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红楼之林氏长女记>第 134 章 踩捧
  周瑞家的奉着王夫人的令到了复安院,却碰着染画送大夫出来:“哟!琏二奶奶这是怎的了,怎的还请上大夫了?”

  “牢周大娘挂记,我家奶奶只是照例询问珠大奶奶的身子罢了。”染画一出门便撞见了周瑞家的,想着这几日王夫人她们主仆两个给庄宿阮明里暗里使的绊子心里便不快,这话出口自然也没有多少好听了。

  周瑞家的眼神一变,正要说话却听见里头温温柔柔的传了声音出来:“是二太太身边的周大娘罢,快请进来。染画,好生送大夫过去,请他务必看护好大嫂子的身子。”

  “诺。”染画听见庄宿阮发话了,只能咽下心底的不甘,转身送人出去,“大夫,这边走。”

  周瑞家的见人出去了,背身呸了一下,方才觉着略解气了些,转身进去。庄宿阮正歪在炕床上翻着佛经呢,一身素净的衣衫,头发打散梳着个简单的发髻。垂着直到耳垂的长流苏碧玉玲珑嵌浅蓝芙蓉玉的银钗衬的她青丝乌黑亮丽,泛着令人动心的光泽。气质温和,柔和的阳光透过旁边糊着的雨过天青色软烟罗窗纱洒到她脸上,合着光晕皮肤水嫩的似是能掐出水来,愈发显得人比花娇。忍不住呆住了。

  “周大娘难得来复安院,这俗语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可是有事?”庄宿阮翻了足两页的经文,周瑞家的依旧没有开口,那只好她来打破僵局了。

  “噢,也不是多大的事。太太说这管家事既交付给了二奶奶,那婆子们回事都该是寻二奶奶的。可这几日荣喜堂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问话又问不出个甚来,太太心里担忧,怕奶奶身子骨哪里不好,这才差遣我过来看看,问候一声。”周瑞家的回神,坐到雁书搬过来的锦杌上,微笑着回话。“谁知道这一进门便见着了大夫,二奶奶当真无事么?”

  庄宿阮合上佛经,转头看她,微微一笑:“周大娘瞅着我这面色红润的,像是有事儿的模样么。宜诗,给周大娘沏碗白茶来。前不久刚到的,滋味淡,倒不比那些个浓的吃着嘴里苦。”

  周瑞家的受宠若惊,饶她是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陪房,可她骨子里还只是个奴才,是家生子。主子们的东西轻易享受不得,且莫说王夫人并不松快的手。如今到了庄宿阮这里,一出手先是分量足够重的银镯子,如今又是新得上好的白茶。啧啧啧……真真是财大气粗,出手阔绰不凡。到底是娇养的闺阁女儿,还是与当家主母分庭抗礼、笼络人心的一把好手?

  这些周瑞家的看不出来,她只知道这个琏二奶奶果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可这样清明的人,撂着到手的权利只关门过自己小日子到底是为何?

  “先前大嫂子有些动胎气,二太太又忙,老太太也顾着宝玉。女使慌得了不得,寻摸到我这里来。横竖我也是做弟妹的,总有这么一遭,便帮着搭把手。如今离大嫂子临盆的日期渐进,自然是要找大夫问个明白的好。”庄宿阮将手里的佛经搁置在旁边的梨花高木几上,转手端起了放在装着各色蜜饯果子的莲花纹缠丝碟子一边的润虚水纹茶碗来微抿了一口蜜水,“许是家里最近忙着珠大哥的事,心思都有些浮躁,连着好些个女使婆子办事都不经心。给爷上的蜜水里头尚还浮着为清干净的蜂蜡碎末渣滓,叫我瞧见了叉下去处置了。不知二太太可知道?”xǐυmь.℃òm

  庄宿阮并没有开口询问周瑞家的来到底所为何事,而是扯开了话头说些个闲事来。

  “竟有此事!”周瑞家的接过宜诗递来的沏好的白茶,略微一笑示意,转头惊道,“奶奶竟到如今才说。想来最近是太太卧床,老太太深思倦怠,叫那些个小人钻了空子,敢这行慢待!”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既沾了庄宿阮的光喝了这样好的茶,自然是要顺着庄宿阮的话回护几句的。

  “奶奶以后若是再遇着这样的女使婆子,直接叫人拿了捆下去发卖便是,不必留情。”

  庄宿阮闻言,看了她一眼,笑道:“如今是珠大哥的丧期,他还未出殡,总不好在这时候耗损了阴德。这让珠大哥以后在阎王爷那里不好交代。且也不过就是个没经心罢了,并不是怎样的打错,罚也罚了,发落她家去便是了。发卖,到底不值当。”

  周瑞家的显然没有料到这个,微怔,接着道:“可不是这话,奶奶不说我倒是要忘了。只是,奶奶这宅心仍厚的,可得帮太太多分担些才是。”

  “二太太这是身子又不好了?”

  “哎~还不是那些个不懂事的人闹的。芝麻绿豆大点儿的事有什么的,也值当特特拿出来与太太说。邻里家常的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也敢搬上台面同太太做正事儿说。可将太太气得好也不好了,何况太太的病还未好全呢。”周瑞家的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气愤也来的恰如其分,活生生一个忠仆。

  可惜啊~她对面坐着的是庄宿阮,一个见惯了家宅宗族里头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让。周瑞家的这点小手段还不过她瞧。

  “周大娘这话说的也怪,二太太理着家里多少年的事了,那些个婆子办事也是办老了的,如何能糊涂至此。既然敢同二太太说,那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怕里头却有不好呢。”庄宿阮歪着腰有些酸,换了个姿势。雁书见状,连忙塞了个金丝苏绣雏菊软枕过去她腰后。

  周瑞家的瞥了一眼,接着道:“太太病了那些日子,管家的如今是奶奶您!您自个儿方才还说了,那小女使连蜂蜡渣滓都没撇干净便敢奉上来,可见里头多少事情呢。太太如今是没多少神思了,这离珠大爷出殡的日子也近了不是。老太太发话,珠大爷好歹是嫡长子,身后事如何都要好看些,不好叫外头那些人看热闹的。”

  “看来,周大娘今日是来做二太太的说客的。”庄宿阮一早在她来这儿的时候就猜着了,只是一直憋着不说罢了,如今人家扯开了由头,那自然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的。

  “倒也不是说客,二奶奶这话可是抬举我了。”周瑞家的讪笑道。

  庄宿阮这才略正了正神色,道:“我是接了管家权要料理珠大哥的丧事,只是如今对牌钥匙我一概没有,说是管家看着倒像是个挂名的。既是个挂名的,那周大娘来这儿说的这些个话我可一概不论。”

  周瑞家的见庄宿阮说的这样直白,便知道她遇见了个硬茬或者说,人家压根儿不接茬,不屑于接这个茬儿。但她若是不接,那这个事情到最后不过就是王夫人再度出山,亲自料理这事。而庄宿阮该如何还如何,即便底下人议论纷纷,却依旧伤不了她分毫。毕竟,整个荣国府能在未来朝堂上与贾琏抗衡的人——贾珠已经在棺椁里躺着,不闻世间事了。而所有人都很看好的衔玉而诞的宝玉如今还懵懵懂懂,厌恶科举不愿读书。贾琏已然功名在身,举人只怕很快也要去了。

  “瞧二奶奶说的这话,我们太太也不过就是不放心二奶奶罢了。想着二奶奶到底是年纪轻的,压不住底下那一众老仆,这才没有让二奶奶到前头来的。如今我们太太身子不如以往爽朗,老太太又亲点了二奶奶您管家,你如何自然都是能的。”

  意思便是王夫人那是心疼你这个小辈,因此才会自己劳累倒下。你作为小辈,如此不在乎长辈的这份心意,还随意揣摩长辈的意图,这便是不敬了。

  庄宿阮听了,轻蔑一笑:“若是二太太今日命你带了对牌钥匙过来,这活儿我立时就接。可你东拉西扯说了这半日闲话,这些个东西也不见半点踪影,可见是没带了来。账簿我是有了,可要东西却是得用得上对牌和钥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是叫我难为么。”

  周瑞家的说道:“太太何曾说了不让奶奶管家的话来,不过就是心里不放心罢了。奶奶若是过去瞧瞧,自然便知道了。”

  庄宿阮淡淡一笑,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二太太这不是身子骨不好么,我也不欲打搅扰了二太太静养。婆母那里过得会子要过去请安,还有好些个事儿等着忙呢,实在是抽不开身。若是周大娘得空,可遣个小女使过来说一声,我让人取去。”

  周瑞家的一愣,她不过奉命来瞧瞧是否有内情,这话说的似是在责怪她不分时宜的来逮人来了。好在周瑞家的也是跟着王夫人在这荣国府持久战斗过的人,不过片刻便有了应对。

  “要我说太太只是拉不下脸面来与二奶奶推心置腹罢了,二奶奶寻常也别老闷在院子里,时常出来走动走动。那花园子早前便已经着人仔细精心修缮过了,二奶奶不妨去瞧瞧去。”

  庄宿阮面不改色,那花园子离荣禧堂极近,意思不就是她还不够格,轮不到周瑞家的跑腿传话。“既是如此,那等明儿我有了空自去瞧去。”

  周瑞家的这才略满意了些,又说了会子话方才告退回去。知棋在一旁听着心底有气:“奶奶何必与她虚与委蛇,这一句两句的听的人难受。奶奶好歹都是主子,她不过是二太太的陪房,再如何也是下人。倒是敢给主子脸色瞧!什么东西!”

  “知棋,你最近性子有些急了。”庄宿阮将头略后仰,笑道,“这府里有一多半儿都是如她一般的人物,你这会子气得很,以后岂不是得日日都生气。”

  “奶奶,奴这是为您打抱不平,您倒是打趣上奴了。”知棋瘪了嘴。

  庄宿阮摆摆手:“她不过就是被人捧惯了,忽然咱们长房这边一个两个的随意给她脸色瞧,心里自然是不适的。如今且不论她,既然二太太松了口,那咱们跑一趟便是了,横竖也是要去那边瞧瞧大嫂子的。大夫说她心情郁结,恐将来生产不利。我得去看看。”

  “奶奶您还说呢,您自己个儿如今都还没定论呢,总是操心别家的。何况珠大奶奶的亲婆母,二太太也不闻不问的。老太太也是这一般态度,不冷不淡的。咱们这时候插一手,难保不叫人家心里头生出些别的念头来。”

  庄宿阮心里知道,李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才是真的烫手山芋。贾珠去了,二房没了嫡长子却还有个已经看得见未来的嫡次子贾宝玉。按着她们的想头,那自然是让宝玉继承家业好过等李纨肚子里的娃娃长成。可宝玉继承了家业,李纨母子俩的未来又是一桩难办的事儿。属于贾珠的那份自然是落在那尚还在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可……

  如今荣国府并未分家,家底如今又消耗的差不离了。到那时贾母去了,贾赦定要分家时,这财务便是头一桩烦恼事。张遥的嫁妆叫张家带了回去,按着例分划去了贾琏和贾玖兄妹二人名下。贾赦还有他老祖母留给他的东西傍身,庄宿阮自己又不差这点子东西,那二房还有些甚?贾政素来不理这些个俗务,王夫人前几年一直往里头填银子这几年又只从里头捞银子。一来二往的,怕是得等贾母的体己并嫁妆了。

  “不妨。周瑞家的说了那一大通废话,可有几句尚且还在点子上。她说的不错,我是晚辈,二太太是长辈且还病着,去看她是天经地义。”庄宿阮脑子里将事情划拉了一回又一回,方开口说话,“这时候不会出太多差错的,她也没那心思去整这些个事情。”

  雁书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新鲜出炉的糕点:“这是小厨房知道奶奶最近改了口味刚做出来的,奶奶今日午膳只用了一些,这会子趁着新鲜热乎劲儿再用些。”

  庄宿阮看着红漆托盘上放着的三碟糕点,无奈叹息一声拿了块咬了一口:“到底也还未作准了数,如今且还不能声张。若是不是,岂不是让人家白费心神一场。”

  雁书与知棋对视一眼,齐齐低头垂眸,敛声应是。

  王夫人终究是顾忌着自己的身子,放手了管家权。庄宿阮去的时候,东西已然预备齐全了,不过推脱两三回便接了。

  到了出殡这日,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厚厚云层,让人一瞧便知道今日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天气。

  林乐曦姊妹四人穿戴妥当,上了马车往荣国府去。林乐旭这回破天荒的没有骑马,而是与林乐曦一道坐进了马车里。黛玉见状便带着林乐暖往后面那辆马车去:“阿姐有话与阿兄说,暖暖你一会儿见着外祖母记得说话,莫要行完礼一直沉默着,那也是你的外祖母。不必太过于拘谨。”

  林乐暖听见了,微微摇头:“姐姐为我好我知道,只是我与姐姐终究是不同的。姐姐不必说我也知道的,阿姐与姐姐待我如嫡亲,可我却不能因此而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乐暖心里其实都明白,只是家里如今在都中的唯有她们姊妹四人,主事的是大姑娘林乐曦,林乐曦甚少在意嫡庶之分尤其是在姑娘家身上。只要你不曾犯着她的忌讳,她能宽容和善待你。可林乐曦还有几年能在家里待着,只怕不过二三年她便要出嫁,家里主事的便是当家主母贾敏。贾敏是个怎样的性子,林乐暖不曾接触过,可她从米妈妈口中听过。那是个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人,她在林乐曦手底下可以似嫡女一般的过,但在贾敏眼皮子底下这般,只怕是嫌自己的前途太好了。

  后宅之事林如海向来不放在心上,只要不是离了谱的,一切皆由贾敏做主。林乐暖一旦舒坦日子过久了忘了自己是庶女的身份,等贾敏回来主事,她的好日子怕就是要到头了。米妈妈素来教导她处事要清醒,不可为眼前的好迷了眼睛,需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有些事情有些人要分人分事,不能一概而论。要想不吃苦头,她就得乖巧一些懂事一些,最重要的是得摆的正自己的位置。因此,她很少愿意将心事吐露于人,总是爱将事情藏进心里。有些好放在心里记住就好了,若是挂在嘴边,倒像是施恩图回报一般,用心不纯似的。

  大抵黛玉也想到了这一层,也没有再开口劝她。有好些个话她不好说也不能说,之前种种她看在眼里却未曾说出口,往后种种她却是定要参与的。为人子女不能背后说父母如何,可黛玉心底却一清二楚。商人逐利,世人逐名,她父母亦不能免俗这她知道。可她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尤其是……她阿姐的事。

  “暖暖,你说如果阿姐当真成了十八殿下正妃,母亲与父亲会如何?”黛玉忽然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林乐暖摇摇头,说实话她很少去思虑这个问题,可能她阿姐有了极好的归宿她以后也会有很好的前途吧。只是,这却不是她如今要想的。“成为皇家媳妇,家里定然是会更上一层楼。”这是林乐暖能给的答案了。

  黛玉听了,心底又是一叹。林乐暖还是个四岁的孩子,问她也不能得出别的更好的答案了。

  后头马车里黛玉忧心往后贾敏是否会生出些旁的想法来,而前头马车里林乐曦担忧的却是江南:“簿姑姑派人快马传信来,说是甄家那边蠢蠢欲动。但是父亲却一点儿也不见动作。不知道是他早有安排,还是当真不在意这些。”

  “这关系他的前途关系林家的前途,他绝不会把自己栽进这个陷阱里头去。”林乐旭显然更知道林如海的心思一些。

  林乐曦支着头,道:“旁的都无所谓,只要没毁了林家。这是他的意思,可我贪心,想让林家在江南能功成身退。”

  林乐旭皱眉:“阿姐,除开父亲,可是祖母在江南也有布置?”

  “是,也不是。”林乐曦淡淡一笑,“祖母母家江南姚氏,当初在江南也为天家做了不少事。这时候总要讨些利息回来方不负姚家这些年的隐忍与付出。”

  当年天昊帝尚在潜邸时,姚家便是隐形的这一派系。在江南为天昊帝做了不知多少事,清理了不知多少麻烦。为此,姚家还填了一个最为得意的嫡长女进去。留下嫡次女与林家联姻,退守湖州,减少联系,一直到如今。既然想让林家从江南的混乱局面里退出来,不收点利息可不是林乐曦的风格。

  “阿姐,要我如何做?”林乐旭看着眼角隐隐带着笑的林乐曦,道。

  林家的路祭设在了前头,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往荣国府那边去。庄宿阮接手了管家事,虽有些波折但总体也是顺利的。贾珠的身后事确实办的漂亮,来的人家也很是齐全,至少在贾母心中是满意的,至于王夫人如何,那便不是庄宿阮要想的事儿了。

  林勇家的在棚里面看顾着,林乐旭下了马车不在。黛玉便挪到了前头的马车里。让米妈妈带着林乐暖在后头坐着,今日出门早,林乐暖不过走了片刻便合着眼睛打瞌睡了。

  林乐曦与黛玉、林乐暖三人往荣国府去:“今日出殡,你那个宝玉二表哥应当在外头。不必担心会碰着,与那些个姊妹们好生说话。宫里昨儿才来的消息,虞嫔晋为豫嫔,仅次于九嫔之首华嫔魏盈之下。而你那元春表姐却直接越过九嫔成了妃,就连封号也是直接用了一个‘元’。元妃啊~”

  后面的话林乐曦并没有再说一字半句,可那未尽之语里的意味黛玉即便不思索也能听的明白。只怕,不好。

  “阿姐的意思阿晴明白。”黛玉低头垂眸。

  林乐曦眼帘微垂,余光往她那一扫,伸手支着额头,懒洋洋的道:“消息是昨儿德信带来的,想必旨意应当不会这般快便到荣国府里去。不过……要是你那大表姐自己个儿待不住想法子递消息出来,那也是她自己的命了。”

  黛玉听得这话,心到底是灰了。青云直上,做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当真有这般好?为何所有人都挤破头往那条不归路走?她不明白。“我不会与外祖母透露一点风声的。”

  “无妨,即便忍不住想说上一些也无妨。”林乐曦又是一笑,空着的左手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每个人都有她自己的理由,也许你不明白可得允许人家存在。你出生在这官宦人家,享着旁人享不到的日子便得承受旁人无需承担的责任。谁都一样。”

  这道理黛玉懂,她是官宦人家的千金,那朝堂的暗流涌动、权势人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她都得去应对。一如百姓为了生计奔忙而她只需坐在装饰好的屋子里等着摆膳用饭便是。可……世间法子万万种,为何非得走那一条非死即生的险路呢?

  “阿姐,咱们与外祖母不同罢。”黛玉这话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得到令自己失望的回答。

  林乐曦听得,无奈一笑:“本质上,其实并不同,都是为了家族好。只是……我的出发点却夹杂了好些东西。不如人家来的纯粹。”

  黛玉鸦羽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然后垂了下去:“虽知道立场不同,可我还是不想外祖家最后得不着好下场。”

  “傻丫头,你难不成忘了成者王败者寇的道理?”林乐曦叹息一声,食指挑开帘子的一角向外头望去,满目白。“人最忌的便是一个‘贪’字,为了更高更好的生活权势,为此付出的代价,怎一个‘狠’字得了啊——”

  在黛玉沉思时,马车忽而停了。艾草在外头道:“姑娘,荣国府到了。”

  贾玖亲自迎她们进去的:“我原以为你们来不了的,谁知照旧到了。”

  “都是亲戚家,这样的事自是该来的。礼数情分,原就要来的。”林乐曦看了一眼情绪还是有些低落的黛玉,脚下步子微微放缓了些,好让她思绪抽离有个时间。看着面色有些憔悴的贾玖,林乐曦微微蹙眉:“这是忙的脚不沾地累着了?脸色瞧着不大好。”

  贾玖想着贾琏从张家得来的消息,眼底的倦意愈发浓烈:“是累,却不是为这个。罢了,横竖也是家里的事,又没个定论的还是不说出来让姐姐一道跟着烦恼了。晴妹妹怎的不说话?”

  黛玉听得自己的名字,抬眸看去:“白日里睡得多夜里走了睏,这会子瞧着便不大好了。让玖姐姐见笑了。”

  “走罢,老太太惦记妹妹好些日子了。”贾玖没有深究其中详细,微笑着扯开话头。

  贾母见着黛玉自然是高兴的,且……往后若是这能借着如今这风头将宝玉的事定下,那宝玉才是真的高枕无忧了。“晴丫头,快过来。咱们坐着好说话。”

  黛玉强打起精神与贾母说话,林乐曦便坐到了一边。宝钗自她进来视线便一直随着她,到这会子她坐下。恍然发觉,几月不见,林乐曦似乎又比之前更贞静端庄了些。

  “姐姐无事时该多笑笑。”宝钗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她自己也愣了。怎的,便说了这样一句话。回过神来连忙找补:“不,我不是说姐姐不好的意思。而是觉着姐姐看着不如以往爱笑了,想着姐姐从前的模样,还是笑笑才好。”

  林乐曦微微颔首:“我也觉着该多笑笑,连着我身边的人都说我如今这身上气质愈发不像一个闺秀了。似是个整日里苦大仇深的怨妇似的。”

  这话听着如何也不像个玩笑的好话,话头听着不对。宝钗皱皱眉:“姐姐这是?”

  “倒也不是大事。”林乐曦摇摇头,解释道,“这不是寒食清明快到了,后头又是中元,想着又该是祭奠亡人的时候了。难免伤感了些。”

  宝钗大抵知道些林乐曦家里的事,知道她与林姚氏的祖孙情宜。这时候想起来伤感倒是正常的了,笑着劝慰道:“姐姐不必感伤,好人自有好报的。阎王爷那里一笔二笔记得清楚,再不会让好人吃亏了去。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好福气便积淀去了下辈子。”

  “你这劝慰人的法子倒是新奇。”林乐曦嘴角到底动了。

  “我父亲也过世了,到如今刚好三年。”宝钗难得提起家中事,“我与姐姐说起来也是同病中人,只是姐姐家中尚且有得力的父母兄弟,我如今也不过是凭着家里的一点底子度日罢了。”宝钗难得在外人面前提起自己的难处,这还是半吐半露的。

  林乐曦闻言,道:“若是有心,自有出路,不必太担心。对了,闻说都中最得女眷们青睐的慈安寺到得寒食清明时节会有与以往不同的解签。若是有所求,只要心诚,往慈安寺求上一签请一位德高望重的解签师傅解签,听闻极是灵验。”

  “这事儿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准否?”宝钗其实一直想去求上一签的,满都中论签文唯慈安寺一家。

  都中最负盛名的庙宇有两座,一座便是出了普华大师的大相国寺,另外一座就是慈安寺。求功名家族繁盛的自然是大相国寺最好,可女眷们爱去的却是慈安寺。不仅仅是因为慈安寺里皆是女尼,自然也有它自己的妙处在。

  林乐曦看了一眼在座的好些个往这边瞧的姑娘女眷,微微一笑:“先前刚入都中时去过一回,阿晴与暖暖求了一签,好似不错。”

  “既然如此那我找个好时机也去慈安寺求签。”宝钗到底被说动了。

  贾母看着坐姿典雅,到如今侧身说话身姿不见半点挪动的林乐曦,心底也禁不住感叹规矩好。“你姐姐这份仪态到如今方是当真能拿得出手了。”

  黛玉闻言,往林乐曦那边看去。外头天气阴沉,飘着雨。可她阿姐却好似自带一种魔力一般,往那一坐听她说上一席话,仿若清风拂面,阴霾尽扫。

  “阿姐这份功夫打小养的,到如今少说也有七八年了。自然是极好的。”黛玉自然注意到了旁边那些女眷的眼神,不必想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这便是所谓的十八殿下未来的正妃么。

  贾母微笑道:“你阿姐入宫见宁妃娘娘去了?”

  “是。”黛玉承认的干脆,这事都中人家几乎都知道,没甚好隐瞒的,“只是没见着贵人。”

  贾母也不在乎,只是隐晦一笑:“元春在宫中自有事忙,你阿姐去见十八殿下母妃,与她没甚干系。且,很快就不是贵人了。”

  黛玉一愣,这便知道了。“外祖母的意思是?”

  贾母却不愿再多透露了,只是慈爱的伸手摸摸头,道:“放心,以后有外祖母在,没人会欺负你的。”

  “外祖母,阿晴不是……”

  黛玉话未说完便叫贾母打断:“你二舅母身子骨还未好全,你去看看罢。只略待待便是,不可就待当心沾染了病气。这时节染了病气可不好。”说着不待黛玉反应,便让鸳鸯带着黛玉去荣禧堂东耳房去探视王夫人。

  那边林乐曦见着了,顾忌着贾母的情面并没有出声。也是想着要黛玉自己去面对处理,因此只是朝梁妈妈微微颔首,而后转头继续安静待着。王熙鸾想开口与她搭话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黛玉见着林乐曦颔首,心底一定,转身跟着鸳鸯过去了:“不知二舅母身子骨到底如何?先前打发人来探望回去也是掉书袋背了一通大夫的诊断,实情知晓的却不准。”

  鸳鸯许是知道贾母的打算,许是看得明白王夫人的意图,说话也变得有些含糊了:“太太只是伤心过度,一下子没有缓过来,这才一直静养。后来宝姑娘送了好些个东西,瞧着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黛玉闻言点点头:“无事便好。”

  鸳鸯听见了这话,却是拿不定主意了。无事便好,那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金钏儿将消息报进去时,王夫人正与周瑞家的说外头的情形呢。“她来作甚?”

  周瑞家的摇摇头,还是金钏儿回禀:“老太太让林姑娘来瞧瞧太太。”

  王夫人眉头紧皱:“好端端的让她来瞧我,老太太这唱的是哪出啊。”

  “我觉着,怕是老太太还想着那件事儿呢。”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房,自然是向着王夫人的。既然王夫人选宝钗,那她自然也是选宝姑娘的。毕竟日子长了,宝钗自是比黛玉好相处。若是她姐姐当真嫁去了皇家,那自然黛玉的身份便与众不同了。可,元春是天家的嫔御,那宝玉自然身份也不可同日而语。配黛玉,到底不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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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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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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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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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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