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雷老爷子的大闺女倒是难得回来了一次,雷巧娥远嫁,回来一次实在是特别的麻烦。再加上她对自己亲爹雷忠力也不是很亲,自从母亲走了,她对这个家就没有太多惦念了。
可是就算这样,她毕竟也是雷家的儿女,总是不回来婆家人怕也会说道,基本上就三四年回来一次,住个两天也就走了。
这次来听别人说雷松海给人入赘了,又听雷老爷子荤素不忌的一顿骂,便有些恼怒。在她心里,雷老爷子对闺女不是很重视,她其实还应该有两个妹妹,但是因为雷老爷子厌烦,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俩姑娘就没能养的住。
之前母亲一直跟她说要忍让,说女人就是生来吃苦的,男人将来都是要干大事儿,那是擎天的手,咋能去做琐碎活计呢?直到她后来跟一个跑大车的儿子看对了眼儿,父亲又嫌弃她,母亲便默许了她的远嫁。要了人家二十多两的银子,雷巧娥直接去了辽东。
辽东是真的冷,一年里半年都天寒地冻。可是夫家带她极好,哪怕她之前生了俩闺女,公婆男人也没嫌弃过一眼。
这时候雷巧娥才知道并不是天底下女人都要受苦的,只是母亲受了苦,反抗不了父亲,只能让孩子们忍让了。
她这次是因为夫家要运送一批草药去南边,就顺便坐车跟过来了。来了之后才知道自己三弟入赘,出了正月三郎要娶亲。
雷老爷子对这个大闺女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抽着烟道:“就不说老三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了,你三侄子成亲,你这个做姑姑的必须留下来帮忙。”
雷巧娥满心厌烦,绷着脸道:“咋留?送完货我就跟着车回去了,等不到出正月。”
雷老爷子眯着眼,从烟雾后面阴测测的看着自己大女儿,道:“三郎可是文曲星,我让你留下是想让你沾点儿喜儿,不知好歹!你要走也成,怎么也得给三郎留点儿添礼,他可只有你这一个姑姑。”
雷巧娥掏出荷包道:“那我就添二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就被雷老爷子打断了,他愤愤道:“你们辽东那么多好东西,你就随二两银子?你男人不是往南边运草药吗?拿根人参来,也算配得上三郎的身份。”
雷巧娥气笑了,她用力抓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缓了心里的火气,道:“爹,那些东西都是有数的,咋就能随便拿了送人?一根人参至少几十上百两,送了三郎,我家拿什么补缺?”
雷老爷子不屑的喷了口烟,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辽东那地界产参,漫山遍野都是,让你男人再去挖点儿。”
雷巧娥被她爹恶心的半死,道:“那是人参,不是萝卜,还漫山遍野都是?若真那样好挖,为啥能卖这么贵?爹,就二两银子,多了没有。我家娃成亲的时候,也没见我这几个兄弟给添礼。”
雷老爷子气儿不顺,撩眼皮子瞪她,“那能一样吗?你家姓李,但是你姓雷!等三郎出人头地,你有这样的一个侄子,难道不是脸上有光?”
雷巧娥身心俱疲,摆摆手道:“爹,我跟辽东呢,大老远的,这边啥消息也没人告诉我,我能沾什么光?就二两了,多了我也没有。”说完,她连荷包带银子都给了雷忠力,然后出屋去院子里透气。
雷家院子很大,当初钱大多用在盖房子上,这周围院墙就没有垒,是用篱笆圈了很大的一圈。正屋门口种了两棵石榴树,已经有年头了,树干能赶上小腿粗。
这两棵树还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种下的,说希望雷家能多子多孙。只是那可怜的女人没有享到什么福气,嫁给雷忠力,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再看看那孔氏,正大光明的坐在雷忠力身边,不但自己上桌,还带着闺女一起,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洋洋得意。
她觉得可笑又悲哀,却也无能为力。
厨房里一群女人忙乎着做饭,孔氏的声音虽然温柔,但也十分清晰,“你们大姐难得回来一次,赶紧用猪肉炖个茄子,多切点儿,别舍不得。再把那只鸡切了炒了,别舍不得放油,平时咱们自己吃节省些也就罢了,如今家里来了客(qie),扣扣搜搜让人笑话。”
这就是孔氏会做人的地方了,且不说做出来的饭菜到底咋样,但是让人挑不出错处。
雷巧娥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继母,她闷头往门口走去,想在村子里转转,跟几个还算是熟悉的亲戚邻居们打个招呼。
刚走到门口,就看一辆青骡子车哒哒哒从村口跑了过来,那驾车的人眼熟,分明就是雷老爷子嘴里狼心狗肺的雷松海。
雷巧娥对雷松海要入赘去叶家十分不理解,雷老爷子只是不稀罕女娃儿,但是对男子男孙们看着还是可以的。再说雷家比叶家不是强多了吗?家里这么多地,大青砖房。叶家呢?住半山腰上的破石头房子,地都没有。成天在山坡上刨食吃,还要去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猎户。
她觉得可能是叶氏怂恿了自家三弟,否则以三弟那样老实巴交的人,怎么都想不到要去入赘这件事的。想到这里,她的脸挂了下来。
“大姐?”骡子车来到近前儿,雷松海不可思议的跳下车辕看向雷巧娥,“你今年回来了??”
雷巧娥攒着怒气,问道:“老三,你告诉我,为啥你要去叶家入赘?昨天你没回来,爹骂了半晌午,说你狼心狗肺。但是大姐不信,你是个老实孩子,咋也不可能这么伤爹的心吧?”
雷松海愣了,半晌道:“爹骂我狼心狗肺?”
雷巧娥刚要说什么,就看车里跳下来个小闺女,十来岁的模样,长得是真叫漂亮。那小闺女转身从车上抱下俩双胞胎男娃,然后走到雷松海跟前儿,疑惑问道:“爹,这是谁啊?”
雷松海回过神,道:“这是你姑姑,喊姑姑。”
“姑姑。”陆兰儿自己喊了,让虎头虎蛋跟着喊。
雷巧娥没见过陆兰儿,蹙眉道:“这是谁??”
还没等陆兰儿回答,就听屋里传出怒喝声,“杵在门口丢人现眼呢??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进来!”
雷巧娥看着雷松海气道:“看你把爹气的,你咋就想不开去入赘了呢?”说完还瞅了眼刚从车里出来的叶氏,以及叶氏身边的那位小少年,“还拉家带口的,雷家亏你了?”
“姑姑你不知道吗?”陆兰儿一脸惊讶加无辜,“爷爷没跟你说吗?爷爷要把我们一家子除宗,说爹娘八字跟雷家方克。我娘那边看着心疼,就让爹入赘那边了。”xiumb.com
雷巧娥吃惊的睁大眼,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因为这种事。昨天她来的时候听到老三入赘叶家还觉得不可思议,问了其他俩兄弟都支支吾吾的不说。原本以为是因为老三入赘丢脸不说,可是没想到……
“哟,这不是三叔回来了吗???”程氏端着一盆子劈下来的白菜叶子出来洗,看见门口的人大声道:“咋今天回来了?昨天不才是回门的日子吗?”
雷松海的脸涨红,站在原地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陆兰儿内心冷笑一声,也大声道:“二伯娘,我爹我娘带了猪肘子和点心鸡蛋来了。”
程氏立马放下菜盆子在身上抹了抹手走过来,道:“这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我看看你们都带的啥。哎哟,咋就带了一盒子点心呢?你大丫姐可是带了两盒子桃酥。”
陆兰儿笑道:“那我大丫姐带肘子来了吗?还是二伯娘看不上这肘子?”
“哟哟哟,这才多久没见啊,你个丫头片子嘴皮子倒是利索了。”程氏拎起年货,欢天喜地的往屋里走,边走边道:“爹啊,他三叔回来了。”
雷老爷子是那种做什么事都不亏心的,就算亏心,也绝对不会在小辈面前表现出来。他站在窗口大骂道:“还有脸回来?我当你去吃香喝辣早就忘了雷家门朝哪边儿开的呢。昨天一家子人等了你一天没回来,今天回来做什么?”
雷松海跟叶氏站在门口,手脚直哆嗦,连门都不敢进。他们对雷老爷子的惧怕已经刻进了骨子里,一时半会怕是改不了了。
陆兰儿见状,便对着屋里喊道:“爷爷您别生气,俺们一家子被爷爷除了宗,原本是不敢回来给爷爷带晦气的。可是我娘家爷爷说好歹是第一年,怎么也得回来看看。若是爷爷不乐意,俺们以后就不回来了!!”
她虽然年虽小,但是声音脆,说话又清楚。这一串话说的不止雷老爷子听清楚了,就连左邻右舍也都听清楚了。
雷巧娥抓着篱笆简直有些摇摇欲坠,她不可置信的问道:“咋就除宗了?这么大的事儿就没人管管?怎么就八字不合了?你们跟家里也这么长年头,咋就突然八字不合了?”
沉默半晌的叶鹤荣突然道:“姑姑,是爷爷怕我们一家挡了三郎读书的路。剩下的也不好跟这里说,您就别问了。”
他说道这里,拽了雷松海一把,“爹,都到这里了,爷不稀罕咱们,但是咱们不能不孝顺。给爷磕个头吧。”
雷松海浑身一颤,噗通跪在了地上,朝着主屋咣咣咣磕了三个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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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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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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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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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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