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要看看她如何应答。
还未来得及等她应答,便听下首一声尖锐叫喊,那张家姑娘疯了似的往外跑去,张大夫人急急道了歉,也追了出去。
他眼尾瞧见沈碧落脸上一闪而逝的诡笑,再细细瞧去,已是寻常面色,礼貌且疏离!
他尾指轻颤,瞬间明白过来,不想,他倒成了她手中的利器!
老太太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想等他们自己解释,良久,却见气氛越加冷淡,只好不再故作矜持,清了清嗓子问道,“落儿,你与陈王殿下这是?”
沈碧落笑容有些僵硬,倒是长乐“噗呲”一声,笑道,“祖母,您老人家还没看出来吗?”边说边往前走了两步,又执着的将玉镯递到她跟前,“我的好嫂嫂,今儿总算见到你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推辞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沈碧落笑着道谢,“谢过公主!”
长乐却没将镯子放在她手上,反是拉住她的手,沈碧落只觉手背一凉,那碧玉清脆的镯子已稳当当套在她的腕上,衬得雪肤越加透白。
“嫂嫂戴着果然好看!”长乐笑得天真烂缦。
沈碧落又道了一声谢,长乐捂住嘴嬉笑道,“嫂嫂这般见外,不如跟皇兄一样喊我露露,不然长乐也行!”
沈碧落点头微笑,没吭声。
秦子墨也看得出来她身躯僵硬,只上前一步,将她半揽进怀中,转身笑着对老太太解释道,“我与落儿月前在江南沈宅行了礼,回京后事务繁杂,总没空陪着落儿过来拜见,落儿估摸着太想念外祖母了,竟一人偷跑出来......”
话犹未尽,又摆出一副忏悔样,“是本王的错,冷落了她!”
沈碧落怒目圆瞪,这人,这是在告她黑状吗?
果不然,老太太似笑非笑道,“难怪!”
“我道沈氏也非那般冷漠之人,竟由得落丫头跟着个戏班子回京,却原来是这丫头诓我呢!”琇書蛧
“外祖母!”沈碧落狠掐了一把箍在腰间的爪子,趁他怔愣之际,脱了魔掌,又装出一副戚戚面容,衬着他的话往下编,“外祖母,落儿不是要故意欺骗您的,只实在太想您了,他又忙的不见人影......”
老太太见她泪眼婆娑,又想陈王虽说两人行了礼,她却从未听到京内有关陈王纳妃的传言,这内中缘由多半,这丫头也是受了委屈的。
如此一想,对她谎骗的行为便不放置于心,她有意详问,却也知此时不是最佳时机,只能稍加宽慰道,“你这丫头,都嫁人了,以后万不能再这般任性!”
“王爷!”她又朝陈王方向福礼道,“这丫头自小被我宠着,她姑姑又万事随她,性子便有些散漫,不懂规矩!”
她试探开口,“不如,让她再待两日,老身也好说道说道,改日老身亲自将她送回王府!”
秦子墨在她行礼时微挪身子避过,手臂一捞,沈碧落便又回到他怀中,他耐着性子,礼貌又疏离,道,“外祖母多虑了,本王喜她,便能包容她的一切!”
“本王疼她,也想留她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可明日宫宴,她总是要过去的!”他顿了顿,看向沈碧落,神情专注柔和,“再说,母妃还未见过她,出门前还催促我早些将她接回去!”
老太太多看了他几眼,总不能将他与往日那冷面王对上,他眼中闪烁的星光柔情不假,她一时又不能确定,落儿是这场婚姻中的弱者。
其实打心底里,她并不满意这桩婚事,比起皇权富贵,她更希望落丫头寻个平常人家。
她拢眉望去,一对璧人,天造地设,可,皇家的路,崎岖艰难,张家已经折了一个进去,却不想再多打搭一个!
“祖母!”长乐打破沉默,笑着上前虚扶住她,“嫂嫂她如今就住京城,您老想何时见她,传个口信,孙媳保准立马将她带到您跟前!”
老太太望向她,半响才露了笑意,“也罢!”
她转头吩咐许嬷嬷道,“去将小库房最里头的箱子打开,将里面的那个檀木盒子拿过来!”
许嬷嬷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她又指派阿暮,“快去替你主子收拢收拢,过会儿就跟着回去!”
阿暮朝沈碧落方向看了一眼,也是应声离去。
老太太让人给秦氏兄妹添茶,两人只能回到座位上,只余沈碧落留在老太太身边。
当着两人面,老太太也不能问什么,只能细心交代一些新嫁妇的规矩,沈碧落连连点头,最末,老太太也只能怜惜的拍拍她的手,眼中神色复杂晦涩。
命运捉弄,兜兜转转,张家人还是逃不掉做皇家媳的命!
沈碧落猜不透她的想法,只以为老太太还在气她谎骗之事,心中过意不去,又想起老太太对自己掏心掏肺,自己执意回去救无忧,他日只怕会有所牵连,顿觉满腔愁绪,悲上心头,美目蓄泪,委委屈屈喊道,“外祖母!”
她这一哭,老太太当即心疼的嚷嚷,“你这丫头,哭甚!”边嚷边从袖中拉出绣帕替她抹了眼泪,道,“总归是在一处,若是想外祖母了,回来就是,外祖母这里总有你一席之地!”
这其实也在变相挺沈碧落,无论发生何事,她都会护她,顺便间接提点秦子墨,不管他陈王府以什么身份安置沈碧落,都莫要忘记,她身后还有个张家。
秦氏兄妹心里很是复杂,看沈碧落泪光涟涟,秦子墨心中更为难受,他知道她抗拒跟他回去,甚至,后悔这场婚姻。可是,比起失去她的痛苦,他宁愿将她禁锢在身旁,时时刻刻能看到她!
他会对她好的,加倍甚至几倍的好,只要她不离开!
秦子露呢,完全是因为老太太的态度,驸马向来敬重祖母,爱屋及乌,她对老太太当真就如亲祖母般敬畏,驸马不愿回来,她便时常替他过来走动走动,尽尽孝道。
老太太对她一向是客气礼貌,她到底有些抵触,但看她老人家平日里对亲孙女也是就那样,长此以往,便渐渐不放在心上。
可今日这慈眉善目,小心翼翼的老人,真是那个平时里连笑容都是稀有之物的耆耄老妇?
虽说这是人正儿八经的外孙女,可心里终归流了些酸意。
许嬷嬷进来的匆忙,也未看几人脸色,只红着眼将檀木盒子交到老太太手上。
老太太轻抚着盒子上面的花纹,神情微微带着忧伤,手指几次在锁扣边缘停留,却终究没打开的勇气,“这个是我给你婆母准备的礼物,你带回去交给她!”
沈碧落接过盒子,看老太太一脸忧伤思怀,倒是挺好奇里面装了什么,老太太压在盒子盖儿上,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件旧物,太妃娘娘想必会喜欢的!”
这样子就是不让她看了,沈碧落也没纠结,点了点头,待阿暮返回,交给她贴身带着。
秦子墨已经找上门了,看他这样,明显就是为她而来,她也不想外祖母太过担心,寥寥几句叮咛之语,便起身告辞。
老太太一向坚韧,此时也不免有些眼眶发红,沈碧落没让她送,看着许嬷嬷将她扶回松柏苑,才转身向秦子墨道,“走吧!”
秦子墨点点头,向她靠拢两步,却被她侧身避了过去,他面色一僵,有些苦涩的应了句,“走吧!”
秦子露看着面前别扭的两人,眼神复杂,终是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几人走到府门边,才发现早有一温润公子候在府外,秦子露眼神一亮,当即甩开秦子墨夫妇两人,小跑着过去,白嫩素净的小脸上泛着光泽,声音柔软,“驸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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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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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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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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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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