,暴露出一张狼狈至极的脸。
神色更怒几分。
昔日大魏有着“不夜天城”美誉的皇都,陵城的大火烧了可不止三日。
“逼着寡人迁都南下,阁老果真教了个好义子啊。”
南青的话语中有着藏不住怨念,情绪过于激动,手中微微颤抖,气火攻心,突然又想起了还后再南书房外的萧永月,气上心头。半响只是摆了摆手。
容玉往殿外招手,把小侍女召了进来,低声吩咐道:“今日陛下乏了,让萧将军回去吧。”
小侍女行礼答道:“喏。皇后娘娘求见。”
一位大红宫装的女子,莲步款款,直接越过了门口的守卫进来。轻纱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样貌喧哗但又不显妩媚,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女子微微嗤笑,举手投间带有别样的风情,身上染上异香,修长的手捧起琉璃碗,有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容玉的胞姐,雍都容氏的嫡长女,皇后容琴。入宫以来艳冠六宫,一人独宠,与昭帝南青琴瑟和鸣。
容琴微微俯下身,“皇上,臣妾给你熬了冰糖雪梨,用来静心。”
。
“信你?”
南瑞麟反问道,“箫寂,你说我又该如何信你。”
萧永月也不意外,乱世沉沉浮浮,战火恩怨不断。他们的关系……没有直接拔箭相向已经给足了面子。
他们之间有着一整条名为“恩仇”的鸿沟,都如同一座孤岛,心境与世隔绝,无人前来,无人驻足。
“靖王南下,就没想到这是个局吗?一削我兵权,兵将分离。二控住镇北军,只要靖王在雍都中,镇北军就不会轻举妄动。一箭双雕,若是野心再大点,秋猎也不会安宁。”
南瑞麟也没接话。
“瑞麟,你不应该驻这趟浑水的,也不应该把镇北军扯进来。”
言语间尽是疏离。
萧永月扭头,一个容貌清秀的宫女站在身后:“萧大人,圣上今日有些乏了,改天再议。”
萧永月随手赏了宫女一点赏银,脸上依旧带笑:“靖王,秋猎再见。”
几乎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保重。”
。
高高的红墙隔绝了外界的风光,遮挡住了百姓的房舍,一棵杨柏迎着光,将枝头伸出墙外。
宫中搬来了诸多□□,秋日菊花正盛,随风摇曳。
“啾,啾。”
一身正红宫装的妇人逗弄着笼中的鸟雀,彩尾的璃鸟不停的跳动着,发出悦耳的鸣叫。
相比之下,妇人穿着正装,华而不奢,头戴朱玉,钗凤冠,系步摇,腰间挂上香囊玉佩,披上了几层纱衣,眉眼暗含秋波,并非少女之姿,但别有一番风味。
旁人若是在这里,定然能认出这是大魏昭帝的皇后,冠宠六宫多年,与昭帝青梅竹马,相濡以沫。
“睡下了?”
妇人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陛下日夜操劳,已经睡下了。玉儿,香囊佩戴了这么多日,也该起效了。”
容玉和妇人站在懿德宫内,四下无人。
容琴以铁血手段把控六宫,靠的并不仅仅是美貌和谋略,身份也是一大助力。
“阿姊,”容玉笑了笑,“这药可不是什么毒药,女子佩戴静心,在加上昭帝用膳时的几味补药,只是容易动心火而已,阿姊入宫多年,若是能怀上一位龙胎……”
容琴听出了容玉的言下之意,叹了口气。
“陛下虽然做事样样不妥,但依旧仍留了个心眼。每次侍寝后都要服补药,容家的血脉,他是打死也不会让我怀上的。”
“他倒也不蠢。”
“昭帝膝下一子一女,皆是登基前侍妾的贱种,南康和南玉宁,一个是头胎,先天不足,难当大任。南玉宁是女胎,过几年就要出阁选驸马,不足畏惧。”
容玉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林妃呢?”
“林家那老头在内阁任职,软硬不吃,林妃倒有几分姿色。殿下登基十年未有新子,估计把主意打到内阁上了,林阁老身为首辅大臣死也不愿做外戚之名升官,迂腐!”
“殿下今年已经到了三十,暂时添一子也没有关系。”
“他不是不肯碰容氏的人吗?那淮王的女儿呢?淮王将死,南岭将乱,她的母亲也是容氏的人。”
“南岭啊……”容琴叹道。
“这只璃鸟也是南岭才有的异种,在雍都养活及其不容易。”
容琴突然抓住了璃鸟的颈部,璃鸟拼命挣扎,发出惊恐的叫声,羽毛飞落。
“要乱了。”
半响后,璃鸟被一只涂着豆蔻色修长纤细的手活活掐死,容琴随手把璃鸟扔到地上。
“阿玉,你对萧永月心软了。”
容玉脸上突然僵了一下:“阿姊功力不减当年,果然还如当年那般出众。不知道秋猎还能不能拉开四石的弓?”
容琴瞥了容玉一眼,嘴角挂着冷笑。
“可惜啊……”
“有个道理,席姐姐很早就教过我了。”
“萧永月狡猾如狐,火烧凌都的时候就应该认识到此人急难对付。这次,内阁的支持把控在林阁老手下,读书人除了天天写点笔墨,百无一用,林妃留着也是卖他一个面子。”
“大哥也要回京了,阿姊不去看看吗?”
容琴动作突然一僵,满脸不喜。
“容玉你才是容氏的家主,那个娼妓之子……”
。
马车停下。
萧永月踏上马车,车内早已准备了软槛和熏香,火炉烧的暖烘烘的。
被掀开帘幕,朱玉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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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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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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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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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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