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暮朝她点点头,脸色有些难看。
张家老太君也是认出了人,眉心紧锁,忧心忡忡。
不容她多想,上头皇帝已是大怒,“放肆!”
“这是何地,岂容你胡言乱语,若不是看在姨母今日生辰份上,朕叫人将你千刀万剐都不够!”
那丫头看清殿中景象,已知犯了大错,早跪在门槛外颤颤发抖,此时听到上方盛怒,只管求饶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出事了,出事了!”
“求表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饶命,饶命......”
那女婢连连磕头,口中喃喃自语,已吓得语无伦次!
言申自六岁起便跟着皇帝,知他将所有对母亲的感情都寄托在陈太妃身上,此时殿外丫头的那句“出事了”必是触了他的逆鳞。
见他脸色阴沉可怖,他忙催促道,“还不快拉下去掌嘴!”
两个嬷嬷忙领命下去,拖了那丫头便往外拉,待离了众人视线,只听丫头哭嚎声响彻耳边,到最后竟是连哭喊声也消失了踪影。
众人正好奇那婢子口中的表小姐,小姐都是谁,张家老太君已经起身告罪,“臣妇管束不力,让这贱婢冲撞御前,扰了太妃寿宴,臣妇有罪!”
张思安初初还只是觉得那丫头脸熟,待老母亲告罪,才恍然大悟,跪拜道,“微臣治家不严,是微臣的错,求陛下看在母亲年岁已高,治微臣一人的罪!”
张怀之刚提了脚,就被长乐拉住。
她檀口轻启,“皇兄,母妃,那丫头是乐瑶的贴身婢子,从来形影不移!”
“我刚刚还道怎么未瞧见乐瑶丫头,怕不是真出了事,那女婢想来也是救主心切,皇兄罚了便是罚了,可能派几个人去找找我那小姑子!”
皇帝见她一副卖乖样,满肚子怒火无处可出,只能侧了头不再理她。
陈太妃招手将孙嬷嬷叫到身边耳语一番,孙嬷嬷将手中锦盒交给她,带了个年长的嬷嬷告退离去。
场中气氛静谧,陈太妃笑道,“老太君、镇国公稍安勿躁,我让喜云去瞧瞧!”
又安慰道,“墨儿他们常待军中,回府里来也每日里舞刀弄枪,摆弄了不少精巧机关,想来瑶丫头不小心磕着碰着了,疼怕是要疼些日子,性命总归是无碍的!”
沈碧落眼睁睁的看着她婆母,睁眼说瞎话!
众人将信将疑,但好歹,压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心,万一真如太妃娘娘所说,府中机关重重,别没看到别人的好戏,倒将自己活成了他人的戏。
张家老太君行礼作谢,张思安一如既往的一根筋,黑着脸道,“小女顽劣,若是真闯了机关送了命也是咎由自取!”
众人哗然,早知镇国公府规矩苛严,可女儿生死尚且不知,父亲便说出如此恶言,着实令人难以接受,可想想老国公当年的做法,又觉得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然他接下来说的话,又令众人侧目。
“养不教,父之过,小女今日搅了太妃娘娘寿宴,是微臣养教之过,臣愿一力承担,还请陛下、娘娘暂且饶恕小女!”
“臣以后一定关门束约,好好教养,再不让她出门生事!”
原来,严父也会有慈爱的一面。
在场的都是做了父母之人,儿女再有错,总是舍不得苛责的,有几个身份贵重的大臣夫人站出来一同求情。
看着这一幕,沈碧落有些复杂。
趁着众人关注点在镇国公身上,沈碧落退回阿暮身边,低声问道,“什么事?”
阿暮言简意赅,“那丫头和一个男的混,混到一起去了!”
沈碧落眉梢一扬,这什么回答?
她追问道,“人呢?”
阿暮满脸厌恶,带上些烦躁,“墨阁,主子寝室!”
沈碧落脑子有片刻的短路,瞬时又反应过来刚刚阿暮口中的“混”是什么意思!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台上微笑软语的陈太妃,冷眼看热闹的皇帝,挽住张怀之轻眉低语的长乐,一脸羞愧、恨不得洒血当场的镇国公,强装镇定、双手却微微发抖的外祖母,还有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微笑,或是猜忌......
她突然撞见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中,一向冷厉的目光此时略带温和,些许深情潺潺流动。
秦子墨微微一笑,沈碧落吊着的心立马平复,脑袋冷静下来。
她再不喜欢张乐瑶,可事关女儿名节,更何况背后还有个镇国公府!
可还未等她想到法子,那头又是一声尖叫,“哥哥呢,哥哥怎么不见了?”m.xiumb.com
又是闵家绿茶莲!
沈碧落真想抚额长叹,她几乎立刻就确定了,那个把张乐瑶睡了的不知名男子,就是绿茶莲,她哥!
闵夫人不嫌事多,也是这时才发现,自进来后就跟随丈夫左右的儿子,不见踪影。
她急匆匆奔到闵尚书左右,左顾右盼道,“老爷,儿子呢?”
闵尚书往人群中找了找,也是满脸焦急,“儿子呢?”
“我哪知道,我不是让他跟着你的吗?”闵夫人找不到儿子,失了分寸,竟忘了这是什么场合,当即就要往殿外寻。
闵尚书也是一脸着急,但好歹还想的起来向皇帝、太妃告罪,待得了首肯,才追着出去。
绿茶莲倒是不忘娇娇弱弱的行了礼,悠悠然退出大殿。
这奇葩一幕瞬间让殿内开启菜市场模式,众人拉党结派,接头交耳,开启八卦模式。
陈太妃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对着这场被毁的差不多的寿宴,无动于衷。
皇帝垂首吩咐了言申两句,又转头宽慰陈太妃。
陈太妃摇摇头,脸上显出一些惫色。
趁着众人乱糟糟,沈碧落摸到秦子墨身旁,“别让人进墨阁!”
秦子墨虽有疑惑,却还是吩咐人去执行。
唐可儿拉着永宁也摸了过来,安慰道,“嫂嫂别担心,张乐瑶那丫头性格虽不讨好,但只要还在王府里,总不能捅破了天去的!”
沈碧落苦笑,就怕已捅破了天了!
秦子墨见她神色萎靡,怕真如唐可儿一语成谶。
他微作思虑,上前关心道,“母妃可是有些累了?”
母子连心,陈太妃很快领会过来,揉了揉额角,“是有些!”
言申此时已返回,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皇帝微带冷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碧落一眼,才挥了挥手,道,“既然姨母累了,就都散了吧!”
众人一同应是,却无人动身离去。
皇帝又轻嗤一声,才起身道,“姨母,朕送你回去休息!”
陈太妃点点头,将画交给身后丫鬟,朝沈碧落招招手,“你过来扶我回去!”
沈碧落一时没反应过来,秦子墨推了她一把,低声提醒,“如实和母妃说!”
她硬着头皮上前,陈太妃轻拍她手背,略作抚慰,才道,“走吧!”
沈碧落连忙跟上她脚步,心中波澜起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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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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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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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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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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