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哭的撕心裂肺,在薛姨妈怀里淌眼抹泪儿,嗓子都哑了。贾母强撑着支撑了几日,可日日看着那灵柩灵牌,想着二房最有出息的孩子没了,二房往后前途如何尽皆系与宝玉一人身上,可看着宝玉那脸上尚且带着孩童天真模样,红着眼眶陪着王夫人,一副不知世事的样子,贾母心里一阵无奈。早知如此,当初便该督促着宝玉上进些才是。
此前贾母想着贾珠读书有成,娶的媳妇也是国子监祭酒之女,仕途上定有助益,因此对老小宝玉格外疼爱些。宝玉也确实是招人疼的,总能想着孩子都自己开心。这些在一个嫡次子身上都是好的,可等上头的嫡长子去了,要他撑起门楣时这些个好的也变的不好了。嫡长子往后是二房的顶梁柱,要支撑二房的未来,他这样的性子便是不成形的。大房如今有个有功名的长子,娶了山东有名望人家的世家女,张家在朝堂上又说得上话。两相比较自然能看得出两房人的差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贾母还正思量着到底该如何让二房往后的路更好走些,下人却来报:“老太太,太太晕倒了!”
“快传大夫。”贾母无奈扶额,摆手吩咐。刚要坐下,忽看着要走未走的下人:“还有事?”
“老太太,那些个来吊唁的宾客如今在后院,是由琏二奶奶招呼么?”下人小心翼翼的试问。
贾母皱眉:“外头的宾客呢?你们二老爷在何处?”
下人觑了贾母一眼,低头回话:“二老爷在外书房,谁也不见。大老爷说不好让那些个前来的人亏待了去,便吩咐琏二爷去招呼了,他自己去外书房劝二老爷去了。”
贾母沉思着缓缓坐下,搭在鸳鸯胳臂上的手未曾放松反而使了些力,沉声开口道:“鸳鸯,你去后堂帮着琏二奶奶招呼。就说我身子不大爽利,太太又病了,诸事让二奶奶定夺。”
鸳鸯心底心思转了又转,就这样去传话,库房的钥匙支领东西的对牌便是支出的账簿一样也无。如此景况下,仓促接手,便是再有能耐的当家主母也够难受一阵子。只是贾母吩咐,她身为一个女使,也只有遵命的份儿。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庄宿阮一点惊讶也无,淡淡点头,继而转头接着微笑与那些个女眷说话:“雁书,回去复安院取了前儿母亲才托人从山东带来的天王保心丹给老太太与二太太送去。知棋,去拿了老爷的帖子请御医来看诊。就说这些大夫都是为了给珠大嫂子以备不时之需的,想是不善晕厥之症,还是请御医来瞧瞧方能心安。请老太太在耐心稍后片刻,御医一会子便到。”
“诺。”雁书与知棋交换一个眼神,齐齐看了眼颇有些尴尬的鸳鸯,垂首出去了。
等人出去了,庄宿阮才看着鸳鸯道:“老太太的意思我知道了,只是我不过一介小辈,也不曾上手这些个红白事,虽从前跟着母亲学过一些,到底山东不比都中,里头多少亲眷关系不识得。当心误了大事,还是请老太太或是二太太另请了高明的人来料理这白事为好。”
“二奶奶,这是老太太的原话。老太太如此说,自然是信得过二奶奶本事为人的。您这样,我也不好回去向老太太交代的。”鸳鸯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庄宿阮当着这么些人如此说倒是让她很有些下不来台。
庄宿阮倒是不会顾忌鸳鸯是贾母身边得力的女使,在她这里一没钥匙对牌,二没账簿管事娘子,但凭一个小小的女使丫头子来给她发难,且还不能够呢。贾母发招了,也得瞧瞧自己接不接招不是。“老太太一向身边离不得你,往后这传话的小事让旁人做便是了。当心老太太醒了寻你不见,回去服侍罢。这里便是我照顾不周,还有太太坐着镇场子呢。”
说话间,视线往邢夫人身上聚焦。看着庄宿阮那双深沉的眼眸瞧过来,硬着头皮僵笑着朝鸳鸯点头。嘲讽王夫人她是乐意的,可若是对上老太太,她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只是碍于在场众女眷,不好丢脸。
见着鸳鸯眼底的不满,避过众人拉着庄宿阮悄声道:“你好端端的得罪鸳鸯作甚。若是她在老太太面前说上你几句坏话,岂不是给自个儿找麻烦么?何必呢。”
庄宿阮微微一笑,拉着她上前与治国公家的一位女眷说话:“太太,这是治国公家的尚夫人。”
治国公马愧之孙马尚世袭三品威远将军,娶的这位少奶奶却是继室,论身份地位也是不甚高,远不及原配。她与邢夫人身上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只是不同的是这位尚夫人有自己的孩子,而邢夫人没有。这也便是庄宿阮为何拉着她与尚夫人单独说话的因由所在,想让邢夫人有个能说话的人,只是能不能聊到一处去却也得看邢夫人自己了。
“这时候二太太倒下了,本该老太太出来主持大局招待前来吊唁的宾客,可老太太偏偏借口自己身子不爽利不肯出来。理由为何?”庄宿阮原也不觉着自己这个婆婆有多好,出身并不好,场面话也说得并不漂亮,可……人却是不会使那些坏心眼子,像二房那些害人命的事儿她决计做不出来。她来了府里也有两月有余了,冷眼瞧下来自己这个婆母日子不似个当家太太,整日家只守着钱,眼里只瞧的见铜钱。
贾玖待她尊敬受礼,贾琏只有面子情,她自己又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后院里头还有那么一堆莺莺燕燕。贾赦能正眼看她的时间并不多,好些时候也不愿意与她说些甚。与年轻的闺秀们相比,在并不算年轻的年纪嫁入与她自身身份并不算十分匹配的高门大户,在周遭皆是出身大家族的女眷们中间打转,她很不自在很自卑。庄宿阮看见了她心底深处的想法,想着棒棒她,将与荣国府有联系的人家关系梳理了个遍方才寻着这么一户人家出来。
借着打招呼的空隙解释道:“我虽嫁进来两月,可里头有些事情不消二爷与我说我也看得出来。老太太不想接手这摊子事儿,尽管这是她最爱的孙子,她也不愿。恰巧,这时候二太太倒下了,珠大嫂子身子不便,能接手的可不就是咱们大房了。我年轻,府里的女使婆子一概不熟,若是不经意间得罪了哪个,她们在后头给我使绊子,在这白事上闹出些事来我可不就是有嘴说不清了。我叫人看轻是小,可大房叫人看轻那才是大事。”
叫庄宿阮这般一说,邢夫人也瞧出些门道来:“也是,鸳鸯说是来传老太太的话,要你接手管家事,可管家支领要用的东西对牌钥匙一概不见。可见其心不真。也罢,不接也罢,这烂摊子接了作甚,到头来受累的也是自己,何必呢。”
庄宿阮闻言,笑了。素日里的接触到底还是见了效益,这时候站到自己这边了,往后说话什么的,也会有个帮手,至少不会拖后腿了。
鸳鸯带着庄宿阮的话回去见贾母,见着她歪在榻上,眯着眼,琥珀拿着美人捶替她捶腿:“老太太,琏二奶奶不接。”
贾母听见,嘴角微微上翘,轻蔑一笑:“山东齐鲁之地出来的世家宗女当真是不同呢。连着这简简单单的天王保心丹都特特的要拿山东寄来的。琏儿娶回来的这位少奶奶可真是有本事。”
“那老太太,这回白事的主事可还要交给琏二奶奶?”鸳鸯看着贾母的面色,问道。
贾母点点头:“让二奶奶接手白事的所有事宜,珠儿到底是我荣国府的长子,他的身后事务必办的风光漂亮。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更不能让人在身后闲谈诟病。”
鸳鸯实则很是想问上一句,既要二奶奶接手白事所有事宜,那能统领满府上下的对牌钥匙不见不点踪影,要二奶奶如何接手。只是那是几位主子们之间的交锋,她不过一介小小下仆,若是此话问出口,那往后便是无依无靠了。贾母身边一等女使有八个,少她一个不少,多他一个不多。在这府里,她只有她哥哥与嫂子,她的哥哥金文翔是贾母房里的买办,她的嫂子是老太太身边浆洗的头儿,她父母俩口子皆在南京看房子,轻易不离开。
她若是帮着琏二奶奶,那贾母必然会弃了她。在这府里若是没有贾母的庇护,那她的命便如浮萍,沉落飘零,无人会在意。“诺。”
没有钥匙也无对牌,更无账簿,鸳鸯这回没有自己去,而是使唤了一个小女使去复安院。庄宿阮应付了一日的宾客女眷,已然疲倦,叫雁书扶着回去。“奶奶何必兀自强撑,这时候老太太不愿出头,二太太又在养病。老太太没有任何物件交给奶奶,让奶奶接手这所有的事宜。岂不是摆明了为难奶奶么。”
“就我所见,这些年来排场不减,日行所需也不见任何削减。这内囊尽上来了也实属正常。”庄宿阮倒是看穿了贾母此举目的,淡淡一笑,道,“想来此次白事所需不小,若是尽靠公中,只怕不过三两日便完了。几个主母都不愿掏出自己的体己私房来填补漏洞,自然是要找个不在乎钱财又不差这黄白之物的。”庄宿阮看的清楚,贾母是从童养媳做起的,坐到如今老祖宗的地位,满府除却她的嫡出子女外,庶出也只三个姑娘,再无庶子,如何没有算计和城府手腕。再看今日举动,稍加思索便能知道她的意图在何。
庄宿阮褪去外头的大衣裳,人一歪,靠在了浅粉缎打籽绣牡丹蝶靠枕,道:“观我所带之嫁妆,进门不久,又是世家宗女出身,这些礼法想来是不在话下的。若是权欲心重些,这会子定然是在思索该如何为自己揽权、收买人心时。她将主理白事之权交付于我,按着她的想法我定然是迫不及待地接手,即便是我头一回不曾接受,她似刘备三顾茅庐一般找我我总会接的。且在她瞧来我怕是矜持故此不接,她一个隔了辈的祖母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我到时再不接,那便是不孝了。”
知棋奉了青花缠枝盘子上来,上头放着一个官窑宋青花山水盖碗:“这是特意沏的梅桂泼卤瓜仁茶,奶奶春日里爱犯春困,喝点这个号养神。”
庄宿阮点点头:“许是比从前累了些,今年愈发爱睡懒觉了。”
“那奴给奶奶揉揉,解解乏。二爷那边着来旺传话回来,说是外客还有好些未散,得再陪陪。让奶奶顾惜自己,不必等二爷回来再用膳了。”染画一边说道,一边挽袖卸镯给她按肩。
闻言,庄宿阮默然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吩咐摆膳罢。”
“诺。”
秋梨燕窝汤、金丝小枣酿发糕、糖蒸酥酪、芙蓉豆腐、姜汁白菜。“老太太吩咐,珠大爷走后府中守孝一年,大厨房做的皆是素菜。奴着意看过了,用油比从前少了些。奶奶这回可要多用些才是,这几日都用的不多。”宜诗劝道。Χiυmъ.cοΜ
庄宿阮换了一身衣裳,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烟云蝴蝶裙,因家中百世,一切着素。满头的青丝用一根银累丝点翠蝴蝶钗绾起,连耳坠子也不带,手上的白银缠丝双扣镯也因此褪去不带。
“便是少用油,我也用不下大厨房做的膳食。”庄宿阮嘴巴自进门之后愈发挑了,原本口味清淡,荣府的大厨房一向喜欢重油重盐,以贾母的荣禧堂最甚。庄宿阮进门两月,因着这个一直吃的少,别的姑娘家嫁做人妇都会富态些,可庄宿阮却瘦了。
宜诗垂眸:“里头的燕窝汤奶奶不妨试试。复安院的小厨房暂时无法准备齐全,奶奶且委屈几日,等过了头三个月,便好了。”
庄宿阮知道这几个丫头一心一意为自己着想,小厨房便是宜诗为让自己改善胃口而特意设的。只是刚开头,贾珠便去了。为了不打眼,这才暂时停了准备的步伐。接过宜诗递来的瓷盅,庄宿阮道:“不必着急这个,到底也不是真的一口也吃不进。多少还是能用一些的。对了,我让你们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染画点头:“奴打探过了,林家大姑娘没有来,来的是大少爷和二姑娘三姑娘。听说是宫中宁妃娘娘召见,天家允准了。是戴权亲自来接的人,宁妃与皇后的人哪一个都没有能近身。戴权跟着林家大姑娘一道入的华音殿,再往里也不好打探了。只知道十八殿下也受传召入了宫,可去了勤政殿后殿还是宁妃娘娘的华音殿奴不知。”
庄宿阮闻言,垂眸沉吟:“看来父亲母亲猜测不假,天家确有让林乐曦入皇家的打算。十八殿下与她自小相识,的确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只是林家到底有何本事能让天家一直咬着不放?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林乐曦的母亲是天家的师姐么?可若是如此,那曲家为何一直在北境边塞不回来。而曲家也只有曲靖的长子一人从军,另两个都不与兵事相关。这里头打的到底是甚闷葫芦?”
雁书对自己主子一直关心林家事有些不解:“奶奶,您为何想着要探听林家大姑娘之事?此前您对林家并不格外关注的。”
“此前是不关注,可别忘了。在我出阁前一日母亲寄来的家信,当中所提林乐曦与皇家一事,要我自己多加注意。我原也不解,这到底为何。可如今倒是知道了,荣国府已经到了大厦将倾的地步了,即便是出了一个天家嫔御也并不见得有所好转。可观这老太太的行止,明显是冲着林家二姑娘林乐晴去的,想将林家绑上自己的船,靠着林家这棵大树好乘凉。”庄宿阮进来越久,对贾母并二房的居心看的愈发清楚明白。只是看的越明白越清楚,心里便越是害怕,害怕这从龙之功到头来反而害了自家。
原来她也不觉得林乐曦能有多大的本事,只不过是靠着她祖母留下来的人脉和母亲是天家的师姐方有如此地位权势,当然这里头有这些的功劳。可最为紧要的却是,天昊帝想要许林乐曦十八殿下正妃之位,让林家更上一层楼。
如今林如海的职位乃是从二品大员,如若不出意外的话他日回京官衔定然不会低于从二品。依她来京都这小半年的观察来看,从二品往上的职位缺的不在少数。何况还有江北与西南边贸一事,等两边事完,都中定然还有不少官员落马,如此一来,林家只怕当真不能小觑了去。
“记住我的话,与林家交好,却也得把握分寸才是。”庄宿阮清楚,林乐曦的性子绝对不是那般好惹之人,可一旦得她信赖,便必然不会被抛下。
“奶奶,老太太房里的麦穗来了。说是老太太有话要她带过来,奶奶,您要见么?”知棋问道。
庄宿阮笑道:“来的还真快。见罢,早晚都要见的。”
“诺。”知棋颔首,转身出去领人。
麦穗进来请安:“见过琏二奶奶,老太太说让二奶奶接手白事的所有事宜,珠儿到底是荣国府的长子,他的身后事务必办的风光漂亮。不能让人小瞧了去,更不能让人在身后闲谈诟病。”
此话一出,雁书便率先皱起了眉头:“哪里来的规矩?!请安还只行了一半,奶奶都还未叫起,急哄哄的传话作甚?既是要让奶奶接手管家事,钥匙呢?对牌呢?账簿呢?难道你传话还能传差了?”
麦穗原是三等女使,在贾母身边只不过就是个做杂事的,好容易叫鸳鸯看见揽了这么一桩差事,想着可因此在鸳鸯面前露脸,能往上走走。可惜了,麦穗的功力尚浅,叫雁书这一顿抢白,三问两问的就慌了手脚。“我,我也只是叫鸳鸯姐姐拦住了才来这里传话的,其中详情我也并不知晓。方才雁书姐姐说的那些个,鸳鸯姐姐并不曾交给我,我也只知道传话的内容,里头的事情一概不知。二奶奶,我,我不是有意的,请二奶奶莫要怪罪。”
庄宿阮见她一身月白色比甲,深蓝色挑线裙子,上头花纹甚是简单,并没有怎样繁复,颜色倒是好颜色,只是料子不是上等的,样式也是去年的。头发有些发黄,可见她并没有精心护养过,松松绾了一个单螺髻,并没有带任何的首饰只有一朵白花。可见她在贾母身边并不是要紧的女使,只怕就是个洒扫的小女使,鸳鸯不愿意再来便随手拦下一个,将差事丢给了她,自己落得个清闲。
“不必紧张,雁书也只是按例询问几句罢了。”庄宿阮摆摆手,示意她安心,放松些,“你在老太太房中是做什么的?我这几日忙着招呼那些个女眷,老太太那边倒是疏忽了许多。不知老太太可好?”
麦穗见庄宿阮问起了这个,便笑道:“我不过就是个三等女使,平常只在老太太房里做些粗活,当不得二奶奶这一问。至于老太太么……老太太气色瞧着红润,精神头也好,今日下午还问过了宝二爷的功课,让琥珀给二老爷送些饭食过去。旁的也没有什么。有宝二爷和几位姑娘陪侍着,二奶奶不必担忧老太太的身子。”
麦穗的心思到底还是单纯了些,就这般简单的叫庄宿阮套了话出来。果不其然,老太太的身子骨不爽利也是装出来的。为了不接手这事还真是费心思了。
雁书听见了,与染画等人对视一眼,心里亦是如此想。雁书垂眸,不再开口,换了染画:“宝二爷在老太太身边陪着?那二太太那边是三姑娘在侍疾。”
“宝二爷一直是老太太的宝贝,老太太如何能离得了,自然是在老太太身边陪着。说说笑笑的,逗得老太太开心。原本三姑娘也是要待在老太太身边的,只是宝二爷已经在老太太身边了若是三姑娘再不在二太太身边,这不成体统亦不符合规矩。”麦穗倒是知道这个。
庄宿阮点点头:“这事我知道了,你回去罢。”
“奶奶,您这是接了?”麦穗想起鸳鸯要她问的问题。
庄宿阮淡淡点头:“我何时说要接了?你回罢,染画,你送送她。”
“诺。”染画明白庄宿阮的意思,“雁书那丫头脾气急,说话难免有些着急,你莫要见怪。只是而二奶奶进府府晚,我们有好些事情知晓的并不真切。这回虽不曾接了管家事,可还是一样还有好多地方还是要你帮忙的。”
麦穗爽快的答应:“这简单,我是家生子,姐姐若是有不了解的尽管来找麦穗便是。横竖我也只是一个三等女使,那些事情也用不上我。有鸳鸯姐姐她们珠玉在前,轮也轮不到我。能帮上姐姐,麦穗很高兴。只是莫要叫他人知晓就是了。”
染画含笑点头:“我知道,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绝不会让第三人知道。二奶奶知道了,可是要怪我办事不利的。”
“二奶奶如此信重你,如何还会怪罪与你?”麦穗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问道。
“倒也不是怪罪,只是不想让二奶奶分心这些小事罢了。主子们整日里日理万机的,若是还要为这些小事分心,岂不是我们这些做女使的过错?”染画瞧过很多人,麦穗的眼睛很干净,可见她涉世未深。若是看错了,那只能说明她的功力不到家,或是麦穗装相的本事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麦穗又犹豫着问道:“而二奶奶不接,老太太那边?”
“你不必忧心,鸳鸯便是知道了也不会怪罪你的。主子们之间的事情你个小丫头还是莫要多插手了,免得惹火上身才是。”染画好心劝了一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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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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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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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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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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