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东宫女官>第 70 章 新帝
  秋风瑟瑟,尤其是夜深时分,带着凄凄的凉意,让倚栏而立的连槿不禁打了个寒战,正准备返身回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无声地将她完全的裹入。

  连槿微微侧头,正好看见弧度完美的下颚,在淡淡的月色下,泛着青青的胡渣。她弯起唇角:“忙完了?”

  “嗯。”忙碌奔波了一天,祁珣的嗓音有些干涩,“我把他安置到毓坤殿了。”

  连槿声音轻轻,“我知道。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

  “我留他一命,倒也不是因为你。毕竟邺京形势尚未安稳,他活着比死了益处更大。”他的声音顿了顿,“你知道的,我是连自己都能利用牺牲的人,更莫说是你。白日那一幕,若你当时真危在旦夕,我不知道我……”

  “都过去了,你不用再想。”连槿打断祁珣的话语,转身将侧脸贴上他的胸膛,目光落于远处朦胧的树影:“你无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怨你。真的。”

  祁珣搂着连槿的力气又加了几分,下颚抵着连槿的发顶,歉然不已:“对不起。”

  连槿的双手绕过祁珣的肋下,在他的背后交错相握,第一次从身到心,离他这么近,感觉这么暖。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四下静好,真想凝住这一刻,地老天荒。

  可惜,上天不许。

  连槿的眼角闪过些许伤逝,但怕被他发觉异样,忙寻着话语:“听说,你明日就要领兵北上了?”

  “嗯,契胡已拿下了云中府,直逼邺京。军情火急,等不得了。”祁珣沉沉说道,停了半刻,才轻声耳语道:“你等我,等我将千里沃野收回,当作给你的聘礼,好不好?”

  “好。”连槿压抑着咽喉下的哭腔,连连点头,“我等你,等你回来做你的新娘。”

  祁珣被连槿如此爽快地答应,瞬时心花怒放,喜得差点找不着北,直接将连槿抱起:“你答应了……你竟真答应了!我、我太欢喜了!谢天谢地,这不是梦!”

  连槿被他抱着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声滟滟:“你快放我下来,被旁人看见了,该笑话你的!”

  “尽管让他们笑去了,不然这漫天的欢喜,我一个人怎么享受得了!”祁珣虽是这般说着,却仍是将连槿安然放回地面,眸光熠熠地凝视着她,嘴角是合不拢的笑意。

  连槿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不免有些赧然,素净的脸上流淌着绯红,宛如午夜盛开的娇花。

  “真想现在就要了你。”祁珣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等连槿脸红害臊,就又将她搂入怀中,喃喃道:“我现在名义上虽只是西越王弟,不过,等我平定了北方回来,我定会将那顶凤冠捧到你面前。我要你做我独一无二的皇后,与我一同坐拥这万里江山。”

  连槿身子一震,她不忍戳破他美好的幻想,将脸埋于他的胸前,哽咽回道:“那你可别后悔,我一定会是最善妒的皇后。”

  祁珣嘴角弯起的弧度愈甚,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温沉如水的嗓音浸满了宠溺:“怎会?我唯恐你不妒。”

  连槿应声浅浅笑着,心底却是汹涌泛滥的苦涩。

  静谧安绵的夜色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搅乱,祁珣微微蹙眉,抱着连槿稍稍侧身,昂头看向疾步赶来的卫兵:“发生何事?”

  “禀将军,关押宫人的地方着火了!”

  祁珣感到怀中的连槿身子一颤,眉头不由得愈发皱紧:“带我去看看。”

  毓坤殿此刻完全淹没在一片汪洋火海中,旧时宫中的宫人逃得差不多,此刻抬水救火的都是士兵。接连行军了多日,此时都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连槿与祁珣站在离毓坤殿数十丈外的空地上,犹能感觉到迎面而来的滚滚热浪。

  “袖姨、袖姨还在里头!”连槿下意识地走上前几步,却被祁珣不容分说地拉了回来,“火势这么大,你进去也是送死。指不定她早逃出来了……”

  “她在这。”低低的声音在连槿身后响起,她赶紧回身看去。只见气息微喘的卫峥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小身影,身子半蜷缩着,脸庞沾满了烟灰,只能依稀辨出隐隐的轮廓。

  “袖、袖姨……”连槿颤声上前,有些心存侥幸地探向她的鼻端,本以为早已坚硬如铁的心肠,却在指下一片死寂无声时,仍是痛了起来。m.xiumb.com

  连槿偏过头,泪满盈睫。

  祁珣朝卫峥示意,卫峥略有忧色地看了连槿一眼,才垂头抱着冯袖的尸体退了下去。

  祁珣还未来得及上前安慰无声啜泣的连槿几句,一个势如风雷的人影从火海中跃出,狼狈不已地瘫倒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却顾不上察看自己身上几处被火灼伤的伤痕,而是急急探身看向怀中的人,声音嘶哑不堪:“秋心!秋心!你醒醒!秋心……”

  毓坤殿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宿,直到天明才渐渐熄灭。因为在殿内起火时,殿门从里头被锁住,殿内逃命的人出不了,殿外救火的人进不去,以致于大晟的天子皇后全都葬身于烈焰火海中。

  被江陵冒死救出的沈秋心,虽身未死,容貌却在火中被损毁,加之被落下的横梁砸中了颅脑,醒来后神识混沌,犹如四五岁的幼儿。

  江陵在拼尽浑身解数将沈秋心从鬼门关中救回,看着容貌尽毁神志不清的她,仍是喜得涕泣不已:“活着就好!”

  毓坤殿莫名的大火,使得邺京中旧臣人心浮动,本安稳下来的局面有了混乱的趋势。但北方的战事却是千钧一发,容不得半分耽误。

  权衡再三,祁珣仍是决定按计划北上,但将江陵留下稳定邺京局势。

  “你无需担心邺京,这里还有我呢。”连槿为祁珣整了整铠甲胄衣,又抬手抚了抚他微蹙的眉心,略略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祁珣眉宇渐渐舒展,却看着连槿的眼眸陡然泛起涟涟波澜:“怎么……”

  连槿却不等他问出口,飞快地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地触了触他的唇角,脸上飞上一抹酡红。

  却不等连槿羞赧地转身离开,祁珣的手已按住她的后脑,重新覆上樱唇,极尽缠绵。

  许久,祁珣才松开禁锢,紧紧搂着微喘的连槿,苦笑道:“再这般下去,我今儿可就走不了了。”

  连槿伏在祁珣胸前,语带笑意,眼底却是无尽的不舍:“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等你凯旋。”

  “等我凯旋,我要你做最美的新娘。”祁珣笃定道,却未看见连槿慢慢合上的眼眸中,那一片如坠深渊的绝望。

  “一言为定。”

  当看着那道伫立万人中犹然夺目的身影,被无数旌旗利刃簇拥着,渐渐消失在模糊的视线中,伪装许久的连槿终是散架般地瘫倒在地,泪落如雨。

  七个月后,西越与契胡的决战中,西越夺得先机,一举大破契胡主力,将其赶回漠北。自此,云中府以北十三州已尽数收回。

  大军凯旋的途中,西越王夏闳以“让贤”名义,将王位禅让给王弟夏浔。夏浔三拒,却终是不抵夏闳的三授,终是接过旨意,并在大军抵达邺京时称帝。

  未曾在城外迎接人群中见到连槿的祁珣,心头闪过一丝异样,马不停蹄地急急奔入宫中,搜遍了每一间宫室都未有她的影子。

  就在祁珣既惊且急之时,卫峥飘然无声地出现在他眼前,眼中是一片黯然的死寂。

  “去看看她吧。她,一定很想你。”

  一阵不详的预感袭向祁珣的心头,他上前死死地攥着卫峥,眼眸几欲充血,嘶吼道:“她在哪?!”

  刚刚下过冬至后第一场雪的霜河,此时不用远看,纵是近看,也是漂着薄薄的浮冰,雪霜冷意满满。

  一农家小院中,不断传出女子如幼儿般的啼哭,随着则是男子温和的劝慰声。

  “再喝一口好不好,再喝一口就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脸上有着一大块灼烧痕迹的女子,撇着嘴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不要,不要,药药苦,秋心不要……”

  还不等江陵继续劝下去,屋外却传来怒极的吼声:“江陵!连槿在哪里!”

  江陵的手一颤,差点将手中的药碗打翻。沈秋心则被这声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更是哭闹不止,忙朝江陵的身上靠:“秋心怕,秋心怕……”

  “秋心乖,莫怕莫怕。”江陵一面将手中的药碗放下,一面将个布娃娃塞到沈秋心手中,“你自个先玩着,我马上回来。”

  沈秋心犹带泪痕的脸上,绽开无暇的笑容,甚是听话地应道:“好。”

  江陵刚刚跨出屋门,就被裹夹着雷霆怒意猛冲上前的祁珣攥起衣襟,几欲吃人地吼道:“说!她到底在哪!”

  “放开!”江陵一把推开祁珣,声声含怒斥责道:“你还有脸问我!她这般做还不是为了你!怕你分心,要我瞒着她身中剧毒无药可治的事实!是你自己的无能害死了她!”

  “她、她……”祁珣不敢置信地连连退出数步,“不可能的,她明明不怕毒的……”

  “你想知道,那好,我就告诉你。”江陵逼上来,冷冷直视着依靠着院墙的祁珣,每个字都如利剑狠狠地戳入他的心窝:“她因为受不住剧毒发作时的痛,趁我们不注意,跳江自尽了。”

  “不!”

  江陵瞥了眼抱头瘫倒于地的祁珣,“离这百丈外的江边有她的坟冢,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去瞧瞧。不送!”

  说着,便在祁珣的面前重重合上屋门。

  是他害死了她,她是因他而死的……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自己看着她勉强的笑容时没有多想几分,为什么自己感觉到她莫名的伤感时没有继续询问,为什么……

  祁珣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向江边。

  江水浩浩,风声唳唳,一望无尽的茫茫江面上,却没有半分她的影子。生何欢死何苦,此时真正失去了她,他才发现,没有了她的天下,纵是再大也是空旷寂寥的。

  脚下冰裂声不断,却似乎没有令他迈向江心的脚步停下。

  “客官当心,这江面的冰层未结实,是行走不得的。”兀得响起的声音令他猛地被脚踝处传来的刺骨冷意惊醒,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身后那熟悉刻骨的清脆嗓音。

  他浑身颤抖地回头,视线中出现的,是一个眼盲的农家女。

  但纵是穿着朴素简单的粗布麻衣,纵是再也不见那双清亮见底的眼眸,眼前的女子犹是他心中魂牵梦萦的模样。

  那个农家女虽眼盲,却仿佛也感觉出身旁人异样的情愫,低声不确定地问道:“殿下?”

  祁珣恍然梦醒般,扑上去死死抱住他失而复得的天下,痛声唤道:“你还在!还在……”

  在一丛丛的树影后,看着紧紧相拥的二人,江陵叹了口气,拍了拍一旁卫峥的肩膀:“等会祁珣那小子一定会砍死你我的!”

  卫峥凝视着二人的身影,目光中欣慰而释然:“我之前担心他接受不了眼盲的连槿。”

  江陵轻哼了声:“若不是我医术高超,将连槿体内的毒全逼至双眼取出,她还能活到现在么?什么眼盲不眼盲的,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卫峥也跟着应和:“是啊,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半月后,新帝登基。新帝登基后的头一件事,便是力排众议,将一个双目失明的农家女封为中宫皇后。

  自此,六宫再无妃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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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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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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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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