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慢慢考虑。”他说。
没有等来想象中的气急败坏,裴重苍兴致缺缺地看向窗外,而后眸光闪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没能让他动心,章俨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法。他真的没有劝说的天分,或许该回去向壹请教请教。
正当章俨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的时候,裴重苍开了口:“今天有太阳。”以前的副本虽然有白天黑夜之分,但从来没有出现过太阳月亮,就用游戏系统的360度打光,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章俨也朝那边看过去,一颗小蛋黄斜斜地挂在天边,以静默无言的姿态观察着下面每一个人。
“这是这个副本特有的吗?”裴重苍问。
“这个月的更新之后就有了,上回的你没看着?”章俨信口开河。
“上回是村里雾大!”吾皇习惯性嘴硬辩解,“就你这种不好好玩游戏的才老看这些没有用的东西。”
小孩真好骗。
我又不靠积分挣钱,何况跟你们这群小屁孩打完全没难度啊。之前游戏开发出来内测的时候他们组就是测试专员,他真是再也不想回忆反复被虐的那段日子了。那才叫强中自有强中手。
不过刚才被偷袭确实是大意了。调查研究裴重苍的过程中不断在增加可能对任务有影响的人,但不论是排行榜还是过往同场人员记录,都没有关于Weal这个名字的印象。
“五队已插旗。”
吾皇一惊,后悔因好奇心跟了上来。
此刻座舱上升还未过半,照这速度估计外面都打得差不多了他才出得来,说不定还会成为外面人的活靶子。全玻璃的座舱,目标这么清晰,就算不进项目区域也能远距离将他射杀了。
“你是系统派来搞我的吧!”
章俨事不关己地看着他换了工具玩命捅玻璃,慢悠悠调了对话频道,“喂,帮我转接吴充——调查一下这边一个叫Weal的人,就现在。”
吾皇看着章俨不知道连接到了什么频道发号施令,他们玩家都只有一个队伍频道,不管怎么调都没用。
然后听见他的耳机里传出震耳欲聋的骂声:“章俨你是不是有病!”
“是不是有病!不让你打电话你就让客服转接。现在凌晨一点了,你叫我给你查资料!我踏马十二点半才躺下,你知道公司多远吗!”
章俨不得不把耳机取下来拿开一点,等对面吼完了再说:“早就叫你让公司给你换个离得近点的房子,正好那边不是在开发公寓吗,等修好了咱俩住一栋楼,不就方便了?”
“方便你妹!谁要跟你住一起,这是住哪儿的问题吗?老子要睡了!”
“别呀,你就辛苦跑这一趟,完事儿我肯定协助你申请明天休假行不行?”
一听休假,对面的怒气这才消下去不少。
吴充睡眼朦胧摸索着穿上衣服裤子,捏着手机说:“我当初就不该贪钱进你们组的后勤,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本来想着撑过今年,可以先挣点钱再换去轻松点的组。照你这么个使唤法,我跟你说,我可能撑不到过年了,这个夏天过完咱俩就分道扬镳吧!”
“哇——太无情了吧,再怎么说我也比贰好伺候啊。说到这个,上回你不是还使唤我去接贰吗,咱俩难道不就应该互帮互助?”
在平静的朝阳下,一人悠然聊着电话,一人吭哧吭哧对着玻璃又捅又挖。
座舱逐渐升到最高点,吾皇暂停捅玻璃的事业,冷冷看着他,说:“你们难道是两口子吗?”
“上回大半夜叫我查资料的难道不是你吗!”吴充在那头大喊。
章俨被裴重苍的话吓了一跳,“当然不是!”
“卧槽?”居然死不承认,吴充气得准备摔电话了。章俨赶紧安抚:“没说你,反正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快去吧,有消息了及时联系我。”说完无情挂断。
吴充戴上眼镜逐渐冷静,深呼吸平复心情,一边换鞋一边碎碎念,谁要是被他娶回家,肯定得烦死。这个点只能打车了,还好公司给双倍报销。
吾皇不等他挂断电话就继续捅玻璃了,要不是空间太小怕反弹,他就直接开枪了。章俨依旧保持着袖手旁观的态度,吾皇心中暗骂,这该不会用的是防弹玻璃吧。
如果是找插旗点,摩天轮一定不是首选,所以大家都是路过而不停留。“老君山车神”从检票口偷偷摸摸换了币出来,刚准备往另一边去就被“星官阿四”扯了回来,“我怎么感觉那边有人呢。”
“老君山车神”神色一凛,举起枪透过瞄准镜四处察看。远远看过去,隐约能看到有个黑影在摩天轮杠杆之间晃过去晃过来,调高一点倍数,就能发现是个人身上绑了根绳子正在快速下行。
“吾皇是你吗?我看到有个人在摩天轮上跳来跳去。”
队友的声音从队频里传来。
章俨开了队频,“是他,在表演杂技呢。”吾皇紧咬牙关,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以一副怎样欠揍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吾皇拖着伤腿,在毫无安全保障的空中穿行了五分钟才终于下了一半距离,手把着一根竖杆坐下歇口气。仿佛站在几十米高台上,除了屁股下和手上各有一根细细的铁杆以外,四周都没着没落的,幸好他不恐高。
章俨从座舱里探出头,朝他喊了句什么,风太大没听清。于是吾皇开了队频,问他刚说什么了。
一个欠扁的声音从队频里传来:“队长,你爬错边了,另一边中间儿那个座舱有插旗点。”
“你他妈......你是不是早看见了。”
章俨从他砸出的口子里探出脑袋,朝他点点头。
吾皇深吸一口气,缓缓比出某根手指,并用嘴型告诉他这什么意思。有些人总被人骂是有道理的,正所谓不作死就不会死——他朝头顶的座舱底部开了一枪。
没穿,纯泄愤用。
心累使他放弃摩天轮上的插旗点,樱桃大肉丸开了个巡逻车在底下接应他。吾皇跳上车,问车上的NPC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看到的时候就只有车没有人,我就开走了。估计是哪个玩家杀了吧。”
杀NPC过多的话,名字会出现在公共地图上,并且标注为红色,这是本月更新后的新发现。虽然刚才时不时也有传来NPC被杀的消息,但地图上还没有红名出现,大概不是同一个人干的。m.xiumb.com
“各位玩家请注意,管理员正在寻找失窃巡逻车,一分钟后该巡逻车将在地图上显示位置。”
吾皇与樱桃对视一眼,匆匆弃车而去。
两人狼狈地扑进了最近的草丛里,在草丛中穿行。吾皇问:“你在哪儿拿到的车?”
“厕所门口。”
吾皇:“......所以是趁NPC上厕所,你就把车开走了。”
樱桃大呼冤枉,“我也刚上厕所出来,里面根本没人啊!”
这么诡异?难道他们开的其实不是失窃车辆,要不要回去找车呢?却听到旁边人恍然大悟说道:“哦对了,我进的不是男厕。”
“?!”
一想到和自己“同甘共苦”这么久的人可能是变态,吾皇立刻跳开八丈远。樱桃追上去急忙解释:“哎呀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其实我是女的啦!”
吾皇:“......哦。”
女玩男号在平常游戏里很常见,但是梦游世界是一种所有数据都接近于真实体验的游戏......吾皇看了眼她的档,这岂不是方便了异性意淫?这是他以前从没想过的问题。
“别看了,没有那种东西。”
真是刷新世界观啊,玩了这么久游戏,吾皇居然又一次接收了新知识,虽然是被迫的:女玩男号的话,下半身依旧是女xing器官;男玩女号的话,下半身也还是男xing器官,而且如果玩家有恶摸胸的话会被警告。
真是考虑周到呢......吾皇心想。
回想起短暂的游戏时光,樱桃与他一样是第一批进游戏的人。并肩作战这么久,不知樱桃是女郎,当真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吾皇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都不知道该如何与他/她相处了。
“队长,你不会是歧视我是女生吧?”
“不会。”
说实话樱桃的操作和服从性还是很好的,菜鸡的菜不分性别,大佬也是。他不歧视女性,只歧视又菜又骚没逼数的。性别不是原罪,菜才是。
“那就好,我就是担心大家一看我是女生就说我不行,还刻意照顾我。这种行为太恶心人了,所以才玩男号的。”
身为女性,打得烂被说“女玩家”,打得好被说“超常发挥”。身为父系社会的一员,她总是习惯把自己当男人使,才能不负期待。
“理解。”
男女性别歧视到处都有,男生也有被歧视的时候啊,吾皇觉得还是要正确看待性别差异。不能一味埋怨,也不能一味吹捧。
“我只告诉你哦,你别告诉别人,我不想被特殊对待,队长你也别拿我当女的,就还像以前一样就好。”
“明白。”
那话从硬汉口中说出来就很违和,吾皇还是决定之后给系统建议一下。不要再搞男玩女号、女玩男号了,他又不好分辨,就很容易产生这种尴尬场面啊!
还好他一向和男女都很有距离,就算是和男生也不会做一些勾肩搭背的动作。仔细想想自己和樱桃最亲近的时候也就是互相送个绷带创可贴的距离,幸好。
“玩家‘Weal’使用64(式)冲feng枪击杀了玩家‘Sam老庄家’。”
这个半路杀出的高能玩家已经收了不少人头,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吾皇赶往目前已出现的第一个插旗点,并在队频说把摩天轮的插旗点交给正在那附近的“冷笑话奶糖”解决。
“章俨不是就在摩天轮那里吗?”樱桃疑惑。
“使狗不如自走。”吾皇丢下这句话就跑进了交火区。
奶糖收到指令立即行动,刚在NPC处交了十个游戏币进门,就看见有人从至少十米高的座舱里跳下来。强大的冲击力使那人的护膝与地面撞击出了小片裂痕,然后顺着钢箱梁爬了上去,身上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爬得还贼快。
不出五分钟,就已经爬到了足有十个自己那么高的摩天轮顶端。只见他单手拿枪,砰砰两声,然后一脚踹开玻璃门跳进座舱。奶糖自己编了一段说辞,像播音员似的反复在脑子里播放这段话,他站在底下都看呆了。
这种操作,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三队插旗。”
耳机里传来吾皇硬邦邦的鼓励之词:“奶糖干得不错。”
那个头顶着“章俨”两个字的人插完旗就在座舱里歇了,奶糖愣愣地说:“队长,不是我干的,我刚进来。”
说完他才意识到,十个币白投了啊!你这么能干你早说啊,我就不进来了呀!
吾皇:“......”
地图上只有两个他们的人在摩天轮附近,不是奶糖就只能是那个人了,差点被人冒领功劳居然也不吭声。
怪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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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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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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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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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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