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嗓子把周边小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束穿云掩面,这下她想低调也不能了。
果不其然,远处花丛中一位身着湖蓝衣衫的少女看到束穿云后双眼一亮,提着裙摆跑了过来,“云姐姐。”
原来是杨守衣。
元凌并未见过杨守衣,待杨守衣到近前,束穿云为二人互相介绍了一番,两人都是性情活泼的姑娘,倒也有几分相见恨晚之感。
几人并未再去赏花,只站在樱花树下说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见谢府的丫头出现在园子门口。
丫头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小姐,老夫人有请…”
小姐们虽在赏花,却也时刻注意着谢家来人,谢家的丫头全着青衣碧衫,煞好辨认,所以丫头出现在园子门外那一刻,大家全都静了下来。
听说老夫人要见她们,各个小姐都不约而同的整理着自己的衣衫仪容,待确认齐整了后,才迈着矜持的步伐跟着丫头向园外走去。
九曲回廊,蜿蜒转折,皆是一步一景。
束穿云和元凌杨守衣一起走在最后,沿着回廊走了许久,才又听到丫头的声音,“老夫人,小姐们都到了。”
束穿云跟着前面的小姐们停下了脚步,熙熙攘攘,满是钗环簪佩的人头,她根本看不清最前头,然而却不妨碍前头的声音传过来。
“呀,都来了啊,来,来,都过来让老身看看,”一道慈蔼亲切的老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想来说话的就是谢老夫人了。
“可不是嘛,老夫人您瞧,都是可人儿啊,”又有一位中年妇人说道。
“快让她们进来,这水榭宽着呢,都过来坐着陪老身看戏。”
“是,”前面的小姐们全都规规矩矩的行礼,鱼贯而入了水榭。
束穿云和元凌几人自也是跟了进去。
原来这水榭全部建在水面之上,除了她们进来的地方是一扇雕花门,另外三面只有廊柱,却无遮挡,水榭内也十分的宽广,看似能容纳几十人,水榭里早已备好了桌椅,众小姐进去后依次坐了下来。
束穿云和元凌坐在了最后一排挨着门口的地方,从小姐们发间的缝隙向外望去,几丈之外有一座小亭子,里面隐约有人走动,不过多时,亭中便传来了咿咿呀呀的戏声。
对面亭子低矮,这处悬高的水榭却是看戏的好地方。
束穿云其实有些意外,看谢老夫人的意思,也并未对她和元凌有任何特别之处,她有些不明白谢家请她过来的意图了。
难不成真的只是请她过来赏花看戏的么?
难道真的是她想的多了?
她忽然又想起假山出口处凉亭中的男人,她若没看错,谢羽风是站在了那男人的身后,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那人来为老夫人祝寿她并不意外,但为何人偏偏出现在凉亭里,谢府的丫头为何又偏引着她走假山那条路?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不,世上所有的巧合都是有心人为之。
束穿云蹙起了眉头,一时有些想不通眼下的情形。
看着左边闭眼听戏的杨守衣,又看了看右边昏昏欲睡的元凌,束穿云也闭上了眼睛,她不懂戏,也不想看不想听。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轻拍她的肩膀,她一个激灵,立时回头,一个小丫头站在她的身后,怯生生的对她笑,“大姐姐…”
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是束家大伯的庶出女儿,她隐约记得她叫束文秋,在她为数不多的记忆里,小丫头总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想到此,她不由软了口气,“你是文秋?”
小丫头眼睛一亮,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点了点头,“是,我是文秋,大姐姐记得我的名字?”
束穿云忽然有些心酸,束家的日子如今不好过,更不用说身为庶女的束文秋了。
束山身为镇北大将军,一生只娶了杨氏一人,连妾室都不曾纳过,即便和杨氏成亲几载后,两人才有了束穿云,他也视束穿云为掌上明珠,更不用说杨氏在生了束穿云十年后才又有了束穿杨。
束穿云敬重束山,不仅因为他是名震太明朝的大将军,还因为他洁身自好,和杨氏伉俪情深,他以太明子民为己任,却也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
束穿云讨厌束家大伯和三叔,不仅是因为他们像蛀虫一般依附着束山,不事生产,不愿劳作,还因为他们一朝有了银钱和地位便露出了男人的本性,兄弟二人不顾糟糠之妻,早早纳了妾室,而且不止一人,府中的庶出儿女也有好几个。
因而束家本家难免便有勾心斗角之事,更多的时候充满着一股子乌烟瘴气,不管是从前束山在世时,还是如今。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且身为女子多数时候更是无能为力。
束穿云笑着点头,“记得,秋儿找我有事吗?”
束文秋歪着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道:“是二姐姐,二姐姐有事找大姐姐。”
“束文清?”
束穿云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束文清不在水榭里,她又去了哪里?
“她找我有事吗?”
束文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二姐姐还在后花园,她只让我来找大姐姐,有可能是祖母让二姐姐带话给大姐姐。”
“祖母?”
束文秋点头。
束穿云想了想,也不知道祖母有什么话带给她,难道是和常孟诚有关?
自从常孟诚死后,她就没去见过祖母,也不知道二姑母是不是去和祖母哭诉了,因为众人都以为杀害常孟诚的凶手至今还没有被抓到。
但想起方才束文清见到她的样子,又觉得不太可能是祖母有话和她说,因为束文清好像并不知道她今日会来谢府。
不过,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她脑中嗡嗡作响,权衡了片刻,束穿云还是决定去看看束文清找她有什么事,就算和束文清拌拌嘴,去透口气也是好的。
她不声不响的起了身,走出了水榭,园子正在水榭外听戏听的津津有味,看见束穿云,诧异的迎了上来,“小姐,您怎么出来了?戏不是还没唱完?”
“束文清说是有事寻我,我过去看看,”束穿云看了眼身边的束文秋。
“哦,”园子有些懵,“二小姐找小姐有何事?”
“去看看就知道了。”
束穿云说完便跟在束文秋的身后向回廊走去,园子后知后觉的跟了上来。
穿过回廊,又跨过一座小桥,后花园的入口便在眼前了。
束文秋边走边偷偷打量着束穿云,等束穿云望去,她又收回了眼,束穿云开玩笑般说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没,没,”束文秋低头,掩住了眼底的慌张。
束穿云心底升起了一丝疑惑,怎么看束文秋都像是心里有鬼,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琇書網
就在此时,后花园垂花门边的杏花树下走出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她正猫着腰似在找寻什么东西。
束穿云见她向自己走来,便朝旁边让了让,但小丫头好像不知道旁边有人一般,径直撞到了束穿云身上,束穿云被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园子眼疾手快的揽住了束穿云,大声斥道:“你做什么?没看到前面有人吗?”
“小姐见谅,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刚刚看到奴婢小姐的耳环在贵小姐旁边,情急之下才不小心冲撞了小姐,”小丫头弯腰施礼,手掌心里正是一副翠玉耳环。
园子刚要再说话,束穿云按住了园子的手,对小丫头说,“赶紧去吧,我不碍事的。”
小丫头听到这话抬头露出了个欣喜的笑容,又福了福身,拔脚向水榭的方向跑去了。
“走吧,”束穿云对束文秋笑了笑,率先向前走去。
园子紧随其后,把束文秋隔在了后面。
束穿云伸出手,手心里赫然有张字条,上面只有两个字,“有诈。”
字迹遒劲有力,甚是好看,看这笔力,没个十数载,是练不出来的。
她匆忙转头,小桥旁的假山后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衫,再向上望去,是个清俊的年轻男子。
他手中依旧拿着一本书,虽只是陈府匆匆一面,但束穿云还是立刻就认出了此人,他是谢家大公子谢羽迟。
就在此刻,谢羽迟对她指了指手心,又点了点头,束穿云乍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哎呦,”她忽然弯下了腰抱着肚子直呼痛。
“怎么了?小姐,你怎么了?”园子紧张的扶着束穿云,“是不是刚刚被撞到了?我就说那小丫头没轻没重的,你身体弱,不禁撞,这可如何是好?”
束穿云有些惭愧,园子是真的紧张她,她紧紧抓住园子的手,轻轻点了点她的手心,“园子,你先扶我去那边凉亭坐一会。”
园子意会,急忙点头,“好好,我们先去凉亭坐一会,”说着便扶着束穿云走向桥边的凉亭。
“大姐姐,”束文秋只来得及唤出这句大姐姐,就看到束穿云主仆二人已经走远了。
束穿云回头,如微风轻拂般笑道:“秋儿,你先去和文清说声,我歇一会就过去,或者让她来这边找我也可。”
嗯,她是大姐,让束文清走几步来见她也不过分,如果束文清真有事情找她的话。
“哦,”束文秋愣在了当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她还是咬了咬牙转身穿过垂花门,进了后花园。
束穿云放下园子的手,看着束文秋的身影冷哼了一声。
随后她转身对着假山的方向福了一礼,她知道假山后的人能看到她的谢意。
直觉里,她相信谢羽迟,所以她谢他也是真心诚意。
谢羽迟背靠着假山,向来清俊的几无表情的面孔,此刻却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红晕,他捧着书本,呆呆的,许久都未曾翻过一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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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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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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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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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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