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居是沙绾镇鼎鼎有名的大客栈,不但能住宿,还有整层的酒肆,可容纳百人宴席,算得上小镇里最高大上的豪华宴客之地。
他定下三间天字号客房,明思令和明昭住最大的一间,中间的留给了尹婕妤和小翠主仆二人,他和六神、灵灵住最小的。这样一来,三间客房连在一起,彼此照顾十分方便。
一夜甜睡之后再用过早膳,他们就兵分两路。明思令带着明昭和灵灵去推销七白面膜粉,夜之醒和六神则出去打探消息。至于尹婕妤和小翠,就留在客栈里歇息,毕竟她们接连过了几天惊心动魄的逃亡生活,如今身心俱疲。
明思令和明昭,与桃花醉胭脂铺的老板谈好了代销面膜粉的生意,又买了各色的糖果子和女孩子喜欢的小物件,满载而归。
刚刚走进神仙居,她们就被一个满脸严肃的少年用佩剑拦住去路。
明思令定睛一看,这人认识啊,这不是昨日四大天王扑克脸当中的小四吗?只不过今天他换了衣衫,一身绛色绣金纹的如服束着玉带,头上戴着青黑沙罗的幞头,脚下则是立整的乌底黑靴,整个人看上去焕然一新,也益发显得英气逼人。
“这位姑娘,麻烦你跟在下走一趟。”小四一本正经道。
“小捕快,原来是你啊,找我什么事?”明思令看看眼前的剑鞘,有些好笑。
“我不是捕快!”小四有些恼怒,他对自己毫无畏惧之心的少女,有些力不从心。
“不是捕快,那就是盗贼了?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想劫持良家少女?胆子够大的。”明思令浅浅一笑,用手指捏住他的剑。
“我不是盗贼,我们是……”小四话音未落,只觉得虎口之处一阵酸麻,手中长剑差点飞出去。
他暗中吃惊,瞳孔紧缩,没看出来,这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力?
眼看着就要出丑,还好一只大手恰时扶住小四剑柄最末之处,一股强大的内力反转而来,又将少女的手指弹开。
这回,轮到明思令对面前之人刮目相看了。她敏捷地挺身护住懵懂的明昭。
“小十,你先回房间,这里有我就够了!”她扭头,低声嘱咐,顺便暗暗使了个眼色。
“没关系,我陪着你。这位……大人,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强人所难?”明昭虽然脸色微白,但眸光毫不示弱,她刻意站在明思令身侧,意与伙伴同进退。
“在下提举皇城司贺之洲。”小四的老大开门见山:“奉皇命追查皇城连环毒杀案。”
他也穿着与小四一模一样的绛袍,不过他的衣衫上金线绣纹更加繁复与精致。
细看他们的衣衫,明思令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历史课本里的片段,不由脱口而出
“原来是……察子。”她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屑。
皇城司可谓鼎鼎大名,其权柄甚重不受三衙辖制,一掌宫禁宿卫,一掌刺探监察,乃直属皇帝的侦查机构,职司极类锦衣卫与南北镇抚司。因为私下专门为皇帝处理些上不了台面的脏事儿,所以被民间俗呼“察子”,多有不屑讥讽之意。
“你说什么?”小四怒起,他又威胁地想要抽剑。
这少女虽然长得好看,但言语犀利刻薄,竟然敢当面敢直呼民间戏称,自然没把他们兄弟四人放在眼里。要知道,连皇城里的一品大员,都对皇城司客气有加,格外忌惮。
“你打不过我的,劝你不要自讨苦吃。”明思令手中赫然亮出明晃晃的机械棍,她笑吟吟看着贺之洲,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你也一样。我打人很疼的。”
“我也一样!”贺之洲淡淡回答:“所以,在下劝姑娘不要做无谓尝试,以免连累无辜之人。”贺之洲瞟了一眼明昭,不紧不慢。
“连良家少女都打,还是男人吗?大人果然是个……渣子!”明思令哼了一声,挑衅道。
她动作敏捷,已经一棍出击,直接击飞了小四手中长剑,一声脆响剑身直接断裂成数段,小四吃惊连连后提几步,被贺之洲拽住脖领,又强拉回来站定。
“你哪儿像个良家……少女?简直就是个野婆子!”小四气急败坏,想要还手,被贺之洲一个眼神制止。
“姑娘家,却一点没有姑娘的样子。”贺之洲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忽然伸出一只戴着金色网套的手掌,风驰电掣般就袭向明思令。后者毫不犹豫,用机械棍迎头痛击。但不曾想,对方突然变招,如同一道玄色鬼影般,突然改变方向劫持住了明昭。
贺之洲紧紧勒住少女细弱的脖颈,后退一步。明昭就像一只被苍鹰叼住的小羊羔,眼看命悬一线。
小四立刻用长剑指向明昭,得意洋洋:“野婆子,见识我大哥的厉害了吧?看你还敢狂妄!”
“姑娘,在下并不想难为你。若想换回这位姑娘,只要你跟咱们走一趟。”贺之洲凝视着明思令,眸光笃定。
那日客栈光线昏暗,没有看清这人容貌,此刻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个子很高,肩膀宽阔,足足被小四彪悍了不止两个号码。
他长得算不上俊秀,却十分有特点。麦色肌肤,鼻梁很挺,眼窝够深,一双细长的隧黑眼眸,透着不见底的幽深。这人身上有军人特有的阳刚,裹挟着不怒自威的冷硬,令人过目不忘。
“阿令……别管我……去找阿醒……不要上他们的当。走啊……”明昭焦急道,但她余下语句被紧紧扼住喉咙的手臂,强硬抑制。
她忍着痛,额上淌下汗来,发出呜咽不屈服的声音。
“放开她,我跟你们走!”明思令咬了咬唇瓣,及时收起机械棍,盯住贺之洲。
“大哥,别信她。这野婆子太凶狠,她骗人的。”小四慌忙从背后背囊里拽出一丈长的绳索,凶狠道:“还是让我把她们都绑了,一起带回去问话。”
他话音未落,贺之洲已经松了手,明昭踉踉跄跄向前跌去,明思令慌忙去扶住她,却被手疾眼快的贺之洲用一条玄铁锁锁住了右手腕。
“你?又使诈!”明思令怒喝着,眼睁睁看着对方面无表情把锁头另一半,拷在自己手腕上。
她用力扯着锁链,哗啦作响却无法解脱。这下可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亲密无间。他浑身裹挟着皮革与铁器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有些冷,还有血腥气,让人头皮发麻。
容不得明思令想太多,下一刻贺之洲就挟持着她,一飞身就跃上屋檐。这人是凡人,自然不会御剑飞行,但他轻功极强,拖着一个人也能飞檐走壁,瞬间就消失踪影,小四也紧追其后。
剩下惊慌的明昭,她不顾摔疼的膝盖,追到大门口,声嘶力竭呼救:“救命啊,劫人了!阿醒哥哥,快来啊!”
转眼之间,贺之洲挟持着明思令已经来到县衙门口。
他轻松落地,身畔少女却脚下一滑,差点跌倒,他本能想要扶她一把,却看见她的胳膊肘已经直接戳向他要害,狠毒至极。
他剑眉一挑,自然伸手抵挡,不承想对方用极为刁钻的招数,换手成刀,反向直接劈中了他的鼻梁,他登时鼻血长流,完全在意料之外。
“大哥,她……她把你打出血了?!”小四倒吸冷气,瞪圆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见鬼模样。
自己一向强悍无敌的大哥,居然被一个小姑娘给打出鼻血了?提举皇城司,可是正三品的武将,从百万禁军中层层选拔出来的战神。
“闭嘴!”贺之洲郁闷地抹了抹鼻血,强忍住自己想要挥拳过去的手。
但更让二人猝不及防的事情还在后面。
“救命啊,非礼啊,快来人啊,轻薄良家少女了!”明思令不怀好意一嗓子嚎了起来,她故意手作喇叭状,朝着不远处的商队大呼小叫。
紧接着,又顺手就将自己的衣领扯开半幅,露出玉白的内衫一隅。
“你,你……要,要……做什么?”小四愣住了,舌头都打了结。
贺之洲紧紧蹙眉,他用力扯起玄铁锁,一把就攥住明思令手腕。她没反抗,他很意外。
“死渣男,惹我,死定了!”她呲着小尖牙,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这时候,人群已经围了过来。县衙门外本就挨着热闹的街市,一个妙龄少女再喊上这么一嗓子,就算行侠仗义的人不多,但想看热闹的人绝不在少数,呼啦就围了一圈人上来。
“各位叔叔大爷,婶婶姐姐,快来救救小女子。奴家回家途中至此,被这两个坏人冒充官差,生生劫持。这……这个登徒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就轻薄奴家……救命啊。奴家不要活了,呜呜呜……”明思令尖着嗓子,跺着脚,用衣袖捂住脸,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也能做出这般肮脏之举,还敢冒充官差。”一个强壮的当地小伙子看不过眼,立刻抽出了扁担。
“你们别听她胡说,我们真的从汴梁来的……”小四涨红了脸,手忙脚乱解释。
“闭嘴。”贺之洲厉声打断小四的话:“我没轻薄她!”
“还说没有,人家姑娘的衣领都被揪豁了,你看看你……鼻血流了一地!官差,从来没见过衙役穿这样的衣服,古里古怪的。”一个年老者对贺之洲指指点点。
“这么大个子的男人,欺负人家小姑娘,要不要脸啊?还说没有轻薄人家,难道小姑娘的衣领子是自己拽落的?”一个大娘上前,不客气地吐了口口水。
“她胡说……我没有!”贺之洲真有些慌乱了:“确实是她自己拽落的。”
“我看你才胡说吧。世风日下,非礼人家姑娘,自己还有理了!送官,绑了他们,送官。”众人群情激昂,越说越气。m.xiumb.com
贺之洲又气又怒,激动之下鼻血又淌了下来,狼狈不堪。
“呜呜呜,奴家不要活了,好可怜啊,被这么个无耻之徒轻薄,苍天啊,没有人愿意救救可怜的良家少女吗?”明思令一边装作凄惨地哭泣着,一边从挡住脸颊的衣袖遮掩下,朝着贺之洲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太过分了,打他!”被激得义愤填膺的人群中,有人怒吼着,有人附和着。
拿着扁担的小伙子直接指住贺之洲,大声道:“快放开这姑娘,你这歹人!”
“还有没有王法,在县衙门前也敢轻薄人家小姑娘。无耻,下流!”
倒霉的小四已经脑袋挨了一块石头,正捂头解释着:“住手,我们真的是官差!你们被骗了!”
贺之洲眼看着局面就不能控制,他隧黑眼眸闪过一抹阴狠戾气。
唰的一下他抽出佩剑,一挥之下就削掉一半扁担,声音之中裹着一丝冷厉:“这女子是杀害县令之子黄祥瑜的嫌疑犯,尔等可是她的同伙,意欲包庇?!好,很好,那本司就将你们一同拿下!”
“什么?黄花鱼……死了?被杀了!?不是被打劫吗?”明思令也愣住,放下了衣袖。
“杀……杀人了,县令的公子……被杀了?”拿着扁担的男人咽了咽口水,嗫喏着,后退着。
“跑,快跑啊。”顷刻间,拥挤着的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干净。
贺之洲用力收紧玄铁链,明思令一个趔趄,被他捏住了脖颈,提拉起来。她用力挣扎着,可惜这回他学聪明了,他臂展伸得足够长,让她根本踢不到自己。
“喂,我没杀人啊。大人,大人……昨晚不是在芙蓉客栈吗?那时候,他活的可好好的。后来我们已经离开了,住进了神仙居。松手吧,脖子要断了!”明思令痛呼着,双手拽住他的手腕。
贺之洲冷笑一声:“现在是……大人了?不是察子了?”
“口误,口误……误会,都是误会啊……”明思令尽力哂笑着:“喘不上气了……会出人命的……大人高抬贵手吧。”
小四揉着脑门上的大青包,没好气道:“大哥,掐死她算了。这女人比野猫都贼,保证撒手没。”
“好主意……”贺之洲眸光凛然,笑容阴鸷。
“真不是我杀的……但我可以帮大人……找到杀人凶手……”明思令艰难嘶声道。
贺之洲还未答话,忽然觉察被自己桎梏住的少女突然身体一软,不再挣扎。
“不好了,大哥,翻白眼了,舌头吐出来了。你还真把她给……掐死了?”小四指着毫无生命迹象的少女,惊呼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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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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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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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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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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