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一座小院的墙边种着一大片姹紫嫣红的花儿,几株犹带着露珠的松叶牡丹最为夺目,几只蜜蜂闻着香气从院墙外飞来,停在了粉色的松叶牡丹花蕊上,欢快的汲取花蜜。
一只白皙的玉手伸来,她随意掐了一朵松叶牡丹,顺手别在了有些凌乱的发髻上,却不料她这一番动作惊了采蜜的蜂儿,蜂儿嗡嗡接连飞离了松叶牡丹,又向院墙外飞去。
玉手的主人并未注意到这一群小客人,兀自哼着小曲为花儿浇水施肥。
“小姐,小姐,”一道急促的唤声从大门处传来,随后就见园子兴匆匆的跑了过来。
束穿云放下手中的水壶,又剪下几片枯叶,见园子满头的汗珠子,再看她挎在臂间的竹篮,好笑的问她:“这回又听说了啥了不得的大消息?”
园子天性好热闹,每每出去买菜,她的耳朵就如顺风耳般,能听得到隔了十个摊位的阿婆说的谁家的狗丢了,离了八个摊位的大婶说的谁家的闺女定亲了。
她若觉得感兴趣,便凑过去和人家说上个半日,从狗丢了能聊到狗的主人最近做了啥缺德事,还有那家定了亲的闺女后来被她爹娘十两银子就给嫁了。
回来后便绘声绘色的和束穿云说道,以至于束穿云虽不常出门,却对南城的大小事并不陌生,甚至平江府的大小事也多有耳闻。wWW.ΧìǔΜЬ.CǒΜ
而园子和南城大街小巷的三姑六婆关系好到,如果年纪相当,怕是要八拜之交了。
“不是,不是,”园子摆摆手,把篮子搁在桂花树下的石凳上,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三步并两步的跳到束穿云面前,摊开了手掌,“是这个,这个,我打听到了。”
园子手心的帕子上正放着一把小小的金锁,早已被擦拭干净的金锁,在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光芒。
“啊,”束穿云难掩惊讶,立刻放下剪刀,从园子手心拿了金锁,来到树下的石桌边坐了下来,催促园子:“快,说给我听听。”
金锁是在别院中那具无名白骨上发现的,从别院回来后,金锁被她顺手放在了梳妆台上的匣子里,后来她又去了淮阳府,所以一直没来得及去查那白骨的来历。
这几日刚得了些空闲,早起时看到匣子里的金锁,再想起那白骨,便如鲠在喉,忘不了咽不下。
衙门的仵作在别院时已验过尸骨,那白骨是女子的,且至少已死了十年以上了。
她让王伯查过十年前在别院干活的下人,可不说时日已久,且说那些曾在别院的人早已四散离去,这便如大海捞针一般,不知要查到何时。
王伯也说,他在别院呆了一辈子,并不记得别院里有哪个女子失踪。
不说王伯的记忆是否出现偏差,但就眼前来看,唯一的线索只有白骨身上的金锁了。
所以,她便让园子拿了金锁去打听消息。
可问遍了城里所有开店十年以上的银楼首饰铺子,竟然没有一家做过同样的金锁。
一时间,束穿云还以为这条线索就要断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园子竟然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园子坐在束穿云对面,见自家小姐满面期待的表情,眼神闪烁,带着莫名的兴奋,脸色有些拧巴扭曲。
“小姐,我之前不是到银楼去打听过嘛,都说不是我们平江府银楼铺子做的,我便猜着可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们从外头或是京城的铺子买的,我就去寻了咱平江府常在大户人家来往的林媒婆问了,小姐,你也知道,那林媒婆在咱们平江府做媒婆没有四十年也有三十五年了,说不准她就见过哪位夫人佩戴过这种金锁,而且她记性也好…”
束穿云听园子说了这么多,还未说到正事上,不觉有些好笑,她此时倒也不急了,就听园子接着说这林媒婆。
她不认识林媒婆,可名字却不陌生,皆因林媒婆是她爹束山和她娘的媒人。
束山和杨氏两人私下虽已郎有情妾有意,可三书六礼这些还是绕不过去的,所以林媒婆便成了中间人。
也因束山后来成了大将军,又待杨氏始终如一,成就了平江府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话,林媒婆也一跃成为平江府最为炙手可热的媒人。
虽能进出大户人家的门第,但媒婆在太明朝毕竟是入不得流的贱业,所以,林媒婆和其他媒婆一般,也住在南城。
束山虽亡,但在平江府的声名却不坠,束家姐弟住在南城,更是让南城的治安都好了几分,所以南城的百姓对束家姐弟都有几分说不得的敬畏,更别提林媒婆了。
林媒婆有心和束家打交道,束穿云极少出门,但园子爱热闹,这一来二往的,林媒婆和园子就熟悉了起来。
听到园子说到林媒婆偶尔会进出束府,还为束家大公子,也就是她大堂哥说过亲,束穿云便觉出几分不妙了。
再看园子越来越亢奋的表情,果不其然,只听园子道:“林媒婆说,她偶在束家大奶奶身上看见过类似的金锁,她当时还听束家大奶奶和人炫耀,说这金锁是将军夫人从京城特意为她定做的…”
束家大奶奶是束穿云的大伯母,说话做事向来刻薄,七年前束穿云回到平江府执意住到南城,便和这位大伯母有几分关系。
如今的束府住着束穿云祖母和大伯三叔两家人,束山死后,束家的威望一时间在平江府一落千丈。
等束穿云和束穿杨初到平江府,大伯母王氏便不待见他们,安排他们住到了束府最偏僻的一处院子,也因此,束穿云对束府寒了心,干脆住到了南城的老宅来。
当然,王氏也为她对他们姐弟的苛待付出了代价,束穿云每年除了给祖母五千两银子之外,再不给束府一个子儿。
也因此,束府那边的人对她极有意见,在谢府诱她上当的束文清就是大伯母王氏的嫡亲女儿。
想及这些,再看园子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束穿云无奈的敲了敲她的脑袋,“你便这么讨厌她,她若是涉了人命官司,我爹的颜面就好看了?”
园子顿时傻了眼,“也是哦,哎…”
园子唉声叹气,萎靡了下来,她白高兴了。
“不对,你说林媒婆见到大伯母戴金锁是何时?”
“不就是为小姐大堂哥说亲的时候?”
束穿云掐手算了算时间,“我记得我回到平江府时,大嫂刚怀了孩子,他们成亲也不过几个月,定亲是在前一年,距今也不过八年多,而那女子已死了十年以上,如此说来,时间对不上。所以,大伯母和此事应该没有关系。”
“会不会有人后来偷了金锁和女子埋在了一起?故意陷害大奶奶?”
园子骨碌着一双大眼问道。
“你觉得呢?”
束穿云点了点园子的额头,见她撇嘴不服,便和她认真分析起来。
“谁会陷害大伯母呢?目的又是什么?大伯母长于内宅,虽有些贪婪捧高踩低,但她胆小怕事,算不上恶人,待其他妾室虽刻薄,在我祖母的眼底下,还不敢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我知道,你觉得陷害她是为了攀扯我爹,不过你想一想,就算她出了人命官司,以我爹那时的权势,非但波及不到,更甚可能,大伯母也不会有损伤。这种费力又没结果的事,谁会去做?”
不是她贬低自己亲爹,因为对于皇亲贵戚来说,朝廷的律法不过就是用来做参考的。
“你也知道,大堂哥定亲前后到我爹兵败阵亡那一年间,正是和北苍国战事胶着的时候,无论谁陷害我爹,就算大伯母真的杀了人,皇上都不会轻易去动镇守边境的大将军。”
平江府的人命官司对于高高在上的束大将军来说,根本不会伤及一丝一毫。
所以,无论是谁想陷害束山,这样的计谋都是拿不出手的。
这个朝代就是如此现实残酷,不管她承认还是不承认。
因此,不管是发现白骨的别院还是女子身上的金锁,虽都和束家脱不了关系,但大伯母应该不是凶手。
“大伯母说金锁是我娘让人从京城定做的?”
束穿云敲着桌面沉声问道。
“是啊,林媒婆学的可像了,那口气,嗨,可炫耀了。”
园子撇撇嘴,束府那边一窝子的小人,从夫人处得利时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待将军和夫人出了事,便翻脸不认人了。
要是小姐和少爷住在那边,还不知要受王氏多少磋磨,哪像现在自由自在,哼。
束穿云却在寻思,从小小束穿云的记忆里能看出来,杨氏向来端庄贤惠,但许是商家出身,为人处世上颇有几分心计,但行事却又十分大方,所以,她若是送东西给大伯母,绝不会漏掉其他人。
毕竟,那些金银之物就比如这金锁,看着价值不少,但对家财万贯的杨氏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以我娘的性子,她送金锁,不可能独独送给大伯母一人,我猜测着,祖母三婶和两位姑姑那里也都会有,甚至可能还会送给其他人。”
“啊,有可能哎,夫人向来大方。”
园子附和道,“我也听说当年小姐的姑母出嫁,夫人可是陪送了不少东西。”
“是啊,金银细软田庄铺子都送过,何况一个小小的金锁?”
束穿云收了金锁,咕哝了几声,杨氏可大方了。
只是不知大方的杨氏到底送出了多少金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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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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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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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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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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