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啦?”
沈昱沢侧头,竟看到芷念正守在床边。
“你怎么在这儿?”沈昱沢看了眼四周,拧眉问,“我怎么回来的?”
芷念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肘,“柳大哥他们送你回来的,你不记得了?”
很显然,沈昱沢确实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被柳询轩叫去喝了点酒,之后的事是真的不记得了。
芷念佯怒,一拳锤在床上,“你难得说一次欢喜我的话,我还高兴了许久,结果你竟然忘了,忘了!”
还处于迷迷糊糊之中的沈昱沢被此话一噎,眼睛都瞪大了不少,有些恼羞成怒道,“胡说。”
芷念无辜地眨眨眼,“你还凶我?明明柳大哥还有苏海他们那么多人都还听到了呢,你还说我胡说?女儿家的名声都被你毁了个干净,你还不认人了?”
说罢,芷念硬是挤出两三滴泪来在眼眶中旋着,一双圆眼显得水雾蒙蒙的,任谁看了都心头不忍。
一反前几日为着阿月的事弄得哭哭啼啼的样子,又恢复成往日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沈昱沢神色微敛,心头隐约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说过此话,“你……”
“亏我还让阿月一人回去,就想着留在京城里陪你的,现在好了,阿月走了,你现在倒来给我翻脸不认人。”芷念继续瞎口胡扯着,偏生那表情,那神色,硬是叫人看不出半点谎话的样子。
沈昱沢猛地惊醒过来,这才想起今日本是应该芷念和阿月一同离开京城的日子,“你朋友走了?”
芷念点了点头,小手去攥他的袖子,“阿月一大早的就走了,我想着回来陪你,就只送她送到了城门处。”
沈昱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叹了声气,“你这又是何必?”
芷念也很想知道她又是何必,她只是知道她不想离开京城,或者说是不想离开他,所以才决定先让阿月一人回去。
而且,就像柳大哥说的,他应该心底也是喜欢她的吧。
“反正我都留下来了,你现在也不可能把我赶走对不对?或者就像柳大哥说的呢,到时候你回去的时候,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沈昱沢望着芷念眼巴巴盯着他的模样,那句他不会回去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柳询轩的声音。
柳询轩大步走了进来,仿佛此地是他家中一般,“沈兄,怎么样了,又没有感觉好一点?”
狐狸,此时沈昱沢只觉得柳询轩就一活脱脱的狐狸,没有人比他还能装了。
柳询轩笑着摇了摇头,他们这两人啊,每次都还得他来助一把,真是不让人放心。
芷念瞧着他们俩像是有话说一般,也就只好替他们掩门出去了。
芷念抱起小白,“好了,你又还能见到我好一些日子了,开不开心?”
小白浑身僵硬,伸直后肢,耸拉着双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也是,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开心不开心呢。”芷念喃喃道,放下小白释而一笑,也是,她自己决定的事,又还怎管后事如何。
记得送阿月离开京城时,阿月曾问她,是否真的不愿跟着她跟着回去,偏生要守在这里。
她想了想,虽然留在京城莫约应该是她这辈子做的第二大件头热事,但总要去做一做,才能知道事情好坏如何不是吗?
第一件事,是跟着沈昱沢出仓霄山,来到京城,这一遭也没算白走,怎能知道第遭就白走了?
最后阿月只说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后悔。
-
但最近芷念分不清沈昱沢到底是不满她还是怎的,要么就是避她不见,要么就是板着脸,跟个谁欠了他百八十银两一样。
芷念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她住在沈昱沢这儿,确实是废了他不少银子,但不过就是一点银子吗,她还能没法?
“沈昱沢,你给我脸色,不就是说我住在你这儿白吃白喝了吗?”终于,芷念实在受不下去沈昱沢这副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沈昱沢一愣,继续低下头,“没有,你想多了。”
“我想多了?你也不看看你每日脸都黑成了什么样子。”芷念绕道他身侧,食指按着嘴角向下,做着鬼脸,“就这样,你就是这样的。”
沈昱沢抿唇,微微侧了侧身,莫名有些怀念起前几日她朋友还在这儿的日子。琇書蛧
芷念伸出手,“你把珠子还给我吧。”
“什么珠子?”
芷念双手啪的一声撑到桌上,柳眉一蹙,“什么珠子?之前我给你的那个啊!你不会是把它给弄丢了吧,可是值好些银子的,你若是嫌我住在这儿花了你银子,你大可告诉我,我把那珠子卖了,都够买你这小院买好几个了。”
她们仓霄山虽偏僻了点,可里面的东西却是顶顶好的,随便拿一个出来,都够顶人家的好几个了。
宝贝,宝贝,说的就是这。
细细回想,自她回了这里后,好像确实是再也没看到过那珠子了,芷念放缓了语气,“沈昱泽,你不会真的把它弄丢了吧?”
沈昱沢余光瞥了眼书格子里的木匣,淡然开口,“我没有给你脸色,你在这儿住着就好。”
说出来不信,他只是和他自己过意不去。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何时竟变得跟闺中的女子一般了。
芷念薄肩垮下,双手负于身后,垂头盯着布鞋尖,“我知道,我始终跟你们不是一路人,可是我也没觉得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好,不如你们的。”
沈昱沢是被她说得越来越觉得心纠,终是柔说了句,“我没有生你气。”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信,扯了扯嘴角,兀自一嘲,“我只是烦我自己。”
芷念不明白,“你自己有什么烦的?”
沈昱沢叹了声气,执起一卷书,“我烦我自己都快到殿试,还在糊涂。”
“哦,对哦,你都快殿试了。”芷念一敲脑袋,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那我就不烦你了,你好生复习。”
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
沈昱沢从会试考完后,隔三差五的就有一些人来这处寻他。
说来也是好笑,他都不知道达官贵人怎还能寻到此处小地来。
能推到,他一直都在推,至于不能推的,也是只好硬着头皮上。
这日沈昱沢从外边回来,一推开门,就瞧见芷念扔掉扫帚,双手叉腰,气鼓鼓地堵在门口。
“你前几日都还说要好生复习的呢,怎还总想着跑外边去?”
芷念心中那个气啊,她去找他,他就说是时日不够,需得认真温书,怎别人一来,他就乐呵着跑上去了。
沈昱沢笑笑,“他们都来请我了,我也不能去是不是?”
他一走近,一股淡淡的酒香就袭来,芷念撇眉,“你还喝酒了?”
“只一点点。”
“那也不行,你叫我别喝,我都没喝,怎你自己都还喝上了?”芷念捏着鼻子,假意嫌弃地扇了扇风。
“那你明日要去吗?”沈昱沢提了一句。
芷念一听他要带着自己一起去,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眸子都亮了两份,但还是扭过头,撇了撇嘴,“那我先想想来,谁知道你们聚在一起的地方是哪儿?”
她可是记得上回他们都还背着她去了青楼的事情,那么多的狐狸精一个劲地往男子身上趴,想想就打颤,“你们没再去过青楼吧?”
沈昱沢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好心情一下子没了个半,沉沉开口,“没有。”
明明上回他还是被人“陷害”的,怎现在却弄得像是成了个污点一样,怕是一辈子也洗不清了。
芷念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
第二日,芷念当真跟着沈昱沢去了京城中最大的那家酒楼。
芷念瑟瑟地跟在沈昱沢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沈昱沢,你发财了?来这种地方?”
沈昱沢放慢了脚步,走在芷念身侧,“别人请的。”
芷念一听,更是有些别扭,若是柳大哥还好,大家都是自己人,可要是他另外一些朋友?
芷念想到此处,脖子缩了缩,去扯沈昱沢衣角,“待会儿我不会给你丢脸吧?”
沈昱沢难得的一次没有将她手拨开,神色也柔和了不少,“待会儿你就只负责吃就好,别的不用担心。”
“哦。”芷念长长地应了声。
两人边说着就边进了二楼最边上的一间雅间。
推开门,芷念本以为只是一两位朋友的,结果屋子里坐着好三四位男子,其中一人还是她最讨厌的宋明熙,而他身侧,还坐有一位和他眉间有五六分想象的女子。
芷念心下了然,入座时还故意挨得沈昱沢更近了些。
其余几人看着他们俩皆是有些震惊,早就有小道传来,说是会元家中住有一位女子,今日一见,好像小道消息一点也不假。
众人目光中心的沈昱沢倒是一脸坦然之相,既不介绍,也不解释,就这么带着芷念入了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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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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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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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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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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