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油纸包吃着走着,刚想再回墙角等着,里面有人出来了。
“大家请,不用客气,车上有茶点,大家喝茶,吃点心,很快就能到。”
“赖兄真是周到,竟然安排了这么多马车,我们可跟着沾光了。”
“客气客气,大家同为参加科举的学子就是同窗,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是是,赖兄大度......”
路恬看着一群人说着话准备上马车,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装作不经意的往那些人身边走。
走到跟前,路恬满脸好奇的看着他们,忍不住开口,“兄台,你们看上去都是学子,这是有什么活动吗?”
路恬的问话引起了那边姓赖的注意,不过不等他说话就有热情的学子回答路恬问题。
“不错,我们是学子,看样子你也是。”
“对呀,我昨日连夜赶到明枫城,瞧瞧我这黑眼圈,快到京城了,激动的我都睡不着了。”
“哈哈,兄弟,我们都一样激动。在这里碰到就是缘分,告诉你也无妨。我们今日是去郊外的一个亭子,听说那里有......”
那个人很是热情的说着,路恬听的眼睛放光。
“兄台,能不能带上我呀?我也想去看看,你们那么多马车,若是里面坐不下,我坐在外面也行。”
路恬问话,那人却有些不敢作主。
“哈哈,自然可以,马车绝对够用了,多一个人也无妨。小兄弟,你也与我们一起吧。”姓赖的主动开口,爽快又热情。
路恬也表现的非常高兴,跟着大家一起上马车。
上车前还赶紧把剩下的糕点塞到嘴里,没人注意的是伴随着糕点一起吃下去的还有一颗药丸。
姓赖的没有和路恬坐同一辆马车,而是被几个学子拉着去了最前面。
众人分了五辆马车坐下,路恬这辆车上只有四个人。
一进马车,路恬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那是从桌上的香炉里飘出的,就是很普通的迷烟。
前两日马秋平说是喝了茶才没意识的,不知道他们换了方式还是马秋平没发现而已。
刚坐下没多久,另外三个人开始捂着额头,“我怎么有点头晕?”
“我也有一点,喝点水试试,说不定能好些,估计是这马车太闷,咱们把窗子打开。”
那三人有一个转身开窗,两个端起杯子,路恬只是静静看着。
窗户还没打开,杯子也刚端起......
卡......
杯子连着水落在车厢里,那边三人全都倒下。
路恬看了三人一眼,避开流出来的茶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闭眼。
马车已经开始走动,车厢里茶杯落下的声音外面的人肯定能听到,只是没人过问,或者这正是如他们所愿。
路恬闭目养神,听着外面的声音,感觉着方向。
到城门的时候马车稍微停了一下下,然后顺利出城。
至此,路恬很确定一点,这明枫城的衙门有问题!
同时,心里也更加的沉重。
官府的人也参与其中,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在路恬心里分析的时候,马车走了很远的一段路,之后拐到了一条非常颠簸的小路上。
又走了没多远,马车停下,路恬还以为到了目的地,谁知竟然是车夫上来了。
车夫把他们身上的荷包全都拿走,之后关上门继续走。
路恬睁开眼睛,神色沉重。
这些人如此大胆,会是什么情况呢?
走了大约一刻钟,外面响起说话的声音。
“老八,你那边是多少?”
随后路恬就听到前面赶车的人说话,“五十多两,放心吧。”
“行,你小子可别贪,超过一百两的就放人,还有他们身上的衣服穿戴都检查了吗?”
“行了,别啰嗦了,又不是第一干,我这边四个人都没事。”车夫有些不耐烦。
“行,知道了!”
说完这些话就再也没了声音,路恬则是明白了什么意思。
超过一百两就放人,穿着华丽也放人,是怕抓到了什么厉害人物惹到麻烦。
而他们这种身上只有十几二十两银子,穿着又普通的就代表是普通人,就算失踪了也完全没有背景没有后台。
她现在知道那些人为什么把马秋平放了。
呵!
穷人走到哪都好欺负吗?!
马车走的非常不稳,可见要去的地方有多偏僻。
不知道走了多久,路恬只觉得自己扶着板子的手几乎麻木,外面天色也彻底黑透了,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们是午时末出发的,到现在至少走了三个时辰。
“把人抬下来吧。”
“来了来了,这次送来多少?”
“三十五,不,三十六个,有一个自己送上门的。”
路恬听着,那个送上门的应该就是她。
外面乱糟糟的说话声,脚步声,随后路恬被两个人驾车胳膊拽下了马车。
是的,是拽,很粗鲁,像搬货物一般的拽下去。
“这小子真瘦。”
“你管那么多,能干活就行。”
“也是。”
路恬全身力气放松,脑袋也低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脚底下满是石渣的地面。
干活?干什么活?
不等路恬想完,她直接被扔到一个房间,包括那些和她一起上车的,也全都被扔了进来。
最后一个人也进来之后,有人拿着铁链把门锁上。
“好好享受最后一个晚上吧,明日有你们好受的。”
待那人走远,路恬缓缓睁开眼睛,但是不敢乱动,她怕附近有人监视。
不过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周围一片乌黑,像是在一个牢房中。
“唉,这些又是被骗来的吧?”
“是啊,当初真不应该贪那些银子。”
“你们是图银子,我们是要去看什么名诗绝句。我们更傻,要是真有名诗绝句,早就被编撰到书本上了。”
“好了,快睡吧,明日还要干活。”
“我饿的睡不着,每日干那么多活,只给几口吃的,怎么有力气呀。”
“唉,不知道朝廷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件事。”
“别想了,永远都不会知道。”
“那......”
路恬听着那些人的对话,知道大家都是被各种理由骗过来的。
她想出声喊路言,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她不确定被抓过来的人是不是全都在这,万一不是,还有可能会引起外面那些人注意。
她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算想找哥哥也要先搞清楚现在的处境才行。
另外一个,这边距离明枫城那么远,也不知道方向,就算能抢到马车,万一跑出去的时候自投罗网怎么办?
想着这些,路恬觉得有些冷,刚好自己不远处躺着一个胖子,路恬不客气的扯了他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翻身靠墙,睡觉。
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想办法。
睡的迷迷糊糊间,周围有喊头疼的声音,路恬知道是那些人快要清醒了,没有管他们,路恬继续睡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吆喝,有人拿着火把进来了。
“起来了!都起来干活了!快快快......”
“你是谁,快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其中一个和路恬一起被拉来的男子大概是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人之后立刻开始嚷嚷。
“放你出去?!别做梦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大胡子的汉子走过来,手里拿着的鞭子跃跃欲试。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把我们抓进来?”
“就是,我们都是来参加科举的,你们怎么可以......”
好几个人都是义愤填膺,满脸不服的看着大汉。
当然,也有比较聪明的,全都选择不说话,先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做。
那大汉应该是见多了这样的,直接抄起鞭子往那几个人身上招呼。
“啊!”
打了一阵,看着鬼哭狼嚎的几人,大喊不屑的笑了一声。
“看你还敢不敢那么多话?!想出去是吗?告诉你们,能从这里出去的只能是死人,你想出去吗?想吗?!”
先打一顿,再恐吓,这些读书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瞬间被吓的脸色发白。
路恬也同样脸色发白,看着被打的那几个人身上的血渍,有些担心路言也被打了。
不过,哥哥不是冲动的性子,应该没有吃亏。
“不想死的都乖乖去那边排好队,快去,领自己的背篓和斧子,快!”
那汉子高声说着话,时不时挥动一下手里的鞭子。
路恬悄悄观察着这一切,然后跟在众人后面排队往外走。
背篓比家里正常用的小一些,斧子也是那种尖头的,背篓里还扔着一个窝窝头。
路恬悄悄抬头看前面已经有人拿着窝窝头边走边啃了。
队伍很长,路恬跟着出了一个山洞口,外面的天色刚朦朦亮。琇書蛧
但是周围的环境也能看的很清楚了。
路恬不动声色的看着周围。
左手边三百米远的位置有不少帐篷,右前方是一座很大很高的山,阻隔了视线。
其他地方有几个小山丘,队伍周围隔十几米站着一个穿黑色劲装,拿着鞭子的人看着他们。
他们这个队伍是往山的方向走的。
看这情形,路恬猜测这里应该是一座矿山,被什么人发现了,然后偷偷开采。
路恬随着队伍很快就走到山脚下,然后听着铁器敲打石头的声音,眼帘微颤。
这场景,像是看到了地狱一般。
走着的脚底下能看到红色的东西,那是血迹。
应该是有人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摔死的。
走在前面的人往山上爬,然后找到位置开采银矿!
这是银矿!一整座山的银矿!
有人瞒着朝廷开采银矿,而他们这些被偷偷抓来的人要没日没夜的干活。
等到整座矿山开采完,他们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想到这里,路恬忍不住抖了抖,却也不敢停下步子,以免引起那些黑衣人的注意,他们手里的鞭子可不是好玩的。
“新来的几个,听着!你们像他们一样找地方干活,一个人每天最少开采出一百篓矿石,采满了就倒进下面停着的板车里,明白了吗?!”
“嗯......”
那人也不管他们应不应声,一挥手,“去吧,快点快点,不干完就没饭吃。”
路恬垂眸,跟着大家往前走。
开始上坡了,黑衣人就比较少了,路恬胆子也稍微大了一些,视线在周围人身上打量,想要找到路言。
不过人实在太多了,根本不好找。
路恬一点点往上走,看到有碎的矿石就捡了放在背篓里。
这个地方,哥哥呆了三日,她今日就要找到人把哥哥带回去。
路言是读书的,不是干苦力的!
等她找到哥哥,这些人都可以去死了,必须死!
她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杀了!
周围埋头干活的人大部分都是手无寸铁的读书人,所以进度并不快。
有的人身上带着伤,脸色苍白随时都要倒下,但没有人敢管,黑衣人更是当做没有看到。
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哥哥也这样,她会是什么心情。
路恬尽量避开黑衣人,走走停停,采两块矿石就继续走。
估计那些黑衣人也有点消极怠工,加上中间有几个掉下去的人,那些黑衣人下去几个把掉下去的人抬出去。
“这位大哥,我想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
听到问话的男子目光有些呆滞,满脸透着消极,应该是惊讶有人跟他说话,稍微反应了一下才开口,“有半个月了吧?”
“那你知道三日前送来的人一般会在什么位置挖矿吗?”
男子摇头,无神的双眼眨了眨,“三日前炸矿的时候挖出来了有毒的东西,好多人都中毒了,中毒的人全都被埋了。”
路恬一愣,“什么毒?”
三日前挖出来的,但哥哥是当日被拉过来的,那时候哥哥还没开始干活,所以应该不会中毒。
若说中毒,倒是让她想起了在明枫城酒楼救下的男子。
那个男子中毒是在三日前,而这个矿上是三日前有人中毒,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难道......
路恬心中一凛,垂眸。
暂时收起这些疑惑,路恬转头继续问问题。只是,再也没从这个人嘴里问到什么有用的讯息了。
路恬给男子道谢,继续往别处走,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停留。
一直到中午,路恬觉得自己找了一大半的人,眼睛都快花了,还是没有看到路言的影子。
路恬有些泄气,有些窝火,有些委屈,很想现在就把那些黑衣人全都毒死。
自己难受了一会儿,路恬继续抬脚,突然,不远处一个坡着脚弯身敲石块的背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哥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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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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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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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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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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