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春、弹夏、绘秋、写冬,是贾敏身边的一等女使。预备着嫁出去帮衬着自己的。之前写冬成通房,是林如海自己看中的人,在贾敏问起的时候提了一嘴,便被提了出来。如今弹夏又出了事故。身边的一等女使一下子去了两个,于贾敏而言,等同于被砍去了臂膀。
郑妈妈无奈叹气:“原本瞧着这几个都是好的,谁知道竟也藏了这样的腌臜心思。如今我还是给太太先找找,将这一等的缺补上了再说。既然老爷不曾收用,想来自是无意。写冬如今可在后头的兰苑里住着,再放一个进去,太太的脸面可要往何处放?!如今这样也好,叫太太提前看清了,总好过将来吃了闷亏。”
贾敏想想也是,气渐渐平了下来:“我真是被气糊涂了。居然被这个贱丫头牵着鼻子走!妈妈这些日子可忙?”
郑妈妈微笑着摇头:“没有林忠那两口子忙。就是院子里的这点子鸡零狗碎,再好生照看小姐罢了。太太想要我作甚?”
“我库里有几匹桃红罗纱,妈妈带着人去寻出来,给写冬送去。让她好生裁剪了,做几身衣裳出来,到时我送身边另两个女使出嫁用。要她做的喜庆些。”贾敏如今心神被府里的事情牵绊着,暂时腾不出手来教训这几个蹬鼻子上脸,企图登堂入室的丫头们。先把手头的事儿完结了,再来算账。
郑妈妈心里明白:“知道了。小姐那边该如何?这几日总有下人来哭闹,小姐被惊醒了几回。如今瞧着精神都有些不大好了。”说着流露出担忧的神情来。琇書蛧
贾敏叹息:“我也是没法子了。老夫人那边是最清净的了。白日里带小姐过去罢,就说是我庶务繁忙,让小姐过去作陪,算是小辈们的孝心了。”
郑妈妈想了一回,也只剩那么一个法子了。别的人,如今也不敢深信。就怕一个不小心着了道了。也就百顺堂那边,有林姚氏信的过的人,还有林乐曦镇着,再如何都不会出了差错。
“是,我会嘱咐好那些丫头子的。”
贾敏疲倦的摆摆手:“看好小姐,守好柴房,别再闹出事儿来就是了。”
正说着,染春便进来回话:“那些被当场抓着的,按着太太的吩咐,叫人牙子带去了。银子都记了册,先入库。还有些人见着风向不对,自请离开。我记得太太的意思,都查过了没有问题才敢放的人。有些东西也是没叫他们带走,现如今都放在小库房里,着人看着呢。俱是咱们自己信的过的人,绝出不了问题。”
闻言,贾敏嘲讽一笑:“如今我身边可信的到底还有几人。”
染春不明就里,弹夏出事儿的时候,她和绘秋都有事情绊住了手脚,不在。故不知道。疑惑地看向郑妈妈。
郑妈妈看向贾敏,见她点头,便道:“弹夏私自去了外院,如今正在柴房呢。你自己也注意点儿,不可再出事儿了。再这般下去,太太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可就叫人看笑话了。”
染春吃了一惊,她不知道弹夏何时生出来的心思,居然敢惦记府里姨娘的位置。没瞧见写冬的下场不成?!
郑妈妈见了,便知道她的想法了,笑道:“你什么性子难道太太还不了解?告诉没,无非是想让你长个心眼儿罢了。好好当差罢。”
“诺。”染春不敢马虎,连忙低头答应。
锦瑟急急进来:“太太,那边又哭了。”
锦瑟说的那边是林如海父亲留下来的人其中的一个,白泽家的。年纪跟林姚氏差不多,是积年的老人了。在林家许多年了,从前也是得力的管事媳妇子,可是后来年纪大了,做不动活儿了,才将位子腾挪给后面的人。
贾敏查处的时候,她家也在其中,所犯的事儿不小。原意是要发卖的,可那白泽家的仗着自己侍奉过林家老太爷,有几分体面,动不动便在贾敏跟前哭闹。
“我要去祠堂里哭太爷去!便是老爷在,也没有这样的处理法子的!哪有犯了错不给改过机会一意发落的!便是天家面前也要给人分辨的机会!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叫几个毛头小子丫鬟的给欺负成这样!太爷啊!您睁开眼看看啊,这便是林家的当家太太啊,居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人定罪发落……”
嘴巴里念念有词,翻来覆去也不过就这么几句。可贾敏听了两三日了,心里早腻烦了。
啪!贾敏气急,一巴掌打在了案几上。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林忠家的呢!她人去哪儿了!难不成这等事情还要我亲自出面收拾不成?!”贾敏心里烦躁,话说的便重。
“太太消消气,消消气。”
“消气?!消什么气!去,告诉她,若是觉着不公,去百顺堂。见老夫人。只要老夫人愿意为她说话,我便放了她一家子!”贾敏今日算是烦透了,再没心思愿意与她们周旋。
“呦!这是怎么了,好生热闹啊。”林乐曦扶着茱萸的手缓步走来,看着院子外面围了一圈人,皱着眉头,偏偏脸上带笑的道。
跟在身后的菖蒲便厉声斥道:“手里的活计都做完了不成!围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回去!”
见着大小姐林乐曦,下面人当即做鸟飞散,呼啦啦都回去了,可那不安分的眼神却是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
关雎看了眼还坐在地上撒泼状的老妇人,上前道:“这是白泽家的,老太爷身边的人。太太查出了不妥当要处置,她便隔三差五过来闹一回。张口闭口了老太爷,太太为此烦心了一段日子。”
闻言,林乐曦的眉毛皱的愈发明显:“就这样的人,太太竟还没处置了?!”
关雎垂头,退后几步。回话的便成了近身的茱萸:“老爷说,毕竟是老太爷留下来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留几分颜面。她便拿了鸡毛当令箭,愈发有恃无恐了。”
林乐曦听见了顿觉不妥,上前几步,打量着地上的老妇人。打扮的十分浮夸,穿着绫罗绸缎,头上带着金簪,身上一股脂粉味,可是再浓的胭脂,也挡不住岁月的侵蚀,生的一脸刻薄相。
“白泽家的。”
听见人叫她,抬起头来,看清面目,一时顿住了。
一头青丝绾成双挂髻,带着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赤金红宝石蝴蝶花替,白玉葫芦状耳坠子微微晃动。
淡泊而自然,一双沉静的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上翘。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面似是溪水在潺潺而流,清灵而淡薄,让人移不开眼睛。
春山浅黛,秋波婉转。江南的温婉娴静,北方的端庄大方,明明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和着那一身的气质,叫人不敢小觑。
“大,大小姐。”白泽家的有些结巴。
林乐曦只点点头,并不欲说话。那代为开口的便是跟在身边的茱萸:“白泽家的先回罢。在这里闹腾,最后也不定落着什么好。”
“不是奴的孩子做的事情,太太强自要发落,难不成还不许奴叫屈?!”
林乐曦定定地看着她,顿了半晌,淡漠道:“是与非,真与假,人心里都有一杆秤。你若是觉着委屈,自去祠堂哭太爷去。可犯了事儿的人,该如何处置照旧如何如何处置,不会有半点改变。你再等再闹,也不见得有一分改变。”
“大小姐,奴好歹也是……”
林乐曦抬手,示意她噤声。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比刚才还要冷的语气:“老黄历在我这里无用。若是太爷能因你的几句哭诉而活过来为你叫屈,那你再来寻我说话。如今既是回不来,那你现下的所作所为便是一场笑话。可笑的很!”
白泽家的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浮出一个身影来。愣愣的,没有开口。
林乐曦越过她往前走:“找个人,将她搀回去。”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人带走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比方才还要谨慎几分。生怕余波波及自身。
贾敏见她过来,勉强笑道:“我这里的人办事不利,倒叫你看笑话了。”
“老仆人留到如今的,也没几家。不是十分有眼色的,便是失了分寸。左右都这样,太太不必为此烦恼。”林乐曦微笑着劝了一句。
贾敏点点头:“老夫人可好些了?”
“喝了药,用了粥。如今正看着谷雨打络子呢。精神头比之前是要好上许多。”林乐曦脸上虽是笑的,可眼底的忧虑也是肉眼可见的。
贾敏如今倒是有些悲伤来:“老夫人是有福的。上苍有好生之德,定能平安无忧。”
知道这是安慰之语,林乐曦也不在多纠缠:“太□□心院里的事儿,祖母那里自有我看着呢。”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贾敏绞着帕子,问道。
林乐曦点点头,伸手一挥,示意蒹葭上前:“这是我梳理出来的花名册。之前太太着锦瑟过来说了母亲留下来的人事,我觉着的确该是要好生梳理一番的。只是因着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几日,今日才得空送来。还望太太勿怪。”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恭敬之色的女使,贾敏陡然想起被架去柴房的弹夏,心里有些膈应。
染春见贾敏没有动作,快步上前接过花名册,打开来放到贾敏面前,供她细看。
“你倒是仔细,这法子甚好。”贾敏原先只是觉着不过就是小孩子的把戏。可越往后看越觉得清晰明目。
那花名册上,将每个下人做的差事,内院外院,名姓年纪乃至于姻亲关系,都一一登记造册。虽一时是麻烦了些,可越到后头,碰上提拔什么的,却是有理有据,一目了然。不禁暗自点头。
“不过就是闲暇时弄的小把戏罢了,太太见笑了。”林乐曦面上淡淡的,也看不出自矜骄傲的神色来。反而是平平淡淡的,一如往常。
郑妈妈看的不禁点头,这份气度,放在哪里都是拿的出手的。不禁对自家小姐去百顺堂的事情又多了几分上心。
贾敏抬手,染春便收了花名册:“你的心我知道了。锦瑟,去将理出来的单子给大小姐瞧瞧。我的单子可没有你的细致。不过看看有没有你母亲留下来的人却是能的。你一会子亲自瞧瞧,若是有,便带了回去自己处置了。若是没有,那便当我给你提的醒儿就是了。”
锦瑟进里屋不过片刻复又转身回来,手里多了一册,这便是那名单了。
林乐曦看了眼:“瞧过了,上面没有。太太秉公处理就是了。我也会约束好身边的下人,不给太太添麻烦的。”
贾敏点点头,锦瑟便收了册子回来。“我知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只我如今被这些庶务绊住了手脚,一时脱不得身。老夫人那边,得多烦你费心照顾了。淮老太太还得过些日子才到,我与她老人家也不甚熟悉,安顿的事情还得交给你来布置。”
林乐曦想起霜降派人传过来的消息,那位淮老太太说是害了风寒,得歇息几日。一直在驿站歇着,不曾动身。垂下眼帘,她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这位淮老太太也是个人精子,她在等,等天家对江南的态度。
“太太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对了,我想将黛玉送去百顺堂待几日。白日里这边人来人往,太过于嘈杂了,老夫人那边安静,能让她安生睡着。我也安心。晚上再送回来就是。”
贾敏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林乐曦,林乐曦自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她唱反调。不过略一思忖便答应了:“太□□排就是。只是,祖母年纪大了,来的人不必太多,只要能干的。”
言外之意,便是莫要带太多人过去。但带过去的人一定要是能哄住黛玉的,免得她哭闹起来,扰了林姚氏的静养。
贾敏点头:“郑妈妈,你瞧着安排就是。”
“诺。”
看着那一抹桃红色背影,贾敏沉吟道:“你说,有这样的一号人物存在,我的黛玉以后,怕是得成绿叶罢。”
郑妈妈一惊,看着面色平静的贾敏,强制按下心里方才冒出来的那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笑着说道:“太太不必担心。大小姐比小姐差了这般大的年纪,等大小姐出嫁了,小姐自然而然就更尊贵了。”
“还有几年,我在呢。”贾敏说的含糊不清,带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心思。
林乐曦回了百顺堂,叶翎在后面的抱厦里等着:“小姐回来了。”
“先生。”林乐曦恭敬地屈膝行礼。
叶翎点头致意:“昨日讲了《尚书》。‘宽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乱而敬,扰而毅,直而温,简而廉,刚而塞,强而义。’可知何意?”
“宽宏而又坚栗,柔顺而又卓立,谨厚而又严恭,多才而又敬慎,驯服而又刚毅,正直而又温和,简易而又方正,刚正而又笃实,坚强而又合宜。”林乐曦端坐着,面前鸡翅木雕梅花纹的长几上摊着《尚书》。
叶翎问,她便答。
“当世为女子,无论将来是何归处。若是能做到这句话,便可时时安,世世安。只是,要真做到,却是难上加难。我做小姐先生,自是希望小姐能做到。”叶翎点头,很是满意林乐曦的回答。
林乐曦看着自己誊写的那一段话,默然:“先生,女子不易。做的到,自是好。可若做不到,也不遗憾。”
叶翎看着低头的人儿,微微一笑,这是她活到当下,迄今为止,见到过最为有灵性的女子,确是不负她身上的那一份天资。
“做到,或不做到。全凭那一份本心。咱们拥有的,也只剩那一分本心了。”叶翎放下手里的书卷,语气温柔,笑道,“守住本心,便是守住了一切。”
林乐曦明白:“学生会铭记的。”
“以后经的事儿多了,自然会明白的。”叶翎也不在意她现在说的话,只是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便接着讲她的课了。
隔窗外的槐花树静静地立在那里,无论外面如何变化,它始终都是这样静静地、微笑着面对。阳光熹微,影影绰绰。在写满了批注的书页上留下了点点光斑,落在里面的人身上,反出了柔和的光晕。落在人心上,暖暖的,让人觉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菖蒲端着滚烫的枸杞红枣雪耳炖燕窝,立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认真听先生讲课的林乐曦身上。
“小姐像是披着暖阳来人间游玩的仙姬。”菖蒲对薄荷轻声道,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两人。
薄荷微笑着点头:“小姐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配的上世间所有最美好的词。这燕窝可还暖着?”
“姐姐放心,这可是滚烫的。我算准了时间,等小姐下学出来,还是热乎的。”菖蒲俏皮地笑道。
薄荷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最近事情多,小姐面上虽瞧不出什么来,可心里不定畅快的。咱们最近办事都精心点儿。”
菖蒲点点头:“姐姐放心。”
“小姐!”薄荷正点头,转头便看见了起身出来的林乐曦,忙迎上去,“今日怎的这般早下学?枸杞红枣雪耳炖燕窝还烫着呢。”
林乐曦卷了书卷在手中,闻言微笑:“今日先生课讲的快,自然下的快。祖母那边如何?大夫如何说?”
菖蒲正待回话,叶翎先出来了:“今日比往日早,与你说的回去多看看。不可囫囵吞枣是的,过了几遍便过了。”
林乐曦心里尊敬,日常更是尽到了十分:“诺。学生会将心得留下的。誊写一样会做的。”
叶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等叶翎出了百顺堂的院门,菖蒲才开口:“大夫说,与往常一样。只是,寿数天定,不可逆天而行。”
林乐曦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一下,接过青花瓷碗,搅动着:“总要让祖母了结了心愿再走的。”
“小姐?”薄荷疑惑。
林乐曦自顾自地将瓷碗里的燕窝用完,开口道:“动吧!”
“小姐!那些人盘根错节,咱们势单力薄。怕是鸡蛋碰石头!”薄荷惊诧摇头,她始终觉着这时候动手不是好时机。
林乐曦摇头:“如今府里正整顿下人,这已是最好的借口了。若是再拖,怕是将来被有心人利用,反成了攻讦自己的利剑。动罢,迟早是要结束的。”
薄荷无奈:“诺,奴这便去安排。”
“太太!”绘秋疾步进来,对着正哄着黛玉入睡的贾敏道,“百顺堂!百顺堂!”
贾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将哄睡的黛玉交给郑妈妈:“带去暖阁,让她睡罢。”等确认黛玉进了暖阁,贾敏才转过身来,“有话说清楚!”
“诺!”绘秋喘了口气,平复了情绪,道,“百顺堂老夫人那边发话,凡是犯了规矩的,一律照着规矩处理。绝不徇私!太太,咱们这边可以将人都打发了!”
贾敏惊起:“当真!”
“自然当真!那些查出来犯错的人,如今都由谷雨看着,从百顺堂出来呢!”绘秋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百顺堂出头了。
贾敏拍着胸口,松了好大一口气:“总算是有人牵头了。我之前发落出去的,还有那些等着的,如今我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敢跟我呛声!”
这两位带头的主子立场不同,担心也不同。林乐曦担心的是那些人留在百顺堂会让林姚氏更加着急,想要她接手,奈何余孽未清。会有那不长眼的找她的麻烦,对林乐曦的未来不利。而贾敏担心的,是在林府的掌家权会不会因为这一回的发落而受到动摇。
如今,林乐曦代替林姚氏发号了施令,将那些眼线旧仆一次性都解决干净。贾敏闻风而动,将那些顽固的,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统统打发干净。
那白泽家的便是其中一个,被贾敏分开发卖。重的,直接送去了黑山煤矿。轻的,自然是人牙子带走。
林乐曦站在府里后头最高的绣楼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擒笑,眼里泛光,将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小姐如今了安心了?”茱萸远眺着那些川流不息的人流,道。
林乐曦没有说话,可她眼里的笑意,轻扬的嘴角,就是最好的回答。
“走罢,祖母该醒了。”
只留下了一个娟秀的背影给身后的所有人,所有景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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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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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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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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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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