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热闹不已,百日还未过去,城中有些地方仍可见黑布白幡,他牵着马直奔皇宫外不远的一座老宅,这一片皆是高官宅邸十分清幽雅致,夹在其间的老宅显得尤为老旧冷清。
少年牵着马站在宅外,仰头看着高高挂着的门匾,默念着上面的两个字,‘李宅’。
这里就是李清的家,上次来他一心都系在哑巴的死上,都没有好好了解过他的家。
把马放在门口,他抬起步子走上去,用力推开陈旧的大门,大门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许多年不曾动过一样。
大门内的景象比外面看到的更陈旧,走进去,脱落的墙皮,覆盖整面墙的爬山虎和青苔,石板缝中长出来的杂草,满地的枯叶,这绝不是一两个月可以形成,然而上次住在这十天,他竟完全没有注意到。
经过大堂,红柱掉漆房梁布满蛛网,他的手指在椅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新痕,这里积满灰尘,不像是有人在住,可他还是跟着模糊的记忆继续往里走。
李清给他的感觉,就像天生地养,如冬雪似夏风抓不住,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来历他的过去,如今走进他的家,有种奇异的感觉。
经过前院,明明是正午头顶太阳火烈,他却觉得所处之地阴冷,一股寒气从脚底的石板直升上头顶,他环顾这个不小的庭院,只见地上石板布满深深浅浅的划痕,蹲在地上抚摸着这些划痕,石板缝中的泥土透出一股常年阴湿的腥味,四周爬满草藤的墙上也是划痕,他心中莫名哀伤。
起身继续往里走,走到他住的房间推门进去,这间房与他离开前没有多少变化,简单干净,那时他都没有好好看看这间房,这次他细细打量这房中并不多的摆设,指尖划过这每一处,坐到床上,指尖感觉到凹凸不平,低头看去,黝黑的床头架上有道道刻痕,他走过去蹲下抚摸着这些刻痕。
最底下的这条距离地面不到两尺高,从这一条慢慢往上数,一共六条,最上面的这条距地面也不过四尺。
这些刻痕只要家中有孩子的便都一眼能认出来是什么,他扭头看着这间屋子,这是李清的房间,只是为什么才六条?
起身走出屋子,望了眼外面,上次来他记得宅子里还有下人,在附近找了找,找到厨房,厨房里空空什么也没有,附近几间房都比较干净,没有蛛网却也有少数堆积尘,看得出虽然一直没有人住,过去却是有人常打理,这些屋子都宽敞里面摆设讲究,他轻轻关上门退出来。
这座宅子里暂时没人住,李清没有回来,他原路返回,走过大堂时一阵风吹来,他眯了眯眼,只听刚刚走过的地方传来咯噔一声,他转头走回去,只见一间房门被风吹开了,他走过去把门关好。
走近刚抓着门,屋内的白纱忽然吹起来,豁然露出后面墙上供奉整整齐齐的几十个牌位,他吓得腿一软,不小心闯到人家祖堂,他按耐着狂跳的心关了门准备就退出去,却发现上面有一个牌位倒下了,他停了下,这些都是李清的先人,他没法视而不见。
打开门走进去,屋里一股檀香味,让人打心底敬畏,站在牌位下合起手掌低头敬畏地说,“各位先人长辈,晚辈无意得罪,请莫怪罪。”
说完他走上去绕到神龛前,牌位摆得很高倒下的这个又在正中间,他踮起脚伸长手勉强够到,心里默念着‘请莫怪罪’,把倒下的那个牌位摆正。
正要功成身退时,他注意到牌位上的字一愣,‘先考李公讳明行府君之灵位’,这是李清父亲的牌位?再看向旁边几个牌位,‘先妣…’‘先兄…’‘亡妹…’……
他木然地视线一一从这些牌位划过,才发现这些大多不是先辈,而就是李清的父母哥嫂叔婶弟妹。
“你是什么人?”
少年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黑影逆光站在门口,他走进来,少年才看清他,满脸沟壑一身布衣,在这种地方碰到的人,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家先说话,“你到别人家来做什么,这宅子闹鬼你不知道?走了走了。”
说着他上来赶少年,少年奇怪地看着他,“老人家您是?”
“我就是个普通卖菜的。”
“你怎么说这宅子闹鬼?你又随意进来这宅子?”
“诶呦你还怀疑我老人家,我隔三差五给这宅子的人送菜,半个月都没见着人了,见门开着就来看看,至于闹鬼的事,这一带众所周知的事,自从这宅子的主人家二十年前一夜死绝后就开始闹鬼了总能听到杀人惨叫声,谁不知道。”
少年听了一晃神,差点没有站住,“你说什么?死绝了?那你送菜给什么人?”
“以前这宅子里还有个老仆守着,这都大半月没见着,我看应该也死了。”老人家说完,见少年一脸恍惚,一脸不解。
他扭头看着神龛上的牌位,两行泪从脸上落下,“李清,李清,”
他终于知道那床头的刻痕为何到了只有六道了,那时他还不到七岁啊,李清的身世让他比自己遭受还难受。琇書網
他走过去,拿出三支香条点燃,跪在牌位前,他一直觉得李清身上那种淡漠出尘的模样特别,现在知到缘由后只想大哭。
“先人在上,晚辈在此只求先人护李清这一世平安喜乐。”
无论李清是因为什么要和他分开,他只愿他身旁常有人作陪,只愿有人真心待他,如果上天注定他不是那个人,那他希望能有那么个人,让他此生不再孤独。
卖菜老农本以为有人误入想来提醒一番,见是与这宅子主人有渊源的,便不逗留悄然离去。
而他起身关好祖堂的房门,回到李清的房间,抚摸着床头的刻痕,走到案前,取出一张纸,提起笔。
‘相识无憾,只恨无缘。’
回到床边,把信折好用枕头压住一角,他埋头在枕上抓住床褥,最后号啕大哭一场,“如果我不是那个人,我只愿你能遇到那个人。”
离开前,他将那条红绳绑在床头,走出这座老宅,他牵着马回头望着头顶的牌匾,转身离去。
走了没多远,他发现哑巴当皇帝前住的宅院也在附近,他绕到大门,发现大门上挂着黑布白幡,哑巴死了最伤心的应该就是老管家,不知道他到底知不知道哑巴还活着。
这里就像是他第二个家,可他不是很想进去,思忖片刻转身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人是鬼?”
没想到他还能记得自己,少年转身尊敬地唤了声,“管家先生。”
老人家见他活着忽然不似他这个年纪地快速走下来,一把抓住少年哭着捶打,“如果你死了那就算了,偏偏你还活着,皇上因你抑郁而死,而你还活着!你个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
少年任他打着,老管家待他不差教了他不少东西,理应待他如师如父,只是一与哑巴相关,他便没来由一切以哑巴为先,让他始终只念着恩情却不大愿与之亲近。
他扶着哭着打骂他的人进门,随便找了处台阶让他坐下,老管家哪里还有读书人的骄矜,涕泪纵横。
“你怎么忍心?皇上病重举国皆知,你却始终不露面,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也不会那么早就去了……”
少年发愣,哑巴的郁症真是因为他,以前他不想想,就怕是为了他,没想到还是因为他。
他扶住老管家低声说,“哑巴还活着,”
老管家伤心欲绝听不进,他连着说了几声官家才听到,抬头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控制住颤抖的声音问,“当真?”
少年不知该怎么让他相信,毕竟那场丧事举国皆知,他回头看到门口的黑马指着它问,“您认得那匹马吗?”
老管家回头看去一眼认出那马,不敢相信地哆嗦着手说,“那是你死后皇上抑郁寡欢,外邦听闻送来讨皇上欢心的宝马,他真活着?人呢?”
“在我那?”
憔悴苍老的老管家一下子精神起来抓着他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年摇头,“哑巴没有跟我说,”
老管家脑子很乱,问,“皇上的病不是假的,他的病现在怎么样?”
少年欲言又止,哑巴身上的重伤让他都忘了他的病,不过离开前看他那样应该还好,便点了点头。
老管家点头,“是啊,病根就是你,知道你还活着他的病自然就不药而愈了,”说着他又恨恨地指着门上的白幡,问道,“这又究竟是怎么回事?魏王想夺皇位?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少年没说话,老管家急了干脆起身说,“皇上在哪?你这就带我去,我要亲眼看到他才安心,我这就去收拾马上就走。”
“先生,我不想哑巴再回来,做什么都好,我不想他再回来当皇帝。”
老管家顿住了,扭头问他,“这是皇上的意思?”
少年摇头,“我不知道哑巴怎么想的,我也不会干涉他,只是我不会带你去见他,让他自己决定,要皇位还是普通人的生活。”
老管家眼眶红了,逼问,“你不让我去,是认为我会逼皇上回来夺位?”
少年被说中,低头不看他,老管家顿时老泪纵横,昂扬顿挫道,“我只是愿他能如他所愿!愿他能过的好,心里舒坦,身旁有贴心人……”
少年喃喃说,“先生,对不起,”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老管家深吸了口气,转身背对他问,“若他回来当皇帝,你会随他回来吗?”
少年摇头,“不会。”
“好,好,”老管家点头,“我知道了,你走吧,照顾好他。”
老管家像是想起什么擦了下眼泪,回头说,“你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些东西,你给殿下带去。”
“先生,”少年叫住他,问,“您怎么知道哑巴一定不会回来?”
老管家看着他半晌,不客气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所有人都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有你不知道!皇上不善言辞,可是他表现得还不够清楚吗?很早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他对你同对其他人不一样,如今他因你都差点死了一次!皇位和你只能选一样的话,你不知道他会选什么?”
老管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能性,魏王没有能耐杀人夺位,那位小殿下也没有这个心思,只有他们合作才能撒下这个惊天大谎,他心中震惊,看少年不知情的模样,未免被对方看出来,他赶紧转身说,“等我去收拾些东西出来,你带回去。”
哑巴差点为他而死?皇位和他,会选他?暂时他实在不想想这些,看着往里走步伐稳健的老管家,他默默牵着马离开。
老管家要他带的无非是一些钱财外物,他们不用这些。
牵着马儿走在皇城的大街上,这次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不会再回来了。
望着这广阔天地,过去李清还在时,这日子他还有个奔头,现在他心头只有无限迷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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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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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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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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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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