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克妻的命格是出了名的,纵然太子妃的名头贵不可言,能将带给母家无上的荣耀,但谁也不会愿意让自家女儿连宫门都未进,就一命呜呼了。
故而,已成人精的大臣们,可不会做这样己不欲且又得罪人的事。
祁珩见竟没人敢出声,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了声“废物”,正欲自己上前言语时,斜刺里插出一袭青衣官服,将他堪堪地挡在了身后。
贺兰祈抢先一步地跪倒于地,言辞恳切道:“陛下,太子殿下的婚事确是关系着国之命脉,耽误不得,但眼下却还另有一事,关系着国祚大业,刻不容缓。望陛下准臣禀奏!”
祁珩恨不得猛踹眼前这个屡屡坏事的家伙,但无奈不能在御前放肆,只好生生将喉中的怨气咽下,另待时机。
“准。”天子也不知贺兰祈所指更重要之事为何,但因为素来信赖贺兰一家预知的神力,身子不禁朝前倾了倾。
“如陛下所闻,近年来,江南久旱歉收,北方瘟疫猖獗,生灵涂炭,民怨颇多。长此以往,大晟社稷不稳,国祚难保啊!”
“放肆!”一老臣颤巍巍地指着贺兰祈,叱道:“你一黄口小儿,怎能胡议我大晟国运!”
“南方去年虽因雨水不足,粮食少了一成,但今年瑞雪频至,定是丰年无疑!”
“瘟疫也只是在零星几处发生,且都已得控制,哪来的民怨?你区区钦天监监正,莫要信口开河!”
贺兰祈看向群起而攻之的重臣,面不改色地一一还击:“项橐七岁为孔子师,甘罗年十二拜秦相,祈虽不才,但及冠多年食君俸禄,为报君恩社稷直谏,何为胡议?”
“祁归京路上,亲眼所见江南开春仍大雪不止,秧苗难存,已成冻害,减收定甚于去年大旱。”
“瘟疫得控?若是疫区真真只有零星数点,如何竟能让疫症蔓至宫中,危及陛下!”
“祈确确只是名五品监正,在诸位大人面前不值一提。但我贺兰家世代对陛下对大晟的忠心,却是绝容不得尔等轻视!”
贺兰祈一番言之凿凿掷地有声的话语惊得在场的重臣皆是一震,怎也想不到贺兰家这个出了名的败家子,竟也有这般的犀利口齿和迫人气势。
便是高高坐于御座上的天子也被贺兰祈出人意表的话语所惊,久久才叹出一声:“虎父焉有犬子!爱卿果然不曾辱没先人,朕幸慰之。”
贺兰祈恭然一揖,“陛下过誉,臣不过是谨遵先祖遗训,精忠报国,鞠躬尽瘁。”
想起贺兰祈的祖父贺兰徵,天子不禁喟然颔首,话语中颇有追忆之色:“贺兰家世代忠良,乃我大晟肱骨之臣。”说着,目色冷峻地扫了眼片刻前出声的几名老臣:“国师贺兰徵匡扶社稷的舍生取义,难道换来得就是你们这群蝇营狗苟的闲言冷语吗?”
“老臣不敢!”
“臣等不敢!”
天子不再看向那群见风使舵的庸愦鼠辈,缓声问向贺兰祈:“依爱卿所见,此番困境应如何挽救?”
“依臣所见,唯今之计,”贺兰祈一字一顿的声音在无极殿上回荡开:“圜丘祀天方丘祭地。”
“卿是指,祭天?”天子不免疑惑地问道,毕竟贺兰祈之前一番慷慨陈词,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治国宏图。
“正是。”贺兰祈恍若未察地铿然点头应下。
几声嗤笑从群臣里传来,窃窃私语。
“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
“他这样的脑子,也就只能想到祭天酬神这档子事上了。”
“真不知国师若是地下有知,该作何想了。”
天子环视了一圈众人,“众卿何意?”
大殿内的群臣无人应声,毕竟这般无关痛痒未曾触碰私利的事情,向来是无法引起众人关心的。
也罢,最近国运不顺诸事不宁,也许是该祭拜一下天地,祈求神明先祖保佑了。
天子在十二白玉冕旒后无力地叹了口气,声音却依旧稳健:“准。”
随着患病的宫人日渐痊愈,毓坤殿中日益冷清。
太医院也将部分太医及医女重新收了回去,但江陵却一直迟迟未走。
“嗯,起码从脉象上来看没有大碍了。”江陵将号脉的手指从冯袖的手腕上收回,转头朝站于一旁的连槿道:“你之前写的方子我也看过了,倒也没问题,再继续用两日便可。”
“有劳您了,江太医。”连槿扶着冯袖躺下歇息后,忙朝正收拾药箱的他行礼致谢。
江陵却不领情地哼了声,小声嘀咕道:“喊什么不好,非得喊‘太医’,听起来跟‘太监’似的。”
连槿当做没有听到,浅笑着敛身:“奴婢送您。”
江陵跨出屋门,仰面望去,碧色如洗的无云晴空中,煦煦的春日迎面洒下。
而沐浴在和暖日光下,院中的桃树正抽出娇嫩的花苞,北归的南燕也正忙着在檐下筑巢,一扫半月来的阴沉肃杀,倒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盎然春色。
“丫头,”江陵迎着日光深深吸了口气,唇角微微翘起,素来犀利冷峻的眉眼此刻也缓和了许多,“你可愿意随我去太医院?”www.xiumb.com
站于江陵身侧的连槿听得他如此问,也不甚意外,只是清浅一笑,并不出声。
几日来,江陵旁敲侧击暗示明示了她多次,想让她去太医院,并表示可以亲自传授她医术,他日在太医院中谋个女医掌首不成问题。
江陵见她不言语,心里不免气恼,口不择言:“那家伙就有那么好?值得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管不顾地……”
在连槿不解的目光下,他才察觉自己失言,蓦地止了话头,含糊遮掩道:“我的意思是,与草药医书为伍总要好过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头,为主子当牛做马的。”
江陵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急急摆手,“我不是看不起你当宫女的意思……”
“奴婢甘愿留下当宫女,只是因为想出宫。”连槿轻声打断江陵的话语,眼眸不自觉地眺望远方。
“出宫?”江陵不甚理解,转头问她:“你若是想出宫买些什么,我可以帮你带。反正我每日都得进出宫门,方便得很。”
连槿抬起清亮见底的眼眸看向江陵,金色的阳光下,缓缓舒绽放的唇角,笑意如诗,美若昙花。
“奴婢想要的出宫,是想彻底翻过这道宫墙,永远地离开宫廷。”连槿指着天际处那远得几乎无法触及的距离,歉然地朝有些失神的江陵欠身,“多谢您的厚爱,但奴婢若真去了太医院成了医女,此生要离开宫廷,可就难了。”
医女因常为宫中贵人医治,难免会知晓些不能外传的隐疾,莫说生前离宫,就连死后也得随葬皇陵。
江陵一愣,他还是头一遭听闻宫女不想步步高升,不想傍主求贵,只是一心想离宫。但,若她真想离开宫廷,太医院的确不是个好去处。
“这次消泯疫难,你功劳不小。”江陵撇撇嘴,朝四周打量了眼,“要不了多久,应该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连槿倒不曾想这许多,如今李绣姝已死,她的性命已无所忧,无论到宫廷哪处都是奴婢,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只是到时候……
她朝身后的屋内望了眼,从蘅芜殿中逃出的废妃们都已移居至毓坤殿,这里已成为第二个冷宫。她一旦离开了,要再想回来探望冯袖,就异常困难了。
江陵见连槿面有忧色,也不多问,只重重地踩了踩地砖,“也罢,你自个好好保重吧。过了今日,我也得回太医院了,不然我这月的俸禄可就得被那帮老头给克扣光了。”
连槿笑着屈身行礼,“江太医慢走。”
江陵复又看了连槿一眼,叹了声,倒是又便宜祁珣那小子了。
散朝后的众臣鱼贯而出,祁珣因不像其他人需赶着出宫上职,不是直接去凌烟阁与阁臣议事便是回东宫看奏报,故而每每都故意落于队伍的最后。
今日却是例外,偌大的无极殿上除了他,还伫着一袭紫衣。
祁珩朝祁珣虚虚地抬了抬手,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太子殿下。”
祁珣倒不介意,语气谦逊,“三哥与我是同族兄弟,何须如此见外。”
“臣可不敢,”祁珩觑了眼祁珣,笑得客套至极,“若是被御史看见了,参我一本藐视储君,我可就有口难言了。”
“三哥自幼受父皇看顾,怎会连君臣之礼都不懂?”祁珣一语双关,刻意将“父皇”与“君臣”二字咬得极重。
果然,祁珩脸色一变,抬起右手状似亲近地搭在祁珣肩头,靠近他耳畔低声道:“你别以为做了十年太子,就真是天家皇嗣了。我告诉你,庶民就是庶民,在这无极殿上,恐怕连个内侍血统都比你正吧。哈哈哈!”
祁珣也随着祁珩回荡在殿内的爽朗笑声眉头舒展,仿佛是听到了金玉良言。
“多谢三哥提醒。”祁珣笑意不减地看向祁珩,“原来连内侍都不如的人,却可以凌驾于你们之上,每日享受你们朝拜。珣今日真真是受教了。”
“你!”祁珩忿然地瞪着祁珣,却无法有更多的动作,除非他真想被御史弹劾。谋害储君,其罪当诛!
虚伪的兄友弟恭下露出现实的狰狞可怖,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手中的权势,脚下的地位是真的。高处不胜寒,寒得不只是临风而立的身,还有六亲不认的心。
祁珩将右手从祁珣肩头收回,兀自嫌恶地看了眼掌心,又更是憎恶地乜了他一眼,口唇微动:“你等着!”
祁珣也无声地回了一句:“你还不配我等。”说罢,便不再看祁珩锅底般的脸色,迈步朝殿外走去。
他刚下丹陛,便听得内侍从身后急急跑来唤他:“殿下,请留步。”
“何事?”他略扫了眼前的内侍,有几分脸熟,倒像曾在天子面前见过。怕是天子传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
“回殿下,昭容娘娘邀殿下至含香殿赏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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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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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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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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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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