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都市小说>东宫女官>第 14 章 暴室
  “进去!老实呆着!”

  被粗鲁地推进一间徒有四壁的房间,连槿踉跄地摔倒在墙角。她低头瞅了瞅皆被捆缚牢实的手脚,不禁失笑。眼下这般情境,她如何能不老实?

  她尚未来得及打量令众宫人谈之色变的暴室,仅容一人出入的门洞口便出现个人影,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森森然。

  连槿的心蓦地一沉,虽然早已料到逃不过这一刻,但在真正面对时,之前镇定淡然的面具却开始渐次脱落。

  “我进宫四十余载,倒是头一次遇见你这样不怕死的宫女。”李绣姝伸手抬起连槿的下巴,打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不住流转,语气中颇有几分惋惜:“只能怨你命不好,错生了这样的花容月貌。”

  连槿抑制住自己不去注意她冰凉冷硬的手指,朝李绣姝恭敬道:“相貌是父母给的,奴婢无法选择。若是掌事您嫌这张脸碍眼,花了便是。奴婢福薄,只愿在宫中碌碌终老。”

  李绣姝露出几分兴味,“你既然为了活命,愿意毁弃容貌,方才又何必舍身救人?”

  “当时的那种境况,您也应该察觉到了,奴婢若袖手不顾,事后云掌书也定会将云莺受的罪过算到奴婢身上。”连槿坦然地与李绣姝对视,徐徐道来:“与其两人无辜受罪,不如让奴婢一人承担。也许老天念奴婢此生行善为人,下辈子许奴婢一世好运。”

  其实,即便没有云岫的暗示,连槿也不会坐视云莺被诬陷不理的。毕竟李绣姝针对的是她,毕竟,云莺一直是真心待她的。

  李绣姝自是看见了当时云岫与连槿二人的小动作,也清楚云岫向来护短,只没想到眼前本应是玲珑心思的人儿,竟将事实就这么直说了出来,不禁有些意外。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考虑下辈子了,你还真当我这暴室是无间地狱我是阎罗不成?”

  “奴婢知道自己既是入了暴室,自然是九死一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奴婢此生虽庸碌无为,却不曾敢有过任何害人之心。但四日前的夜里,奴婢却是做了件天理难容的事情……”连槿垂下眼眸,尽所能地作出一副凄怆愀然的模样,而眼角的余光却是无时不在注意着李绣姝的神情。

  果然,李绣姝的神情有所松动,连扼着连槿下巴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收紧,语气透着隐隐的急切:“何事?”

  “掌事您也应记得,奴婢那夜因无意冲撞殿下,心神不宁,甚是惶恐。”连槿用哽咽声掩饰着极慢的语速,“那夜,雪下得很大,奴婢忘了拿伞,更是被冻慌了心神,一时不查,竟,竟然……”

  “竟然怎样?快说!”李绣姝紧紧扣着连槿的下颚,狠厉询问道。

  “奴婢竟然损毁了手中的宫灯。您是知道的,藏书阁配给都是严格安排好的,若是一旦有损失……”连槿的话还未说完,便感觉颈脖处传来一阵剧痛,漫天的窒息感袭上她的心头。

  李绣姝的耐心早已被连槿的一通废话给消磨殆尽,凶狠的面目从厚重的妆粉下破开,朝连槿冷冷狞笑道:“你可以继续拖延,就是不知道你的援兵能不能来得及赶到。也许他们根本进不来。”

  连槿在赶去救云莺之前,便让锦瑟拿着自己抄写了一半的《阿弥陀经》去交给素妗。既然素妗对自己有所期待,自是不会眼看自己死在李绣姝的手中。

  可是如今听得李绣姝这番话,心底却是陡然一凉。即便素妗想维护她,可李绣姝的身份压在那,连林司闺都敬之三分。若是素妗能见到自己,也许还能为自己说几句话,但若是被李绣姝拒之门外,自己便是被抛尸野外也是无人能问津的。xiumb.com

  “别再给我装傻充愣,你的那点花花肠子也给我省省,与其严刑上身,不如痛快地说了。”李绣姝稍稍松了松掐住连槿咽喉的力气,“这是我最后一次和颜悦色地问你,那把匕首在哪?”

  连槿急急地喘了几口气,笑颜淡淡地看着李绣姝:“掌事您不是很清楚吗?奴婢这几日,除了待在藏书阁外,还去过净水阁,去过禁宫,去过掖庭。像您这般手眼通天,无所不知的本事,您说呢?”

  “死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李绣姝恼羞成怒地扼着她的脖颈往冷硬的地上一掼,朝身后的宫婢恶言道:“上刑!”

  “啊——”

  纵是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那十指连心的剧痛传遍周身时,死死咬着唇的连槿仍是忍不住地唤出了声。

  “停。”李绣姝走近几步,瞥了眼那纤细的十指上的道道红痕,对着连槿阴恻恻地笑了:“那把匕首你留着也无用,何必嘴硬吃皮肉苦呢!”

  连槿冷汗涔涔的脸上浮起一个虚弱的笑靥,在昏暗的室内显得苍白而醒目:“奴婢若是说了,恐怕连这皮肉苦都吃不到了。”

  为了活命,她既不能告诉李绣姝那把匕首根本不在她这儿,也绝不能说出关于那把匕首的任何信息,不然自己真成无用可弃的死物了。

  唯今之计,她只能尽量拖延,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半本佛经上。

  李绣姝没有瞧出她的心思,却被她话语中的轻描淡写给彻底激怒了,“你不知道有时生比死更可怕么?去!给我往死里夹!”

  看着那渗着刺鼻血腥味的夹棍又一次靠近自己的手指,连槿侧过头紧紧闭上眼,任凭锥心之痛再次来临,却是死死咬着牙不再吭声。

  李绣姝见连槿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更是恼羞成怒,“废物!你们都没吃饭吗!给我使劲!使劲!”

  因不曾有时间换衣服,连槿身上一直穿着半湿的衣物,而暴室本就是阴寒之地,数倍的寒气加之手上传来的剧痛,一齐涌上心头。

  连槿的意识渐渐模糊,耳边却开始喧闹起来。

  “什么?皇后娘娘要见她?!”李绣姝愕然地看着进来通禀的宫人,尖声嚷道。

  那个宫人被李绣姝的尖声吓得心肝儿一颤,却仍不得不继续把话说完:“是,是的。那个女官手中有刻着凤凰的玉牌,说是皇后娘娘的口谕,要立即见她。”

  “该死!”李绣姝恨恨地剜了半昏迷的连槿一眼,没料到她竟与皇后有关系。

  高皇后平日里甚少理会宫中的事务,除了在每年的祭天大典上露一面,其他时间都待在未央殿内礼佛参禅,跟庙里的姑子无二。

  这样不理世事的主儿,怎么竟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见她呢?

  皇后虽不得圣宠,但毕竟是六宫之主,她的懿旨却是不能不听的。

  但若是这个丫头在皇后面前胡乱言语,将自己的事情抖搂出来,那岂不是平添麻烦?

  李绣姝略略一沉吟,对身旁的宫婢吩咐道:“拿哑药来。”

  任凭曾是怎样的舌灿莲花,也要让她有口难言,看她还如何生出幺蛾子来!

  那个宫婢一愣,有些迟疑:“可,可是皇后娘娘要见她……”

  “蠢货!皇后要见她,跟她能不能说话有什么关联?不过是一个哑巴贱婢,在宫里头还少见么!”

  “是是是,奴婢愚钝,奴婢这就去拿。”

  不一会的功夫,一碗黑沉沉尚带着几分热气的汤药便被送至连槿的面前。

  因夹棍已被撤去,手上的疼痛稍稍减轻,连槿此时已有了几分清醒。她虽没听清楚之前李绣姝说的话,但凭着直觉也明白眼前黑漆漆的瓷碗里盛的绝对不会是苦口良药。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躲开那碗散发着异样气味的汤药。

  李绣姝眉头一皱,几个宫婢察颜观色,立即上前按住连槿的身子和头颈,让她不得动弹分毫。

  “灌下去!”

  “这么多人,还真是热闹!”清越的女声穿过众人的耳膜,让那已经逼至连槿唇边的药碗堪堪停住。

  李绣姝听得这声音却是脸色一变,缓缓转过身,朝那个绛色宫服的女官含笑招呼道:“我说呢,今年的春风怎么来得这么早,原来是为了迎接尹尚宫。尹尚宫不在未央殿打理,怎得闲来此了?”

  话虽客气说着,一双尖刻的眼却是将对方及其身后的宫人打量了遍。

  尹红蕖悠然一笑,即便是岁月的无情刻痕也掩不住这一刻的绝代风华,“哪是什么得闲?我是奉着皇后娘娘的懿旨,来带走你身后那位姑娘的。”

  她轻若片羽的目光将眼前的情境扫了一圈,眼稍微沉,带着些许歉意,“李掌事也不用责怪守在外头的那些人,是我怕娘娘等得焦急,便直接进来了。李掌事深谙侍主之道,想来定是能体谅我的。”

  尹红蕖朝身后随自己一并来的宫婢点点头,她们徐徐上前朝李绣姝行礼,却不待她反应就推开她身后五大三粗的一帮宫婢,将已虚脱无力的连槿半扶半搀出来。

  尹红蕖朝李绣姝微微颔首,“人既然找着了,就不再耽误李掌事了。我这便回未央殿复命,李掌事留步。”

  说罢,翩然转身,带着一众宫婢欣欣然离去。言语举止,仪态姿容,让人挑不出一丝错误来。

  李绣姝却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渐渐消失的绛色身影,脸色已是变成恐怖的铁青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一个宫婢仍捧着那碗哑药,瑟瑟问道:“掌事您看,这药……”

  李绣姝回身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喝?”

  “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

  听得宫婢急切的辩解,李绣姝眉间的黑气愈发浓了,“话多闹心,这碗哑药就赏你了。”

  那个宫婢吓得脸色惨白,手中的药碗也砸在了地上,汤汁倾洒了一地。

  她跪下死死扯着李绣姝的衣角告饶:“掌事饶命,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说了,奴婢……”

  李绣姝不耐地将她一脚踹开,其他有眼色的宫婢赶紧捂了她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待身侧多余的人都退下,李绣姝的一个心腹才满脸讨好地上前:“掌事不必忧心,皇后向来是个不管事的主,即便拿到了那把匕首,也绝弄不出什么事来,您尽管宽心就是了。退一万步讲,不是还有贵妃娘……”

  李绣姝的一个眼刀飞过来,将她的话生生截断。

  “宽心?这句话你自己说了多少回了!每回你都是这般回我,结果呢!连栽赃嫁祸这种小事都能搞出纰漏,你让我还怎么宽心!”李绣姝越说越气,最后浑身都哆嗦起来。

  “您,您没事吧?”那个宫婢忙忙扶住李绣姝,将她引至一旁的椅子上。

  李绣姝缓了缓几口气,面色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去给我查,严查!到底是谁给未央殿的报信!”李绣姝半阖上的眼陡然放出狠厉的光,“这次若再有一丝纰漏,你也就不必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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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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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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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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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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