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青禾派人把皇陵里的红色刺桐花移植到海桐神像旁,被修葺一新的铜像更如同被锦绣红云包裹一般,花团锦簇,莺飞燕舞,平添了许多欢喜之气。
兆海桐的灵位破例被摆在了兆明睿牌位的一侧,至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父女也终于团聚了。
兆青禾发圣旨,命镇远将军沈源率十万大军即刻前往南天门,追回白若尘手中的兵符,并将其缉拿归案。不过,前方也几乎同时传来消息,白若尘早就带着三万叛军投靠了大燎摄政王耶律冲。
于是,兆青禾便让沈源率军直接去援助大颂,解南天门之围。他一同带去的军医与药材赤玲珑果然解了颂军的燃眉之急。
夜之醒与明思令商量,为了不耽搁时间,他们收拾好行装,也即刻出发。
卫思励总是高兴的,他忙不迭帮着六神给大家准备马匹和干粮,简直喜形于色。
不过,白夙真却闷闷不乐的,她坐在长右仙人平日休息的遇舍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腮,看着刺桐树枝头一对青鸟正彼此梳理着羽毛。
“师父,魔尊说你没有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和……那个玉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为了她,竟然舍得下你唯一的徒儿呢?”
“你就这么走了……你总说我笨,是个糊里糊涂的懒惰徒弟,那以后……谁来教我呢?”少女抹着眼泪,轻声自言自语着。
一块绣着龙纹的黄色丝帕,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一个穿着明晃晃龙袍的男人,悄默声地坐在她身旁的台阶上。
她一把将丝帕扯了过去,擦了眼泪,还顺便擤了擤鼻涕。不过,她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肯让旁边的人看到自己红肿的眼睛。
“想哭就哭吧,朕又不是没见过你哭鼻子的丑样儿……”兆青禾浅浅一笑,淡淡道。
“怎么会丑?我可是南岳最美的姑娘!”白夙真闻言,扭过头来,圆瞪着双眸,不客气反驳。
他凝视着她哭红的眼睛,还有鼻头儿上一点儿脏脏的痕迹,仿佛就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心里不由一阵疼惜。
他拽过她手中被团成团的手帕,但看看上面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只好拈起自己的衣袖,小心翼翼为她擦掉了脸上的污渍。
白夙真耸了耸鼻尖,心中一阵酸楚涌上来,终于忍不住扑进兆青禾怀中嚎啕大哭。
“小青,我舍不得师父离开,以后,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想他啊……很想很想,小青,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痛很痛,好难过……”少女模糊不清的哭声,在他耳畔萦绕着。
“真儿,魔尊不是说,国师是渡劫。他法术高强,又足智多谋,肯定是用了障眼法。”兆青禾轻轻拍着白夙真的后背,柔声安慰着。www.xiumb.com
“国师最疼的就是真儿了,又怎么舍得再也不见你呢?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听了他的话,她似乎半信半疑,哭泣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
“真儿,那……那你还一定要离开南岳吗?要不要你留下来等国师回来……”兆青禾鼓足勇气,低声问:“你若喜欢那卫家小将,他……他也可以留下来。”
白夙真愣了几个呼吸,她豁然从他怀中挣脱,摇着头:“不行不行。傻子的爹娘被困在南天门,等着我们去救呢。”
“有魔尊还有夜大师,卫家军一定会平安脱困!你若担心,朕便多派十万大军前去支援。”他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朕担心你的安危……真儿,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
“你不在朕身边,朕也会寝食难安,忧心忡忡的。”他咬着唇瓣,神情苦痛。
“不行。”白夙真认真凝视着兆青禾,用力挣脱了手掌:“我答应卫思励,以后他去什么地方,我就跟着去。我们不要分开,一时一刻也不要。”
男人苦笑着,颓废地吸了口气,原本魁梧的身体瞬间因失落而倾斜着,脸庞也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真儿,那你……还会回来看朕吗?”
“当然啊。小青,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白夙真安慰地拍拍兆青禾的肩头,笃定道:“等我和傻子救他父母出天门阵,我们就成亲了。你是我的娘家人,三朝回门,傻子还要给你备礼物呢……”
他的头低得更深了,良久之后,方才低声涩笑:“好,朕等着你……真儿,朕不能离开芜洲城,你万万保重自己。等,等破了天门阵,你和卫家小将一定先回芜洲城一趟。朕要给你……给你准备十里红妆,真儿风风光光出嫁……芜洲城永远是你的娘家,朕……朕会护着你。”
白夙真眨眨眼睛,用力捶了下兆青禾的肩头,如释重负笑道:“这才是我的好朋友啊,小青,说好了。等以后我和傻子有了娃娃,你要做干爹哦……”
他还来不及答应,不远处走过来卫思励,朝着少女招了招手。
白夙真便鸟儿一般,不管不顾飞一般扑进了少年怀中。
兆青禾看着那一双璧人,在阳光下相亲相爱的亲昵,他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脑海之中,却出现多年前一场大雪后的情景。
六岁的他因母妃病逝,跪在隐蔽的湖畔哭得几乎快断了气。有个披着红斗篷的少女抱住他,还把斗篷披在他身上。
“你是谁?为什么躲在这里哭!不要哭,有人欺负你吗?我帮你揍他。”少女笨拙地抹着小男孩脏兮兮的小脸:“我叫白夙真,我是南岳的守护灵,我很厉害的。我可以保护你!”
幼年的兆青禾愣愣地望着美丽的少女,阳光在她光洁的脸颊上染了浅浅金光。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看的姑娘?
“我,我叫兆青禾……”小男孩嗫喏着。
“好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小青吧。小青,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名号。”白夙真得意洋洋,朝着小男孩伸出双手:“来,我背你,我们去御膳房偷荷叶饽饽吃,可好吃呢。”
“白夙真,等我长大了娶你好不好?”小男孩傻兮兮问:“你就不用去偷吃饽饽,每天每天我都让他们为你做各种好吃的点心。”
“嗯……”
时光如沙飞快从掌间流逝,兆青禾看着自己空空如已的双手,低声道:“真儿,你知道吗?你离开我,我的心也会粉碎……”
“我一直认为,不够强大的自己配不上你。我很努力成为一个君王,就是希望能配得上我的真儿。可成了皇帝,才发现更加身不由己。”
“我不得不接受,太后和那些大臣们,推进我怀里一个又一个女人……我想你会懂我的心。总有一天,我可以强悍得拒绝一切强加给我的不喜欢。南岳的后位,会一直为你等待。”
“我输了,却输得心服口服。那个卫思励,他敢爱敢恨,我望尘莫及。如果,当初我也能不顾一切,放弃皇位,执意与你在一起,那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可是,后悔来得及吗……”
“我的心碎了,那余生的时间都会用来舔伤,和等待……等你需要我时,我不再迟疑。”
“往后余生,愿你欢喜,我便自在。别了,此生最爱的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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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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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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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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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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