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的走向都在这位新王的算计之内。
难道说——
从镇龙道场破陈规帮助女修,赌云子君入局的那一日,就想到了今天。
为的就是让他这位看云卷云舒沧海桑田的云大族老,放弃从前的路子,彻底成为新王的肱股之臣?
“殿下年纪虽小,但雷厉风行,雷霆手腕,且未雨绸缪的远虑程度,让老朽深佩之。”
大族老长叹了口气,不得不服老。
“生在世俗,身在局中,如何能幸免?”
楚月说道:“云都有难,大族老当真会袖手旁观吗?”
大族老沉默了。
那沉睡的百万雄狮的确关乎到云都的生死存亡。
殿下一针见血。
看得太清,太远,也太真切了。
“殿下,很多人,不想要你活。”
大族老长叹了口气,“你锋芒太露,风头正盛,多少年的阶级森严固定化,根深蒂固的思想随着一代又一代人。不管是蝼蚁也好,尘埃也罢,生来如此,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了。习惯被压榨,习惯被剥削,习惯被践踏。成王败寇大浪淘沙的世界,凡人和牲口并无区别,都是草芥,都是盘中餐。而那些享受权利、阶级带来好处的上界之人,也早已习以为常、理所当然。习惯占据、剥削、压榨。而你的存在,打破了这样的习惯,让太多高枕无忧者,感受到了危机。”
老人说的是肺腑之言。
这也是他情愿下跪,都要阻止云天翔的原因。
哪怕这一局的博弈,得胜者又是叶楚月。
正因他清楚,叶楚月的敌人不是冥王……
只会比冥王更高,更强,还有更多的既得利益者。
楚月饮了口酒,风雪吹拂而来,洒落在她的发梢。
她抬头,透过这风雪看月光,看着青云广场之上沐浴霜华的蓬勃少年们。
夜晚的黑,人性的幽暗,遮不住他们的那一份血肉朝气。
大族老太息了声,自若泰然,倒也谈起了心。
“殿下,你有玲珑心,你见识过人性的伟大,也看到过人性的丑陋。”
老人声音平缓,娓娓讲来。
“你四阶真元敢设局斩无上宗师,哪怕你知道他的背后,极有可能是清远沐府,甚至更多上界人。”
“你看你的敌人这么多,因为他们害怕你的成长,怕诸神之日的场景再度出现。”
“害怕底层人的觉醒,不再被他们天经地义地剥削。”
“害怕你的成长,像一座崩塌的山,和惊天的海啸,挡住他们光辉前进的道路。”
“但是殿下——”
“你应该知道,利益驱使着人,被你损坏利益的人,会大批大批对你赶尽杀绝。”
“那些得到你庇护的人,享受过的利益还不明显,只能是信仰大于力量。”
“这青云广场上的信徒们,远远不够啊殿下。”
大族老说着掏心窝子的话,分析着局势和人性。
伟大,多是牺牲的。
既知路是残破的,就不该去走。
信仰……当不了饭吃。
楚月沉默了很久。
直到她把坛子里的寒蝉酒尽数喝完,风雪落入眉睫,她侧首对着大族老一笑,晶莹如这晚的清雪。
她问:“所以,老前辈您要怎么做呢?”m.χIùmЬ.CǒM
大族老叹息,而后痛饮了寒蝉酒。
“罢了罢了。”
“临老临老,也想做一回年轻人。”
大族老笑,“老朽,愿追一回吾王,看一次云都盛世,不……更准确来说,是凡人的盛世!蚍蜉撼树螳臂破车的璀璨!”
该死的。
一把年纪了。
半只脚踩进棺材板。
晚上偶尔见阎罗。
竟还满身热血风雪间。
这叶楚月,真是个,很特别的王啊。
大族老起身朝楚月作揖之时。
楚月亦面朝他拱手颔首。
碎琼乱玉白茫茫,纷飞在渺然的月光,穿透九万里的高空,直奔大地,倾洒在一老一少二人之间。
众人侧目看来竟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感觉。
像是宿命和信仰的罗织,怒放出了奇迹的花儿。
李守珩看了眼,便执坤灵笔画下了这一幕。
雪中老少。
云都君臣。
冬日也有盛世之花。
“殿下。”
大族老说:“下回,可别拿掺了水的酒糊弄我这老头儿了。”
楚月摊手、耸了耸肩,颇具几分无奈,“老前辈,你也知道,小王穷得很,听说老前辈年轻之时颇具经商之道,有模有样,不如老前辈……”
大族老嘴角猛地一抽,手掌陡然朝着楚月一伸、一摊,莫得感情道:“殿下,老臣没钱。”
楚月见状,大笑出声,笑到眼泪飞溅,觉得小老头儿有趣得很。
大族老一愣,便也跟着笑。
由衷一笑。
笑声感染了整个青云广场。
莫名。
但温馨。
……
这晚,大族老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些关键信息道出。
百万雄狮并非是主动沉睡,是被迫的,人为的。
沉睡之地,和镇龙道场有关。
大族老满面严肃道:“殿下,他们好像要用这些人,去做些什么,但是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力所能及范畴内,只能知晓这么多。老臣现在怀疑,清远沐府是不是早就想让前王死了,这样一来,百万雄狮就有理由被迫沉睡,从而达到他们的目的。只是当时,阴差阳错之下,把你卷入其中。”
“老前辈说的对。”
楚月点点头,赞同道:“仔细想来,这些日子与他们周旋,云都内外都更加关注我是否能坐稳王位,以及这场斗争究竟谁才会笑到最后。如此一来,便无多少人关注沉睡的军队了。前王何德何能,何至于他一亡故,这些军队就自我沉睡,连一个例外都没有。”
“是这样。”大族老虚眯起了灰浊的眼眸,“看来,前路要比你我所想象的还要凶险。”
云都现下只有内乱。
但这样下去,若无百万雄狮镇守都城。
那就要——亡了。
大族老的眉宇之间,是浓浓的担心。
“诶?”
突地,他看到了什么,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还感到惊奇地眨了眨眼睛,仔仔细细地盯着。
凶……凶兽跟着他家子君一起……
喝……喝酒?
还撒娇?
还地上打滚??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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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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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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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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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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