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绣姝觑了眼那枚玉佩,厚厚的粉妆也这挡不住此刻她面容上的乌云。
片刻前还一脸等着看笑话的云莺,在看见那个内监竟从自己房中搜出了玉佩,惊得眼睛都几欲掉出来,不禁脱口嚷道:“不是我!不是我拿的!你们别想冤枉人!”
“冤枉?众目睽睽下从你房中搜出了宝物,你还敢喊冤?”李绣姝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瞟了眼侍立在一旁脸色亦不佳的云岫,“云岫,你就是这么教手下人规矩的?”
云岫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猛地望向李绣姝,素来无甚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惧意和乞求之色:“掌事大人,求您……”
“也罢也罢,既然你舍不得,便少不得我这把老骨头动动了。”李绣姝根本不给云岫说话的机会,朝身后的几个宫婢道:“去,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是!”那几个宫婢身形粗壮地跟男人似的,阴阴笑着朝云莺逼近。
“你们不要过来!走开!”云莺根本来不及动作,便被那几个宫婢死死押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云莺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宫婢,挥起蒲扇大的巴掌朝自己挥来。
“放开……”话还未说完,云莺便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耳朵嗡嗡作响,脸颊上被火灼烧般的疼痛,嘴里涌起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说!那枚玉佩是不是你昨日清检宝物的时候偷拿的?”宫婢粗糙的大手紧紧扼着云莺的下巴,盯着她肿起的半边脸恶狠狠道。
云莺稍一动嘴便是阵撕心裂肺的疼,但仍固执地摇头,含糊地吐字:“不……”字音还没完全出口,就被另一记更重的耳光打断。
“还不老实交代了!掌事大人可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听你狡辩!快说!”
云莺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朝打人的宫婢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来,“我没有……”
宫婢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气得浑身发抖。竟敢让自己在主子面前出丑,手上的力气又加了三分。
“你这个小贱蹄子,果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可是你自找的!”
“且慢!”
碎玉般的嗓音穿过满满一院的人和物,清晰地抵至每一个人的耳畔,自然也包括李绣姝。
循声望去,只见一袭莲青色施施然飘入院内,不另看他人一眼,只行至云岫身旁,紧挨着云岫朝着李绣姝的方向跪下,声音不急不缓:“奴婢连槿因偷窃私匿宝物,特来向掌事大人请罪。请掌事赐罪。”
听得她这番话,除却云岫难以察觉地松了口气,众人俱是被她的言行惊愕得愣了片刻。
“不,不是……你,你不用为我……”云莺趁压制她的宫婢愣神的瞬间,朝不远处的连槿艰难转头看去。她既是被人陷害无辜受罚,又如何能让连槿为自己背黑锅?
李绣姝一直沉着的脸此刻却明显缓了缓,“偷盗宫中之物可是大罪,你可知?”
“奴婢知道。”连槿慢慢抬起头,直直地与李绣姝那尖利得足以将她戳出两个窟窿的目光对视,压下心底泛滥的忐忑,一字一顿道:“正因为奴婢知道,所以才不愿连累旁人。此事皆是奴婢一人所为,望掌事大人明察。”
“哦?”李绣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镇定外表下,那些暗潮涌动的不安情愫,“玉佩可是从那个丫头的房里搜出来的,这个你怎么说?”
连槿悠悠一笑,“掌事大人应知道,宝库的钥匙我与云莺是各半枚的。”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探入衣襟内,“可是您看,云莺的那枚在我这儿。”
众人包括云莺都不自觉地往她摊开的右手看去,而她掌心内躺着的,的的确确是两个半枚银钥。
云莺不顾脸上的疼痛,拼力睁大自己的双眼,可看得愈清愈是认出那确实是属于她的那半枚。
因为用到的机会少,她又粗枝大叶,不敢似连槿那样将银钥随身携带,故而一般都是将它藏于藏书阁内的一处暗格中,而那暗格的位置她从未告诉过连槿。
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日清检完宝堂后,就将自己的银钥好好收入暗格中了,那时连槿一直在门外等着自己,今日又一早去了掖庭,那半枚银钥如何会到她手中?
“如此说来,”李绣姝在连槿与云岫二人的身上扫了扫,眼角的细纹缓缓抽动着,“是你拿了她的钥匙,私下打开了宝堂偷取了玉佩,未免他人察觉而将其藏于隔壁。”琇書蛧
“掌事大人英明。”
连槿刚一应下,本压制着云莺的几个宫婢立即扔下她,疾走向跪伏谢罪的连槿。但见她态度恭然,举止卑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她。
李绣姝又深深看了眼垂着头的连槿,嘴角的笑纹愈深。
“将这个偷盗宝物意欲栽赃的贱婢给我拿下,带去暴室!”听得李绣姝这般厉声吩咐,诸人皆不敢怠慢,也不知从哪处寻来的粗绳,忙不迭地就将连槿捆了个严实,生怕她肋下生翼地飞了似的。
云莺歪倒在地上,见她们将连槿捆缚欲带走,顿时急了,却因双颊红肿说不出完整的话语:“不是……她……没有……”
云岫见状急走至云莺身侧,用手压着她的背脊将按至地面不让她再祸从口出,朝李绣姝跪伏谢罪:“云岫驭下不善,云岫甘愿领罚。”
“既然宝物已寻回,我便不严惩你了。”李绣姝笑着抛下一句,“停俸三个月。”
“大人宽仁,云岫谢过。”云岫说完抬眸时,正正撞上被押走的连槿,那一双淡然无波的眼,心里蓦地一紧。
云莺的那半枚银钥,是云岫趁连槿挨着她朝李绣姝下跪时,暗中塞给连槿的。
李绣姝来宝堂时,她便觉得有些反常。而在发现宝物遗失后,她便立即反应过来,昨晚才清检过的,怎会几个时辰后就丢失,这定是有人想借此事栽赃嫁祸给看管宝堂的人。
而掌管宝堂钥匙的,除了她,便是云莺与连槿。
与李绣姝有嫌隙的,便只有连槿。显然,这就是李绣姝给连槿下的套。但为了避免殃及池鱼,云岫取了云莺藏于暗格中的银钥,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竟是从云莺房中搜出的宝物。云岫本用那半枚银钥做文章,将云莺身上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拥有另外半枚钥匙的连槿身上。纵使她巧舌善辩,也不怕本就对她有恶意的李绣姝不信。
却不料,她一来,便似乎看穿了自己心思,紧紧挨着自己正好方便了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将那半枚钥匙神不知鬼不觉地递给她。
而之后她的言语,便更是水到渠成,除了她脸上没有丝毫惶恐的神色之外,一切都让人挑不出毛病。
云岫微迟疑了片刻,定定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连槿,嘴唇微动,却没有丝毫声音。
连槿却是辨得出那个字眼,唇角一勾,笑容稍纵即逝。
“多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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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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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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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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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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