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东宫女官>第 40 章 贵妃
  许是江陵那方印章,许是太子的名头,锦瑟带着太医回来得很快。

  来人是赵太医,连槿之前在蘅芜殿中也见过几次。虽然江陵曾说此人处事迂腐固执,但他毕竟在太医院中待了近四十年,医术老道之处,自傲如江陵也是无法指摘的。

  连槿不得不定了定慌乱的心神,朝一脸不耐的赵太医躬身行礼,态度十分客气:“请赵大人星夜而来,实在人命关天,不得已而为之。大人身为国医圣手仁心善者,定是能体谅的。”

  连槿的一番客套,赵太医听得很是受用,朝床上的云莺抬了抬眼,“这就是病人?”

  “是,还需劳烦大人诊视一二。”

  赵太医不咸不淡地“嗯”了声,一手搭上云莺的手腕,一手捻着山羊胡须,微阖着眼徐徐道:“她这是中毒了。”

  “不知是何毒?”云岫有些沉不住气地出声问道。

  赵太医有些不悦地瞥了眼打断他话语的云岫,慢悠悠地继续道:“她之前可有误食或是碰触过什么?”

  “她与我的起居饮食向来是一样的,并没有异常。”云岫略微思索,陡然抬起冰冷的眸子直直地望向连槿,“今日我一直未曾见到她的人影,直到傍晚她才从外头回来。”

  连槿眸光定定地回视云岫,“云掌书莫非怀疑云莺中毒是我所为?”

  “许是非你所意,但也定与你脱不了关系。”云岫的视线冷得像是一把尖刀,直刺连槿面门。

  连槿容色依旧,“云莺的确在我身边待了一日不假,但她所食所用与我别无二致。云掌书若是不信,自可去探查。”

  正在二人无声的僵持下,赵太医突然惊奇地唤了声:“哎!她的手……”

  连槿与云岫顺着赵太医的视线看去,发现云莺虚握的双手被放于烛光下摊开,竟是一片诡异的黑紫色。

  赵太医惊得呼叫出声,惊愣了片刻,赶忙低头收拾药箱拔腿就走。

  连槿急急出声,“大人,请留步!”

  候于门口的锦瑟会意,上前将一把年纪仍健步如飞的赵太医拦下。

  连槿疾步上前,却见赵太医满脸惊惶之色,如见了鬼一般。“您可是识得这毒?请大人直言相告。”

  赵太医慌慌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没得救了,赶紧送去患坊埋了吧。”

  连槿固执地挡在赵太医身前,“大人,但说无妨。”

  赵太医皱眉看向连槿,却见眼前女子一脸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由得微微退回半步,有些吞吐道:“是、是冰蟾瘴。无色无味,触之皮肤溃腐,饮之肠穿肚烂,剧毒无解啊!”

  连槿只觉得脑中似乎闪过一道霹雳,震得她一瞬间感官尽失四肢僵硬,以致于赵太医匆匆绕身而过,她都没有再阻拦。

  而云岫此时也面如死灰地瘫倒在地,痴痴望着双眸紧闭的云莺,大颗的泪珠不止地从眼眶滑落,昔日冷情的面具砰然破碎。

  连槿重重闭上眼,竭力令自己无措的神智静下来。

  不可能!万物相生相克,阴阳互生,不可能存在无解之毒,定是有可解之法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解毒必须找到下毒之人……要知道何人下毒就必须知道因何而中毒……她是从自己处回去后才出现中毒症状,那么极有可能是与自己一起时中毒的……

  思绪的碎片一个接一个,她猛地睁开眼,却未留下只言片语地就朝屋外飞速奔了出去。

  连槿跑回自己所住的栖梧阁,将今日云莺碰过的东西都仔细察视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的动静引来了平日随侍的几个宫婢,见素来冷静自持的她如今正披头散发在屋内一阵兵荒马乱地翻找,纷纷惊讶问道:“大人您,您是在找什么吗?”

  连槿头也不曾抬地吩咐道:“你们,去将今日端入过栖梧阁的碗碟匙筷都取来。”

  宫婢们一愣,用过的碗碟匙筷都早已送去清洗了,眼下如何能再找回?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头一次见连槿如此疾言厉色,宫婢们吓得赶紧唯唯诺诺地应下,提着裙子就奔向膳房。

  待四周人静物宁,连槿颓然地倚着床柱,滑倒于地。若真有人故意下毒,此时定早已清理干净,又怎会给她留下把柄。

  她微微偏头,涣散无神的目光缓缓扫过床榻,却在枕旁定定凝住,死死凝在那枚墨玉腰牌上。

  只见在那腰牌周围,零零散散地落了七八只已僵死多时的飞虫。而那墨玉在幽冷的夜色下,愈发散发出诡异的色泽,使得她不得已想起李绣姝那阴测测的笑脸。

  “来人!快来人!”连槿转脸朝闻声进来的宫婢急急命道:“快去取盆清水来。”

  “是。”

  待一头雾水的宫婢将满满盛满清水的木盆放置连槿面前,她从枕侧缓缓拾起那枚腰牌,静静蹙眉端详了良久,下一瞬就直接扔入那盆清水中。m.xiumb.com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连槿从金錾花妆奁中取出一支银簪,毫不犹豫地插入水中。片刻后,她将那支银簪从水中取出,置于窗前歪斜的月光下。

  只见那原本通体银亮的发簪,此刻,已是乌黑如炭色,像极了李绣姝闭眼前唇角挂着的那抹嘲讽。

  连槿伫立窗前的身子晃了晃,一旁的宫婢见状赶忙上前欲搀扶。她却是摆了摆手,声音轻得仿若浮云:“都下去歇着吧。”

  宫婢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忤逆,纷纷躬身退下。

  连槿攥着那支簪子的手慢慢松开,返身将那枚浸于水中的墨玉腰牌取出,又摊开自己的手心垂眸看了看。

  疑窦丛生。

  既然这枚腰牌上抹了毒药,为何自己却未像云莺那样,手掌黑紫昏迷不醒?但眼下,显然她已无时去思量自己的体质问题。

  历经浓墨暗沉的夜色后,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曦透过重重云层,投射入连槿神色变幻的眼底。

  李绣姝已死,眼下能有解药的,便只有李绣姝背后的主子——谢贵妃了。

  蒹葭殿前的未晞湖上,粼粼的湖水映着寸寸日光,浮动的日光下,红鲤俶尔远逝,往来翕忽。

  比起那位未央殿中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高皇后,谢贵妃才更像是事实上掌管六宫的主子,虽位同副后,但已俨然一副正宫做派。

  连槿跟着眼前的宫人绕过一池碧波,直直地登上汉白玉台阶,朝正殿内行去。她没有想到来拜见谢贵妃竟是如此顺利,只等了宫人通报片刻,就不受丝毫阻碍地被迎入,心下不免忐忑。

  前头的宫人掀开青色的鲛绡水帘,连槿随之探身进去,立即被屋内浮动的暖香萦绕,如坠花坞。

  屋内独独一位素色宫装的妇人,手捧书卷安然闲适地坐于窗前。春日的和煦曦光透过莲纹雕镂的花窗投下,顺着她的目光留恋在书页的字里行间。

  “娘娘,东宫掌事求见。”

  连槿敛身下拜,恭谨异常:“奴婢连槿,拜见贵妃娘娘。愿娘娘福寿安康。”

  谢如湄仿佛才意识到有人,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眼望来,笑意在素雅如莲的脸上溢开:“起来吧。”

  声音温和如玉,一言一行里都透着千分端庄,万般凤仪。

  连槿垂着头从地上缓缓起身,“奴婢侥幸,从月余前的蘅芜殿疫病中逃过一死。可惜李掌事福薄,无法和奴婢一同站于此给娘娘请安了。”

  连槿说得声泪俱下,动情不已:“掌事忠心耿耿,弥留之际,心心念念的,无不是娘娘与娘娘的大业。奴婢本也欲随着掌事大人一同去的,可大人千叮万嘱让奴婢好好保管此物,待寻得合适时机定要将其转交于娘娘。”

  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微颤着捧于谢如湄的面前,“奴婢为报掌事知遇之恩,万死不足辞,忍辱偷生至今,终是不辱掌事遗命。”

  谢如湄的目光从连槿低垂的额发缓缓移至她手中的那枚墨玉腰牌上,凝视了良久。

  她才启唇叹了声,温和抚慰的话语中不失伤感:“你也莫要伤心,此物既是由她交予你的,你好生收好便是。想来她的遗言,便是想告诉本宫,她已将东宫事宜托付与你,让本宫安心吧。”

  说着,一旁侍立的宫人极有眼色地将锦帕递上,谢如湄接过拭了拭眼角若有若无的泪意。

  连槿听闻,也不推拒地将腰牌收了回来,语气卑恭:“能为娘娘分忧谋事,是奴婢的福分。”

  谢如湄微微颔首。

  她身旁的宫人会意,开口问道:“李掌事除了交予你这枚腰牌,可还有交代其他?”

  连槿刻意仔细回忆了一番,迟钝地摇头,“没无其他……但给了奴婢这枚腰牌,还一并给了奴婢一颗药丸,说是能强益身体,让奴婢当即服下了。”

  那宫人听闻,一直紧抿着的唇微微翘起,“看来,李掌事果然很疼你。”

  连槿垂着头,却从这句话中寻思出了些许深意。

  宫人的声音突然肃然起来,“这枚腰牌你好好收着,轻易不要示人,连碰都不行,懂了吗?”

  连槿连连应诺,“奴婢绝不再将它现于外人面前,请娘娘放心。”

  “再?”谢如湄本已回到书页上的目光抬起,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如涓涓细流,“已有其他人见过?”

  连槿的声音有些歉然,“回娘娘,昨日奴婢曾不慎将这枚腰牌遗落于东宫清池中,找人费力许久才重新拾回,但奴婢已经吩咐他们闭嘴,绝对不会……”

  “闭嘴有何用!”那宫人见谢如湄的脸色微变,顿时冲连槿喝道:“东宫眼下可有人患病不起?”

  连槿似乎被吓得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奴婢不知,奴婢天未亮就出了东宫来见娘娘了,并未听闻。”

  那宫人心下惊慌,清池可是东宫唯一的取水之处,那腰牌遗落其中毒素扩散,阖宫人必定中毒病倒。这样的大事,天子若知晓了怎会罢休。待细细查下来,保不定就得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冠到娘娘头上了。

  “蠢货!”那宫人朝连槿唾了口,连槿急得忙忙抬起泪意婆娑的眼,朝谢如湄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只是一时大意……”

  “你!”谢如湄慵懒如丝的眼眸猛地睁开,眼角被遮掩的细纹一览无余,此时她却全然不顾,死死地锁在连槿那张脸上。从她浑身散发出的那股恨意,即便是隔了十六年,也依旧难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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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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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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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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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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