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山只是西郊群山中的一座,山的另一边还有个庄子,名曰望山村。
茶山村和望山村隔山相望,世代通婚,这条山路是连接两个村子最便捷的通道,所以茶山村和望山村人常经此路走亲访友。
大山形似“凹”字,山路恰在凹字最中间低矮处,所以并不崎岖。
但是束穿云要去的却是凸起的山崖处。
“啊…终于到了,”山崖近在眼前,束穿云长吁了一口气。
低头瞥见元泊月白锦衣上无数道荆棘留下的痕迹,鬼使神差的,她伸出手想抚平衣角的褶皱,但就在此时,元泊忽然回头,“就是这儿了。”
束穿云遽然收回手,踩着脚下的碎石若无其事的攀上一块岩石,此处便是竹林后的山崖了,几块巨石矗立山顶,其中一块光滑无比,但数道杂乱尖利的抓痕却十分醒目。
探头向下望去,阿花家的竹屋掩映在竹林中,隐约还能看到院中阿生的背影,她心中慕然一动,“是这里没错。”
“他为什么从这里上山?却不走易行的山路?”元泊提出疑问。
“许是不想被人发现,”束穿云蹲下身子抚摸着石头上斑驳的像是刀剑的痕迹,似乎不是一次留下来的。
“这是为何?”
束穿云站起身袖手望着山下的茶山村,不仅是阿花家,整个村子俱都一览无遗,她的声音飘渺悠长,“你猜是谁不想被人发现,他来过阿花家?”
元泊听了,不过微微一笑,“要么是和阿花来往的男人,要么是杀了阿花的人。”
“你如何确定他们不是同一个人?”束穿云挑眉问元泊。
“也许是同一个人,谁知道呢?”
说着,他“唰”的一声甩开了扇子,“走吧,该看的都看了,再去问问知情人…”
“知情人?”
束穿云有些莫名其妙,知情人?谁?
“带来了吗?”元泊没有答话,转过身去询问。
束穿云这才发觉,元义并未跟在他们身后。
等元义再出现时,手中正扯着一个肥胖的男人。
这人不是村长老胡又是谁?
“说说吧,你鬼鬼祟祟跟在后面是为何?”
元泊找了块干净的大石,曲起一条腿,靠坐在石头上,斜睇一眼老胡,凉凉问道。
老胡本就体胖,这爬了多会山路,早就有些气喘,此刻被元义挟制着毫无反抗之力,待看到元泊更是有些手足无措,不免结结巴巴辩解:“我…我…怕公子…找不着路…”
再瞧见元泊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怯懦的低下了头,声如蚊呐,“这山上小路多,公子万一迷了路可就麻烦了…”
“还不说实话?”元泊不耐烦老胡奸猾的样子,呵斥道:“你最好把你隐瞒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冷哼一声吩咐,“元义,把他带走交给李捕头…”
老胡乍一听李捕头三个字,瞬间面如土色,颤着身子抖着唇求饶,“不,不,公子,我说,我说…”
元泊无所谓的抻了抻衣摆,“村长说的最好是我想知道的,不然…”
“是,是,”老胡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此刻贴在后背让他禁不住一阵哆嗦。
知府衙门李捕头的手段,全平江府皆闻之色变,凡是犯了错进了大牢的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没人敢以身去挑衅李捕头的权威。
“你是不是知道阿花什么秘密?”
老胡一惊,本寻摸着该如何说出口的话,此时却不待他再细思,点头如捣蒜,“是,哦,不…”
随后他又摇头,他不确定那算不算秘密。
“到底是什么?”元泊没了耐心,“快说!”
“是,是,”老胡擦了一把额头,说起了一件让他疑心了许久的事情。
“说起来这事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有一日正午时分,我去阿花家,在她屋门口看见了一道血迹,我担心阿花出事,正想进屋看看,阿花却从屋里出来了,我问她,那血是咋回事?她说,是她哥哥打的野兔,我明明闻着她屋里血腥味重的很,她偏拦着我不肯让我进屋去。”
“她平日里都让你进屋?”元泊插话问道。
老胡有些心虚,但却不敢隐瞒,“以往总是让我进屋的。”
“后来呢?”
“后来,我禁不住阿花的劝说就离开了她家。”
“阿花都说了什么?”
元泊讥嘲,他可不信这老家伙既然起了疑心,会那么轻易离开。
老胡讪讪的,“她说她那日不舒服,让我明日再去找她。”
“你去了?”
“是…”
“在那日之前你和阿花是否有男女之实?”
老胡脸色通红,头摇的像拨浪鼓,“没。”
“所以你们第二日便有了肌肤之亲?”
老胡羞惭的点头。
“你要挟了她?”元泊冷哼。
老胡脸色一霎那又变得苍白,但还是极力解释,“不,不,我什么都没做过,是她自愿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我那日从阿花家离开后,左思右想不对劲,我又偷偷折了回去,我听到她屋里有男人的说话声。我猜测,她屋里的男人是吴林,所以才不肯让我进屋。”
“那你为何独独记得这件事?”
“我…我…”老胡一咬牙,说出心底的疑惑,“我后来反复寻思,那声音,不像是吴林的…”
他有句话不敢说,因为得到了阿花的身体,他为此事沾沾自喜许久,所以对那日的事情久久不忘。
但阿花死了,他每回想到阿花,就会想到那屋前的血迹还有屋里浓重的血腥味,所以总是坐立不安,夜里还会做噩梦。
也因此,他比谁都疑心阿花的死,更想知道阿花是因何而死。
“吴林是何时离开茶山村的?”元泊豁然坐直身子,紧盯着老胡。
老胡心中咯噔一声,脱口而出,“似乎就在那几日前后。”
“你确定?”
老胡挠了挠被树枝刮的散乱的发髻,吭哧吭哧道:“也不敢确定…这事过挺久了…”
元泊低头思索,再抬头不期然看到束穿云若有所思的面庞,咳了两声,又问道:“你后来再见过那日阿花屋里的男人么?”
老胡摇头,“没…”
元泊正寻思还要问些什么,却不料一阵响亮的唢呐锣鼓声从山脚另一侧传来,思绪突然被躁人的声音打断,他不由问道:“村里又出了事?”。
老胡慌忙摇头,“没,没,村里没再出事。”
元泊使了个眼色,元义迅速离去。
他随后起身,打了个呵欠,“走吧,也该下山了。”
几人刚从山崖上走到凹字中间的小路,便见元义匆匆回转。
“那边的村里死了人。”
“哦?是什么人?”元泊随口问了一句。
元义摇头,“从山上只看得见送葬的队伍。”
“嗯…先回去吧,眼下的案子要紧,对面敲锣打鼓的送葬,想来是正常的死亡。”
元泊沉吟,这话像是自言自语,但更像是说给束穿云听,他怕束穿云一不留神又去了对面的山脚下查看那人的死因。
此时他却不曾料到,第二日他们不仅去了对面的望山村,而且还开了棺验了尸。
……
再回到阿花家,天已经快黑了,阿生正等在院子里。
尽管阿花的屋子甚是凉爽,但阿花的尸体也经不住这天一日比一日的热。
经过这两日,阿生对元泊已十分信任,也不像昨日般畏手畏脚,反而多了几分絮絮叨叨。
元泊让他葬了阿花,他并未再反对,只是坐在竹屋前的阶梯上抹起了泪。
“阿花这样乖巧,谁这样狠心害她呀?”
“以后还有谁给我做饭洗衣服,我还给谁攒嫁妆呀…”
“姑姑还不知道阿花的事,她疼阿花,知道了该多难过?”
…….
阿生搓了搓鼻涕,双眼通红,彪莽大汉此刻哭的像个孩子…
“你有姑姑?”
元泊有些诧异,阿生说他和阿花无父无母,几人都以为他们亦无亲人在世了。
阿生满眼的茫然,只是随口答道:“姑姑就住在望山村,她最疼妹妹了。”
“就是另一侧的村子?”
“对啊。”
“你妹妹常去姑姑家?”
“不是的,姑姑家孩子多,妹妹不常去,”阿生说着眼睛闪了闪,低下了头去。
“如果想查清你妹妹的死因,你最好不要隐瞒我,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有可能抓到杀害你妹妹的凶手。”
元泊混迹青楼许久,惯会察言观色,看阿生那不甚自在的样子,就知道他有事隐瞒。
阿生被元泊的话唬住了,他抬头迫切道:“姑姑想让妹妹嫁给表弟,这事我也是愿意的,妹妹嫁过去,姑姑和表弟会待妹妹很好的,就是妹妹刚开始不太愿意,不过我知道,妹妹后来肯定又愿意了。”Χiυmъ.cοΜ
“嗯?这是为何?你妹妹亲口说她愿意了?”
“妹妹没说,可有一回她去姑姑家,住在了姑姑家没回来,她之前从不在姑姑家过夜。”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一年前吧,”阿生想了想,不太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既是一年前,你妹妹都愿意了,你姑姑是否再提亲事?”
阿生摸了摸头,他也有些不解,“没有,后来表弟很快就娶了亲。”
听着阿生的絮语,束穿云不禁唏嘘,有这样老实糊涂的哥哥,阿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明明不喜欢姑姑家的表哥,却因为是唯一的姑姑,哥哥又不能为自己做主,甚至还乐见其成,阿花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而且,依时间来推算,一年前,她已经和吴林在一起了。
只是,束穿云柳眉轻蹙,这事怎么听都不对劲?
阿花为何会在姑姑家住一夜?是偶然还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阿花真的会因为姑姑的关系,才向阿生隐瞒了她和吴林之间的事情?
吴林,老胡,表哥,还有一个未知的男人,这…
束穿云抚了抚额头,她实在没想到,阿花一个小姑娘,却牵出了如此一团乱麻。
不得不说,越深入调查,越发觉得阿花这个小姑娘不简单。
眼下他们查到的线索看着很多,却又一条条走进了死胡同,但转眼之间,又出现了新的线索。
看来明日他们又要去一趟望山村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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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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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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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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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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